在两人有一搭无一搭聊着的时候,刚才的年轻老板端着餐盘过来了。
“两位的面。”
他从上面轻拿轻放,两碗牛肉面放在季诩和沈瑶面前。
正如门口招牌上写的那样,是货真价实的大碗,比起现今市面上那些面馆里的来说,实在是足量了。
“谢谢。”
冲老板点点头,季诩便伸手去拿醋瓶,但一旁的沈瑶动作更快一些,抢先拿了过去,一拧口全倒上了。
季诩一愣,一旁的老板也有些发懵,但还是把另一边的桌上的醋瓶递了过来。
然后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眼沈瑶后,自顾拐进了后厨方向。
“不酸吗?”季诩问道。
看着沈瑶有些不习惯地用筷子夹了一大口面条,上面还有混合着汤水的醋往下流,季诩就一阵牙酸。
这可是一小瓶醋啊,可不得把牙酸倒了。
沈瑶嘴里嚼着,塞得有些多所以声音也有些含糊,“刚刚好。”
季诩点点头,对于这只口味有些‘重’的妖怪实在是不能过多指摘,毕竟是第一次做人,想来还是有些不适应。
他往碗里到了些醋,用筷子稍微拌了拌,然后也开始吃了起来。
一时间,有些冷清的面馆里,只有两人吃面不时发出的吸溜声,而外面的街上,仍有人群走过时的说笑交谈,偶有的车子也增添了几分喧嚣。
已经是春时了,天气很暖,算来夏天快要临近。
“老板,再来一碗。”
沈瑶把碗往旁边一搁,朝后厨方向说道。
年轻的老板应了声,想来是开始下面了。
“你没吃饱?”季诩喝下最后一口汤,问了句,然后好像想到什么似的,又说道:“我倒是忘了,你是妖怪。”
“这个不用你反复提及。”沈瑶斜睨他一眼,随后不再看他,“人与妖怪什么的,不用非得说出来。”
季诩看着她,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这么敏感。
“如果现在的世界还是几万年前的那样,妖族是这片大地上的主宰,你会乐意听到身边有个妖怪会提醒你你是人类吗?”
沈瑶脸色平静,却是自嘲一声,“物种之间的差别,其实是你们人类最先开始区别对待的吧,明明以前还是很弱小的种族,等一旦强大之后就会重新定义立场,完全是站在万物之长的角度上来衡量这个世界。呵。”
听得她最后的一声嗤笑,季诩放下手里的碗筷,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但只是轻叹一声,没有出声。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沈瑶看着他。
“就像你刚才提及的立场,你现在站在了妖族的一方,来抨击的是现在的人类。可正如你所说的那样,几万年前这片土地上是妖族作为主宰的时候,那时你们也是对人类区别对待的吧。”
季诩语气平淡,没有一丝情绪的起伏,仿佛说的并不是关于人类的事情,而是无关痛痒的家短里长。
犹如精准的播报员,永远说着与自己无关的新闻。
“这本就是个吃人的世界啊,现在如此,早些时候更是如此。”
季诩说着,看向同样看着自己的沈瑶,忽地笑了笑,“而唯一的不同的,是被这个世界改变,还是不被改变而已。”
沈瑶稍稍沉默,转而说道:“那你是怎么想的呢,如果有一天,妖族重新席卷而来,将人类推下主宰的地位。”
“你是在说你要做的么?”季诩问道。
“就当是吧,你的想法呢?”沈瑶看着他,目光闪动,犹如星光般熠熠。
“有些仓促,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那不说以后,如果是上次,在风城时我的计划成功了,你会做什么?”
“老实说,那个时候我是存着得过且过的意思,哪怕是天塌了,也与我没有关系。”
“那现在呢,现在的你是怎么想的?”
“我踏上这条路,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改变生活。当一条可以摆脱那种平凡甚至是不喜欢的生活的道路出现的时候,哪怕这条路上将会面对什么,前方又是什么,我都会毫不犹豫地走上去。”
季诩眼里透着认真,缓缓说道:“当家里的老宅被卖掉之后,我想着赚钱把它尽可能地赎回来,但其实我也知道,这不过只是奢想罢了,尤其是在知道了一些事情之后,这个目标,早就变了性质。或许,只有一个人还在傻傻地信着,坚持着。”
季涵双的身影在他脑海里一闪即逝,季诩重新直面沈瑶提出的问题,“如果你的计划成功,那么人类现在的社会必定会陷入动荡之中,一直以来所认知的信仰如果产生崩塌,那对人类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那个时候,即便面对的是你,我还很弱小,甚至与蝼蚁一样,但还是会想要试试。”
“因为,我想要保护的人,就在那里啊。”
季诩低着头,轻声说完,额前有些长的头发遮住了眉眼,让沈瑶一时看不到他的情绪。
只是紧抿的嘴角,让他看起来似乎并不平静。
沈瑶忽地莞尔一笑,伸手推了他一下,笑着说道:“你还真是认真啊,每个人类都像你这么累吗?考虑的这么多。”
季诩抽了抽鼻子,抬起头,眼里映着店里明亮的灯光,“或许吧,但我觉得,总归是有完美解决的方法的。”
“什么?”沈瑶知道他此刻说的是什么,但还是下意识问道。
“哪怕是我们解决不了,但这成千上万年都安稳地度过来了,以后也一定会一样。也许在不知多久之后,就会有雄才伟略的人或者妖怪来解决这个问题,用和平的方式。”
季诩说着,从桌上的塑料筐里抽出瓶啤酒,屈指微弹,瓶盖便掉到了桌上。
“你应该没喝过吧,来,尝尝。”
他拿过两个杯子,倒满后示意沈瑶。
“酒么。”沈瑶挽了挽耳边的头发,端起一杯闻了闻,然后看了眼季诩,举杯一饮而尽。
“喂,喝的这么急啊。”
季诩笑了笑,端起杯子也喝了。
“面来了。”
年轻的老板走过来,把面放在了沈瑶的前面,然后笑着就要转身离开。
“不用装了吧。”季诩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明明都已经察觉到了,还在掩饰什么呢?”
年轻人挑了挑眉,眼里带着些疑惑,有些不明所以地扶了扶头上的厨师帽,想要说些什么,但季诩已然开口。
“御守,关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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