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涵双的神情平淡,本就有些病态白的脸色更显清冷,犹如庭内那棵梧桐树下的积雪,素淡的冷。
季廉原本稍显浮夸的脸色变了变,随后开口说道:“或许说出来你们不信,我已经不是原先的我了。”
虽然眼里有认真,但季诩还是没忍住轻笑一声,“那还真是恭喜你了。”
“你不用这样嘲讽我。”季廉的身子稍稍坐直了些,他们坐的梧桐木板凳是季太林那代的老物件,人坐在上面显得很高,有精神。
季廉看着季诩,平静地说:“我知道,很多人不喜欢我。从小我会抢你的东西,看到爷爷把那些珍贵的东西给你玩,而我要的时候会训斥我,我连摸都不敢摸。你知道的,爷爷打起人来下手狠,可我还是想着能像你一样,让爷爷多看两眼,所以我才变得更加骄横,更加狂妄地闯祸,希望能让他多看一眼,可直到爷爷去世,我都没听他叫我一声阿廉。”
说到这,季廉的眼里已经浸满了泪水,他双手撑在腿上,就这么看着季诩,“你知道吗,爷爷叫你阿诩的时候,我怎么想?他只会叫我季廉,季廉!”
季涵双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还是没出声。同样的,她小时候也是羡慕季诩,羡慕他能自由地玩耍,羡慕他独得季太林的欢心。而今季廉说的也没错,那个时候的自己,跟他又何尝不像呢。
“小时候的事,谁又说的清呢。你只觉得爷爷偏爱我,可你有没有想过,他从未把那些古董当宝贝,你却看的很重要,我从未想要过,只是好奇地当作能玩耍的东西。或者说,”季诩耷拉了下眼皮,淡淡说道,“如果我爸妈还在的话。”
季廉噎了噎,他隐约也知道一些以前的事,不管是上一代还是季家沦落到现在的地步,他也从季书义的言语里听闻一二。
“算了。”季廉看着季诩和季涵双,开口说道,“过去的就过去了,我只是希望你们能明白,我是真的改变了。有些东西,我已经看开了。”
季诩看着对方,忽地一笑,“希望如此。”
“吃饭了。”
季廉刚要再说,厨房那边传来一声招呼,他转而起身,笑了笑,“明天我就回京城了,等你们以后去的时候说一声,我安排。”
看着走进屋里的季廉,季涵双嘟了嘟嘴,“还是老样子。”
“老样子么。”季诩若有所思地低喃一句,随后起身,向季涵双伸出右手,“走吧,吃饭去。”
“真是的,我又不是站不起来。”季涵双白了季诩一眼,但还是乖巧地把手递上。
季诩握着她有些冰凉的小手,与之相视一笑。
而在一旁的厨房里,季书义站在窗前,看着二人的动作,最后眼神落到季诩身上,注视着他进去大堂。灯光透过木窗撑起间的空隙,把他的脸映地忽明忽暗,而那两道深深的法令纹犹如剑削般的锐利。
……
季诩躺在床上,拿着手机无聊地翻着新闻。
因为关系并不算融洽,刚刚的一顿饭虽然吃的不尴尬,却也完美诠释了‘食不言’的境界,除了吃饭偶尔会发出的声音外,整顿饭吃的是安安静静。
季诩揉了揉肚子,刚刚吃的急,没吃饱就离开了,现在难免还会有些饿。
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九点了。季诩起身,因为老宅一直是季书衡一人住着的关系,没有供暖,原本的地龙也没有生起,他住的房间空荡荡的,也很冷。
裹了裹身上的棉服,季诩轻轻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月光很亮,天上还有着轻薄的云,四下虽冷,却没有一点风。季诩吸了吸鼻子,冷冽的空气进入鼻腔,让他不由打了个哆嗦,他想上厨房里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季诩住的西厢房与厨房离得不远,他低头走着,走到那棵高大的梧桐树时,明亮的月色被挡住,地面变得昏暗起来。
蓦地,季诩脚步一停,原本自然的呼吸变得一紧,大气都不敢出。因为在前方的地面上,出现了两个明亮的眼睛,绿荧荧如同宝石一般。
季诩咽了咽口水,只觉后颈一紧,背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
就在季诩不知该不该回头的时候,东边厢房的房门发出一声轻响,然后那种如针芒在背的感觉便马上消失了。
季诩大口喘了喘气,地面上那双明亮如宝石的眼睛也消失了。快步走出树下阴影后,季诩只觉穿着的保暖内衣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你在这干嘛呢?”季涵双小声问道。
“啊。”季诩低呼一声,待看到从东边屋里走过来的季涵双后,这才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你出来干嘛?”
季涵双皱了皱鼻子,然后不好意思地说道:“没吃饱,你呢?”
“一样。”
二人相视一笑,随后走向那边的厨房。而在转身走的时候,季诩回头向后看了看,四下的打量没有什么发现,但在不经意间地抬头时,梧桐树三米多高的树杈上蹲着一只漆黑如墨的大猫。月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投射在它的身上,那一对亮晶晶的眼睛如同璀璨的绿宝石般晶莹,在月光下,黑猫脖子上若隐若现地挂着一个圆形的牌子。
未等季诩看清,忽有一阵细风吹过,枝叶微晃,黑色的大猫在季诩一眨眼间便消失不见了。
“看什么呢?”季涵双用肩膀撞了下季诩,低声问道。
季诩回神,压下心中的惊诧,随口回道:“没看什么,就觉得这梧桐树长得真大。”
“是啊,听说是很久很久以前就有的。”季涵双不疑有他,背着双手,“咱很小的时候它就很高了。”
“嗯。”季诩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只是心里还有疑惑。
厨房里很暗,两人小心地把门关好。季诩拿出手机照着,借着屏幕上的荧光,两人找到了几个生的地瓜。
季诩笑了笑,拿出一个对着季涵双晃了晃。后者脸上也带着笑,小声问道:“你还会烤吗?”
“当然。”季诩昂了昂头,走到一旁的灶前,用地上的干柴拨了拨灶里的灰烬,里面还有些暗红的火柴。当下不再犹豫,拿出两三个地瓜丢了进去,一边用小木棍拨弄着,防止烤的太过把地瓜烤糊了,一边带着笑意地说,“你就等着看吧,待会人间美味就出来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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