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雪淳眼见着四名随从和凤玄彻,手中提着长剑,逐渐地向那群饥民靠拢,一副随时准备大开杀戒的模样,杜雪淳彻底地慌了。
杜雪淳挣脱开根生的小手,径直大步地跑上前去,来到凤玄彻的身后,扯住凤玄彻的衣角,拉了拉,随后柔声安抚道:
“玄彻,放过他们吧。就看在他们也是被逼无奈,所以才会如此。若是所有人都是这般模样,那么我们得杀到何年何月?杀戮终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杜雪淳的话,让已经陷入悲愤中的凤玄彻又清醒了过来,是啊!这么多人终究是一条条无辜的生命!
凤玄彻这么想着,不由地看向了饥民群中的那个几个月大的婴儿,凤玄彻见那个婴儿还在熟睡之中,对外界的事物朦胧无知,一副憨甜可爱的模样。凤玄彻的心软了!
“罢了,尔等若是以后再这般行事?做出自相残杀,吃食同伴……”
“大老爷,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啊!我们是人,不是禽兽,我们也不想的,可是这天灾,这人祸,逼得我们不得不为了保命而吃食同类,你以为我们想吗?我们的心里也会愧疚,也会心疼啊!
哪里会像大老爷和站在身边的那位夫人一样,我们粗布麻衣裹身,死了就一把火给烧了,一块安歇的地方都没有。
可是您和夫人不同,一看你们的穿着便知道你们是有钱人家出来的,你们身为旁观者,绝对无法感受我们的无奈和痛苦。
未知他们苦,何言他人弊呢?大老爷,瞧你便知您是一个心善地,老妇我求求您放过我们吧。若是您还有善心,多少赏我们一口吃的也行。我们饿了许久了,一路上草根树皮为生,很多人死的死,伤的伤,再这样下去我们都活不了的。”
正在凤玄彻说话之际,人群最里面的一个老妇人突然缓缓地推开了人群,从人群里面走了出来。
这个妇人神情悲伤痛苦不已,佝偻着身子,一副随时就要落气的模样,老妇人每说一句话,都会停下来,喘息两口,这才能恢复过来。
嘶哑的嗓音,恍若是从地狱里爬来的鬼魅,又若那锯木头的齿轮发出的咔哧咔哧声儿,因为年久失修,所以才老旧的坏掉了。
凤玄彻在听这老妇人说话间,低下头细细将其打量了一番,这才发现老妇人面黄肌瘦,骨瘦如柴,如同一个行走地骷髅架子。
两个眼眶深深地凹陷了下去,嘴唇干瘪裂口,就连嘴唇上裂口的血都溢不出来,老妇人一边说话,还得一边舔舔嘴唇,若是搁往日,让旁人看见了定然以为是棺材里的尸体诈尸了。
而且不仅如此,老妇人左手处的袖子随风轻轻拂动,里面竟然是空的?凤玄彻目不转睛地盯着老妇人的左手的袖筒,不由地皱紧了眉头。
老妇人察觉出了凤玄彻对自己的打量,顺着凤玄彻的视线低下头来,这才发觉凤玄彻看的是自己的左手手臂,老妇人苦笑一声,幽幽地向凤玄彻解释道:
“大老爷,您甭看了。老妇我这左手……没了!对,您没看错,老妇的左手袖子里是空的。”
老妇人一边说着,一边总右手将左手的袖子撸了起来,好让凤玄彻瞧个清楚,当凤玄彻看到老妇人那空荡荡的左手竹筒时,心里莫名地涌出一股悲凉来,喉咙一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是身旁的杜雪淳看向那名老妇人,先开了口问道:
“这位老人家,您的手这是怎么了?为何会像现在这般?”
因为方才杜雪淳瞧清楚了,通过这老妇人的胳膊深处的伤痕可以判断,老妇人的左手手臂明显是被人用外力强硬拉扯掉的,而且胳膊的骨结上面还粘连了许多筋,根根分明,一片血肉模糊,很明显是前不久刚弄的新伤。
让杜雪淳惊讶地是,这么严重的伤,这老妇人竟然还活着,在没有药物的作用下,她竟然能忍着疼痛,坚持这么久,好在现在的天气不是非常热,否则老妇人的伤了绝对会发炎化脓,长出蛆虫也是非常有可能得!
“回禀这位夫人,我们这一群人都是逃难出来的,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逃过来,只为了能寻着一口吃的,可是大家会儿在路上的干粮都吃没了,就连这周围的树根树皮也都被我们啃食了个干净。
而且,我儿媳妇饿死在了路上,儿子也重病不治身亡了,老妇我不能看着我的小孙子饿死,小孙子还那么小,每次饿的哇哇叫的时候,老妇我都恨不得马上将身上的肉剜出来给他吃,可是我太老了,没有多少肉了。
这不,前几日就在大家伙儿快坚持不住的时候,老妇我……哎,老妇我就让同村的村民将我绑起来,把胳膊给掰折了,煮了一大锅汤,喂给我的小孙子喝,我们才能没被饿死,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还有其他很多被吃掉的人,大都是饿的受不了,不想活了,并且为了让自己的亲人活下去,心甘情愿被吃掉的,求求这位大人和夫人了,你们放过他们吧。”
老妇人的头发全都白了,苍老憔悴的模样,一看便知道估摸着有七八十岁了,可是,就是这么一个老人家,却含着泪,再一次噗通一声,跪在了凤玄彻和杜雪淳的面前,口里低声呢喃着,求求她们放过自己和同村的村民。
“是啊,我们也是逼不得已,我们也不想的,求求这位大人和夫人,放过我们吧!”其他村民见状,都不由地纷纷落泪,跪倒在地请求凤玄彻和杜雪淳的原谅。
见到这副情景,那四名随从止不住地看了对方一眼,鼻头一酸,将手里握着的长剑缓缓地放了下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望着凤玄彻和杜雪淳。
凤玄彻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也跟着将手里的长剑放了下来,归置于自己腰间地剑鞘之中。柔声道:“是我的错!你们起来吧。”
“怎,怎么会?不是大人您的错,绝对不是,是我们的错,我们的。”
一众饥民见凤玄彻终于发了话,欣喜不已地连忙搀扶着其他人从地上爬了起来,却没想到凤玄彻会将所有责任归咎于自己身上,他们见状连忙一个劲儿地摇头,摆手否认道。
“你们不懂!是我的错。”
凤玄彻仰起头苦笑一声儿,眼里溢出来的泪水,又被他给强行憋了回去,一众饥民虽然十分不解,可是见凤玄彻这副模样,便也纷纷乖巧地闭上嘴,不再多说什么。
凤玄彻话中的意思,只有一旁的杜雪淳能够明白,凤玄彻这是在责怪自己,没有做好一个国君的本职任务,让自己的子民吃不饱,穿不暖,落得这副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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