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徐福记》第414章 人间台风

    不瞒您说,别看妖怪之山这副样子,其实是幻想乡最接近八百万天神之门的灵地。
    即便半山腰之上都被放肆的天狗们盘踞了地盘,但在山脚绵延的森林当中,就不是天狗说了算的了。
    这片环绕妖怪之山的森林当中,若是有人类迷路进来,会发现不少有意思的东西。
    走几步就能见到的无名小神龛,在山顶上的神搬过来之前留下的香火有时候还能剩下个几根,现在无人问津许久大多数神明都已经另寻出路……比如换个地盘啊,找个靠谱的神官跑去人间之里传播信仰之类的,反正解决方法多种多样,原因也是花样百出——
    其结果就是这么一回事了,此地空余旧神龛,不见新桃换旧符。
    也有留下来的,我就算得上是其中之一。
    那些供奉我信仰我的人和妖怪们,喜欢称呼我为——
    司法人间厄运的厄神,键山雏。
    还有坊间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说要是不在盂兰盆节那天把雏人形放河里任由其飘走的话就是不遵守我的信仰,日后会被厄运缠身……
    印证这些流言蜚语的还有几个所谓的见证人,要么家里遭了贼人,要么就是干脆走路摔着了腿。
    遑不论得过且过的自己了,其他专业的厄运神都做不到啦。
    那些人都是自己的问题,和我的神力八杆子都打不着。
    但就是会有人信这些胡话,特地雇佣了些阴阳师吵闹着来捉拿我这祸乱人间的祟神的不在少数。平时我总是能够以对森林地形的熟悉程度简单地避开追捕,但这次一个大意就着了他们的道。
    被关在笼子里的我,无聊地看着铁窗外的风景。
    这种程度的笼子并没有做任何神力抑制的措施,只要我愿意,降下的厄运能够轻松地吞噬眼前这个拖着铁笼艰难前行的男人。
    阴阳师先生,就算是您真的把我抓回去的话要做什么呢,绑在十字架上烧死还是挂在树上吊死,这些物理的伤害对神明都没有作用的呀。
    纵然你是费尽千辛万苦消灭了我的肉身,但只要还有信仰在,不要一天的时间我可就又回到自家神龛那儿了哟。
    “哎,我知道你死不了,也知道委托人的厄运跟你无关。”
    梳着艺术家马尾的阴阳师男子耸肩。
    “但好歹有报酬,体谅下我吧神明大人,咱们都是为了生活啊。”
    这话说的实在。
    阴阳师一般也没有时间去种田糊口,一切经济来源都来自委托的他们生活方式上饥不择食一点也很正常——要是在这些原则问题上还要管对错是非的话,这个冬天都熬不过去了吧。
    但是呢,笨蛋人类哟。
    并不是只有你们的生活才叫做生活的,都尊称我神明大人了,多少尊敬下我的感受啦。
    要是他现在说出目的是什么包含刑法和色情的东西的话,我可就不这么配合了。
    “这一点尽可放心,键山桑。”
    阴阳师叫出了我的真名,猛然间被这么称呼还真是吓了我一跳。
    就算是我的信徒也顶多会尊称我为雏神样,加上了姓氏的尊称弄得我好像是什么和他的身份对等的普通人一样,怪不习惯的。
    “我也是个讲原则的人,委托人的要求只是让我教训你一顿而已啦,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要求的。”
    喔,是这样,难怪你身为阴阳师的灵力看起来还这么残念,我还在想为什么你敢于接受如此夸张的挑战任务,原来只是教训而已嘛,估计是哪个阴阳师前辈告诉他的信息说我比较好说话什么的……
    说不出话。
    “那你大可以不必带我回去,这多麻烦呀。”
    “嗯,阁下的意思是”
    我把手伸到笼子外边折下一根树枝,心念一转就变成了我的相貌的布娃娃。
    “随便拿个证明回去交差就行了吧,像这个。”
    “键山桑,人是要我来教训你,不是要我来跟你交朋友的。”
    啊哈哈,你说的好有道理口牙,看来不跟着去人之里一趟是不行了。
    尴尬收起布娃娃,我干脆就坐到了自己的裙子上。
    看得出来他对我的敬意还是很到位的,就算是明面上说要抓我回去,但这铁笼一没有做任何封魔措施,二打扫的比他身上穿着的道袍还干净,底下那层木板上怕我坐着膝盖受凉还垫了一层稻草。
    神明本身是不怕冷的,但你的心意我就收下了。
    说起来,上一次来跟我这么说话的笨蛋阴阳师,应该可以追溯到几十年前的时候了吧。
    那时候的自己信仰心还没现在这么衰落,能力高眼界高,每一个想来教训我的人类都会被我毫不留情地打回去。
    除了那只少女以外。
    好一阵斗法之后,我才承认了。
    ——堂堂一介八百万神列的神明,也是会输给蛐蛐人类的阴阳术的。
    但她并没有拿我回去交差,关在笼子里绕人之里逛了一圈就把我放回去了。
    那会儿少女的话我现在还记得很清楚,说的是……
    “都是混口饭吃的人,您可千万体谅体谅我吧”之类的,苦笑的话语。
    哎,所以我才没有追究下去嘛。
    后来还发了善心,给了这一家子我的神佑,临走前还问她要不要做我的巫女,被她嬉皮笑脸地拒绝掉了。
    “你认识一个跟你差不多高的女阴阳师吗,特征是腰间挂了八个铜钱,背后一把桃木剑的少女,眼神跟你差不多。”
    “那是家母……”
    难怪。
    “她……还过得好吗。”
    “承蒙键山桑关照,现在仍身体健康着呢,依我看来,再过个十几年也没问题咧。”
    我是厄神,不是劳什子健康长寿的福神,所以你老娘身体健康跟我有没有神佑毫无关系,被她这么夸着我面子有点挂不住,虽然很受用但越听越觉得我这八百万神当的有点微妙。哎哎讲道理,她家里的厄运都是我拿走的,帮她避开了无妄的灾祸也能算得上是其长寿的理由之一了吧?
    想着这些自欺欺人的事儿,一转眼人之里这一半的路都逛完了。
    你们人类的待客之道无论过了多久都不会变化咧。
    我掸掉扣在头顶上的鸡蛋壳,接过他递来的毛巾擦掉了挂脸上的番茄酱。
    “实在是对不住”
    “没事,这点心理准备我还是会做好的。”
    毕竟,厄神流雏这种介于善恶夹缝的灰色地带的神明,很容易就被错误地划分了阵营,神职干的又是和运气这些虚无缥缈的属性打交道的活儿,不受多数人欢迎也没什么意外的。
    不过耶,我长得不说闭月羞花了,自认为沉鱼落雁总该有的,一边朝我丢臭鸡蛋的那个瘸子喊的丑八怪不会是在说我吧,真要是这样咱也是会伤心的诶。
    不过刚才也大致看了看朝我扔垃圾泼脏水的人们身体里厄运的储量,都高出了平均值相当之多。
    一个两个的个例也就算了,这么大范围的厄运环绕,看来这个冬天,人之里着实是要艰难地度过了啊。
    “和我讲讲村子遇到的麻烦吧。”
    又听满脸赔笑的阴阳师先生讲了讲他们这里最近发生的事,我才算大致明白了故事的来龙去脉。
    台风来了,麦子折了,收成没了,冬天提前了,总结成这些字句就成,什么谁家房子烧了谁家粮食被偷了都是小问题,造成这一切的诱因,是村庄的储粮危机。
    今年本身就是五行中土相被水相压得喘不过气的年头,再加上入冬前遇上的台风和暴雨,这冬天可是难熬了。
    而我也是爱莫能助,若是能帮上忙的肯定也乐意伸出援手,但就算你带走了人们的厄运,粮食缺了就是缺了,事实不是运气可以弥补得了的。
    “你家的情况呢?”
    “家母这回要我接受这个委托的意思就是,我们也没多少粮食啦。”
    也是。
    从笼子里钻出来,我敢保证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毕竟被臭鸡蛋给熏得脑袋都有些沉。
    泼脏水也就算了,哪个人这么污往我头上砸鸡蛋的,要是被我发现了就给你好好尝尝厄神的怒火啊!
    “那没事的话,我就先走……”
    “键山桑,请留步。”
    有人叫住了我。
    那是个佝偻着驼背,一步一颤地走到我身前的老妪。
    没有那串叮当作响的铜钱,也不再背着那把写满符咒的桃木剑,在她的脸上再也看不到曾经的意气风发。
    但。
    我是如此确信自己没认错人。
    ——我认识她的眼睛,唯一不变的就是她的眼睛。
    上次相识还是个不过而立的阴阳师,这回遇见却见到了这双满是褶皱的手臂。
    “好久不见。”
    “厄神大人。”
    她郑重地朝我鞠了一躬。
    “谢谢。”
    不用谢,借一步说话,你现在还想当我的巫女吗?
    我半开玩笑地和她调侃道。
    “想啊。”
    她挤出了一个并不标准的笑容。
    “但是我老啦,这把骨头应该被叫做巫婆吧?”
    得了,算了、
    你要当我还不给呢,在家里好好养着身体安心度过剩下的日子吧。
    我是这么说的,说完之后,头也不回地回到了自己的神龛。
    啊,忘记说再见了。
    还是说,是觉得万一说了,就真的再也不见了吗。
    要不来当我家巫女吧?
    啊哈哈,现在我还不够格啦,过上几十年先历练历练再说吧!
    我把她交给我的焚香亲自插在了自己的神龛前香炉里。
    合十,合十。
    “下次记得用陈述句啊,我这个大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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