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徐福记》日常伍 第二十四话 期待明天会有所不同

    徐君房的一日之起始，一般都是从打开自家窗户开始的。
    竹屋的位置可谓是相当精妙，只要一打开窗子就能见到外头一眼望去皆为深绿的竹林，这样的美景之下再吟诗一首，确实像是一个道士应该要去做的事情。
    ……今天的徐君房却不这么认为。
    怎么说呢。
    在窗外睡着的那位银发少女，自前天起似乎就已经缠上了他的样子——至少，在找到“稗田希”之前，人家看来是绝不会罢休了。
    你这是要我怎么说，那个长得就和稗田初代一模一样的少女其实是并不存在的，要切磋剑术的话直接找我就可以了？
    我又不是没有和她说过这样的大实话，不过少女似乎依旧执着地认为，“稗田希”小姐是存在的，并且她的主子——也就是西行寺幽幽子小姐要她把那把一米九长度的夸张大太刀交给稗田希作为谢礼。
    是个人要看到像魂魄妖梦那样的美少女角色抱着一把大太刀在自家门口睡觉的话，都会心软的吧。
    何况这不屈不挠的一根筋笨蛋，现在被这大冷天冻得就连眉毛上都已经结了一层白霜呢。
    嗨。
    真不知道她的主子究竟是怎么想的，明知根本就没有稗田希这个人，明知妖梦不可能不相信她的话，却还要开这种怪异的玩笑出来……
    就算这丫头抱着这把大太刀在幻想乡找遍每寸土地，不存在的东西依旧是不存在的吧。
    啊嚏。
    窗前的妖梦轻轻打了一声喷嚏，似乎是感到了有些不适，就换了个姿势趴在地上酣睡。
    还没有放弃这个不存在的人回家的打算吗。
    话说，当时我究竟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才会让幽幽子把她这个御用厨……不对，御用庭师给派过来做这种事情的啊。
    那招“吃灰爆裂斩”完全是壮气势用的，就结果而言也没用上万恶的生石灰，但就那么一次平凡无比的拖刀斩，却正好在妖梦的举刀防御的动作上找到了空隙，顺着她的太刀刀背，一直砍到了她的脖子上架住……这才勉强停下。
    怎么想也是她放水了吧，那种不快不慢的延迟刀法，究竟是怎么可能才会突破剑术大师的铁壁防御，甚至于在一合之间就将对手彻底击溃的？
    原本以为这是自己在被薇薇安耍的时候做的一个无聊的梦，不过现在看来……
    哇，是真的打赢了咯。徐君房瞥了一眼坐在他面对的窗外竹林边正在趴着睡觉的少女后颈处……那一道浅浅的刀痕，印证着他所想之事的正确性。
    这不科学啊。
    用着自己绝对不适合使用的鬼畜大太刀，作为人类的身躯没有任何非人类的作战能力，腹部那时候还有一道严重到走路都很勉强的刀伤，就算是自己的剑术再怎么有自信，单单是凭借那一次教科书里看来的拖刀斩，胜率怎么想也不可能超越百分之零的门槛。
    妖梦她放水了？
    不，如果说是放水了的话，就不可能现在这么心急火燎地到处找那个不存在的“稗田希”了吧。
    那么就是说，还剩下两种可能咯。
    第一种，这把刀有古怪。
    像是刀里面寄宿着什么美少女怨灵啦，刀本身就是一名美少女付丧神啦之类的，在幻想乡又不少见。
    第二种，西行寺幽幽子有古怪。
    虽然“梦”里面的记忆现在已经不是很清晰了，但是幽幽子那个带着深意的笑容和突然提出的这个“比试”的要求，绝对是在谋划着什么没错了。
    当然也不排除第三种……
    这灵光一现的“稗田希”有古怪。
    不过，现在想那么多其实也没用，幽幽子她既然已经同意了让妖梦出来找我，那就是代表着她已经猜到了我一定会想办法应付妖梦的请求——至少不会对她不理不睬。
    虽然猜测有很多，但现在看来，摆在自己面前的也只有唯一一条道路可以走下去了。
    哎。
    叹了口气，从竹床上卷起被子扛着，他带着一脸无奈的表情，打开大门向着门外走去。
    要是让这丫头在自己的面前着凉了的话，怎么想我都会受到良心的强烈谴责了吧。
    ……搞什么啊这家伙，一根筋也不能到这种程度啊。
    把被子盖在了少女身上的他，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接下来就去寺子屋吧。
    作为教师还要带头迟到的话，怎么想都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姑且是按照日程表写得那样燃起了教师之魂的徐先生，像是被什么东西鼓舞着一般，自袖子中掏出了厚厚的一叠教材，一边思考着今天要教的课案，一边向人之里的方向踱步而去。
    ——那之后怎么样了——
    人之里的街头上，入目所及的所有人都已换上了厚厚的冬装。
    毕竟已经到了十二月，要说立冬也已经过了一大半，要不是推迟到立冬之后的秋收祭的话，相信所有人都会早一个礼拜穿上这些装备的吧。
    过了秋收祭，才算是冬天真正的开始。
    这是大多数村民们在心中坚定不移地相信着的东西……
    所以在之前，就算是再怎么寒冷的天气，遵守传统的他们还是拒绝穿上冬装御寒的。在现在这个已然完全进入了沉寂之冬的节奏中的人之里，既没有农活可以忙碌，又没有祭典可以准备的人之里中，懒惰与十二月病的病菌正在悄然无声地传播着。
    “我觉得，这些病菌就是自己的选修课一个人都没有来上的罪魁祸首。”
    徐君房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的课没有人气这个问题下了一个看起来非常科学的结论。
    “欧文你为什么举着手，你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欧文，在听课。”
    正因为只有你一个人在无比认真地听课的缘故，所以我才没有办法说出“自习”之类的话的啊。
    明明就讲的都是那些完全在日常里用不上的东西，还能那么认真地听课做笔记……我才不会因为这个感动呢！
    经过了激烈的心理抗争（？)之后，被教师之魂点燃了懒惰的柴草的徐先生，做出了如下的艰难决定。
    就算只有一个学生在认真听课，他也一定要把今天的选修课给好好的上完！
    这样想着的他，就这样继续开始了今天的“文学艺术常识”课的讲说。
    “说起这个【苏格拉底】啊……”
    就这样，时间推移到了一个微妙的时间交界之上。
    在距离下课还剩下十分钟的时候，寺子屋的大门被人猛地拉开，围着条带有红叶花纹长围巾的鸦天狗少女，是面无表情地出现在门口。
    咦这是什么奇怪的气场，我记得自己在最近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做过惹她生气的事情才对吧，虽然说现在脑子里大概藏着计划ABC，但是还没用出来呢难道就已经露馅了吗，明显这不科学的吧！
    不对，计划是ABCD四个来着，不过备用方案D实现性太小了，所以就很科学地被自己随着地忽略了……咦文文的眼神突然犀利起来了，问题是我还什么都没说啊，为什么要把扇子对着我，喂先告诉我犯了什么错啊！？
    “徐君房。”
    “我错了（鞠躬）”
    “……”
    我这还什么都没说呢，你道歉个啥子耶。
    文文无奈地叹了口气。
    “有人找你。”
    “诶。”
    他眼神一亮。
    “也就是说，并不是文文你发现了什么我背着你做的报复行为吗？”
    “……比如说。”
    “像是把青椒牛肉面里的牛肉全部用猪肉代替的事情？”
    “怎么想我也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情生气吧。”
    “那，在雾之湖边打水漂玩儿的时候和维帕尔吐槽说你头上的呆毛的事情？”
    “……这种程度不算是在背地里说坏话的吧？”
    “那在文文新闻社门口按完门铃就跑路的事情？”
    “你是哪来的小学生吗，而且一天到晚都在做这种事情的你是有多无聊啊？！”
    没有在生气嘛，那真是太好了。徐君房咳嗽几声，恢复了淡然的神情。
    “那么，既然没有别的事情的话为什么你会在这时候来找我，没看到我还在上课吗？”
    一恢复就开始作死了吗，徐君房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稍微给我在平常的时候也正经起来呢，有空作死怎么就没空来找我……
    咳咳。
    文文把头偏到了一边，缩了缩脖子。
    “那么，我把要找你的那位给带过来了，徐老师您不介意寺子屋来个【外人】的吧？”
    怎么觉得，这句话好别扭呢。
    被问及的道士抽了抽嘴角，旋即摆着一副姑且还能算是微笑的笑容朝她摆了摆手。
    “怎么会介意这种事情呢，神圣的课堂（一本正经）当然是不会排斥有其他人进来的咯。”
    “那我就进来了。”
    从窗户那边艰难地翻进来的少女拍了拍自己那件装饰复杂的衣服上沾上的灰尘，朝徐君房露出了一个充满善意的微笑。
    “不速之客来找你了呢，徐先生。”
    “……”
    稗田阿求来找我倒是不奇怪，不过……
    从什么时候起就连阿求这种病弱的紫阳花少女也开始玩翻窗梗了，在这部小说里的正常人役真的还存在着吗！
    “是这样的。”
    阿求也没顾及徐君房此刻尴尬的表情，自顾自地说明了来意。
    “前一段时间，从射命丸小姐那里听闻到了徐先生您梦境中的遭遇，于是我有在想，关于那位御阿礼之子的记忆，我能否在徐先生您这里得知一二呢？”
    御阿礼之子，会在转世轮回的时候留下关于幻想乡历史的知识，而忘却掉一切关于自己前世的记忆与情感。
    相当于一个被盗号者清了帐号的玩家，虽然重新登陆了，但是除了人物和等级之外，什么装备都已经消失掉了。
    这是必要的做法，因为如果留着转生之前的记忆和情感的话，御阿礼之子要想客观的记录下幻想乡的历史，几乎就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夹杂着感情的历史记录者所记录的历史自然不可能会客观，而稗田家记录下的历史皆为幻想乡的历史，这种重要的职位所肩负责任之人，自然需要舍弃掉一些生而为人的事物作为代价。
    欧文朝徐君房点了点头，识相地离开了寺子屋的教室。
    “……既然阿求你想知道御阿礼之子的事情。”
    徐君房沉下脸来。
    “虽然我知道这么说对你很不公平，但是你也是知道的吧，关于询问自己前世的事情，这可是你绝对不能触及的禁区。”
    “我知道啦。”
    女孩苦笑着。
    “徐先生有些误会了我的意思了，那个……是这样的，我需要的并不是会触及御阿礼之子的禁令的东西啦，而是，呃……”她稍微组织了一下自己要说的语句，放下了原先那礼贤下士的姿态。
    “能让我看一看，那时候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吗？”
    “哈？”
    “因为我想，既然说徐先生在冥界的时候化身的是我曾经的样子，所以说，就算是阿求我的命烛，显现的魂魄也是……轮回之一的样子，没错吧？”
    少女所言的“轮回之一”，指的是稗田家的历代家主，也是签订转生之契约的女孩们。
    自从订下轮回的契约之后的稗田阿礼转生成了稗田阿一起，稗田家就成为了“记录幻想乡的历史，将历史变成幻想乡的历史”的举足轻重的存在。
    “嗯……毕竟是御阿礼之子嘛。”
    “在历史书上看到的记载，有见过‘历代家主都是让人之里的男人们仰慕追求的大美人’这样的话，所以就因为好奇……诶嘿。”
    那还能叫做历史书吗，我说稗田阿一究竟是一个多么无聊的人才会把这种无关紧要的情报丢进幻想乡的历史里面啊。
    “显现魂魄之容貌，这对我而言倒并不是一件多么麻烦的事情，而且既然目前我的命烛里有御阿礼之子命烛的残光的话，就更加没什么问题了。”
    徐君房思虑了一下关于阿求请求的可行性。
    “八云紫也只是说‘不可对御阿礼之子透露前世之见闻’而已，这样的话，仅仅变成相同的外貌确实是可以做到的。”
    “对吧。”
    “但——是。”
    徐君房露出了相当讨打的笑容。
    “你该不会忘了咱俩之间的【敌对关系】了吧，这么大大咧咧地就过来对我说‘喂你丫帮我做一件事情’这样的话，是不是有点太奇怪了？”
    “不是说男人是只要知道‘去哪里’和‘杀几个’就可以活下去的生物吗。”
    “收起你的游戏脑论调啦！？”
    他白了女孩一眼。
    “总之，要是想要我帮你忙的话，你——求——我——呀”
    “拜托了。”
    沉默。
    “你的节操呢，你可是御阿礼之子啊魂淡！”
    “谁和你说过御阿礼之子就应该是傻乎乎地标榜着高风亮节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人类可是活不下去的啦，徐君房哟。”
    “而且就算是变成了阿礼的样子也没衣服可以换啊。”
    这边的徐君房还在垂死挣扎。
    “你说如果没有合适的衣服的话，难道你要让你的祖先朝你摆着生状吗，忍心看到这样的祖先吗！”
    疾风【风神少女】。
    三秒后，乘着吹得让人睁不开眼的风暴，文文安稳的降落在了两人的面前。
    哐，她将背上的铁箱子摔到了地上，打开箱盖。
    在摆放的，是完好无损地叠着的好十几件各式各样的服装。“这是阿求告诉我的，放在稗田家仓库里的历代曾经穿过的衣服，保存地看起来还非常不错嘛。”
    文文拍了拍手，饶有兴致地以一副胜利者的表情看着面如死灰的徐君房。
    “还有什么话好说吗？”
    “你这胳膊肘往外拐的魂淡！”
    ——
    二十分钟后。
    “我自己会穿啦，你们这两个丧心病狂的家伙不要靠过来！”
    红着脸的徐君房——现在叫做稗田希，头发杂乱地靠在墙角处，努力把双手环在胸前，正警戒地看着眼前的两人。
    老实说，稗田希确实是位规格之上的美少女，高挑大约170cm左右的身材，棕色的瞳孔，就算不用飘○也已经足够○柔的乌黑长发，和阿求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面容，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嗯，用文文的话来说“还差了那么一点”的胸围。
    确实是还差了那么一点（就可以到B了）的样子。
    现在的她穿着一件深红色的长裙，上身则是一件纹着紫香花纹的黄绿色调浴衣，一副再过来我就要自爆了的表情，死死地盯着面带危险的笑容的阿求和在那边一个劲拍照中的文文。
    “稗田希大人，能再换一件吗～”
    “不能，你丫是把我当成什么奇怪的东西了，衣架子么！”
    她可是一脸的黑线。
    “那么，看也看过了，差不多我就该变回去了……”
    “请问徐先生在寺子屋里…”
    从半掩的大门处推门而入的武士少女，抱着那把比她还要高上一截的大太刀在那儿自顾自地说着。
    “徐先生，您的被子我已经洗完之后帮您晾在那里了，虽然很感谢但是能不能告诉我稗田……”
    “……吧？”
    “希小姐！”
    沉默。
    “嗯，没错，就是我。”
    她微笑着，摆出了“啥也不管了”的大无畏神色。
    “来吧。”
    糟糕，徐君房的眼神已经死掉了！
    ——这里，是终于发现了自己玩笑开过头的阿求和文文。
    ——后记——
    妖梦敬启：
    找到稗田小姐了吗？
    既然现在都没有回来的话，应该也是找到了吧。
    这里很好，妖梦不需要担心我的生活哦。
    晚上尝试着做炖菜，结果炉子爆炸了溅得到处都是（吐舌）
    真的不用担心哦，毕竟是亡灵嘛。
    趁着这段时间正好熟悉下自己的独自生活能力(笑脸)。
    稗田小姐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呢。
    她一定会教授给你她的剑术的，安心吧。
    ——西行寺幽幽子
    “写完。”
    重新审视了一遍，幽幽子满意地点了点头，把信纸装进了信封里。
    她抬起头，看向白玉楼的庭园中那棵光秃秃的西行妖树。
    御阿礼之子……不，稗田家的小丫头。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在二百由旬的庭园中，教习亡灵公主剑术一事呢？
    那就让我看看吧，铭刻在你的灵魂中的，是不是真的只有剑术一件事物呢？
    ——后记的后记——
    接下来，我们有请薇薇安来吟诗一首。
    骗人很开心
    不过
    我已经被遗忘了！？
    ——心之俳句薇薇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