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徐福记》日常伍 第二十话 幸运和霉运的神与幸福和不幸的人

    这，是人之里迎来的新的一个充满了平凡和活力的太阳升起的早晨。
    早起的村民们打开家门，在享受着一日之始的清新空气的同时，也做好了向来自命运之神所规划的“下一天”发出挑战状的准备。
    或许会是捷足先登的胜利者，或许最后只能落得一个落魄的结局……无论如何，为目标努力的人，敢于在此披戴着晨光开始工作的人们，都已经有了有资格写下挑战状的那一颗明白时间珍贵的心。
    当然，在这群人里我们先要把眼前的这个家伙划到圈外。
    在这个如同往常一样充满了希望又如同往常一样充满了不可思议之物的人之里的清晨，有着一头醒目银发的道袍少女，一副如同从坟里爬出来的丧尸相，缓慢地在人之里街头挪动着。
    就像一个游魂一样毫无目的，当她看到眼前出现什么东西挡住了她前进的道路的话，就会僵硬地转身，向着没有被挡住的反方向走去。
    ……与其说是游魂，更相似于粗制AI呢。
    顺便一提，似是因为穿着睡衣在这里游荡了大半夜的缘故，受到大冬天这糟糕天气的影响，她在漫步中偶尔会打几个小小的喷嚏……就动作幅度而言还是蛮可爱的。
    这位不知遭遇了什么变故的失眠之人——物部布都目前的行为状况和精神状况，可见一斑。
    顺便，之所以旁白能够精确地说出来这些情报，原因是因为，同样属于早起党的空我正一脸只剩下了勉强的干笑，苦恼地拦在她的面前。
    “……物部布都，你在这儿干嘛呢？”
    “吵什么吵，没看见在梦游啊。”
    亏她还能理直气壮地说出这个来，有哪个梦游症患者能从仙界梦游到人之里还能和作为村民的自己有问有答的，不是在骗自己吗。
    他叹了口气。
    “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所以失眠了——对吗。”
    自己在有的时候也会失眠，做噩梦之类的，要是半途被吓醒的话那可就再也睡不下去了。
    每到了这时候，我的解决办法会是——
    徐君房的向日葵种植详细指南（总字数170000），徐君房律诗选，徐君房的求闻史纪编入感言，徐君房的……
    突然间生出了一股有点对不起徐老师的感觉。不过啊，写出了那样的可怕作品的徐老师确实用这几本和砖头一样厚的书籍拯救了在下无数个失眠的夜晚，只要摸到这几本书的封面，一想到里面的内容哪怕一个字，直接就倒头便睡了。
    而且很便宜。
    因实在是卖不掉的缘故，徐老师最后干脆就拜托给铃奈庵委托把没卖掉的好几百本书给处理掉，结果那时候铃奈庵的老板就干脆搞了一个借一送一活动，觉得闲的慌的自己也趁机去借了一本，结果回来发现这一堆东西根本就没地方可以放。
    没错，是“借”一本“送”一堆。
    就算是不能看，其实实用性还是挺高的，看看人家这精装硬壳和这个厚度，攻防兼备，甚至能够有效抵御刀具的攻击……举例：俊也的太刀全力劈斩的同时，也能够在紧急时刻当做投掷武器使用对所有类型的单位都可以造成一次2d4的伤害。
    这种硬度的精装书，就算是用它的封面去砸钉子都是没问题的。
    像这样堪比八门神器的道具，空我一般也是会随身带着一本的，虽然有时候会手滑催眠到自己，不过大部分情况下……举例：在同伴有螳螂妖怪，砍人魔，尾巴是凶器之类的怪物存在的时候，有这个确实提高了他不少的安全感。
    所以——
    从背包里翻出那本诅咒之书的大江山空我，对声称处于梦游中的失眠症少女使用了技能【鬼族的投掷】。
    看起来就像是板砖一般的书籍在空中划过了一个飘逸的抛物线，接着精确地命中了根本就没有发现飞来的不明物体的物部布都的额头。
    啪。
    咚。
    应声倒地。
    因为这响彻安静街道的碰撞声，附近的邻居们都从屋子里打开门探出头来，一言不发地围观着疑似被类似于六法全书的杀人书籍拍翻的散发、睡衣的迷途少女，以及现在还打算对其上下其手的大江山空我。
    “……”“……”
    和邻居们无言对视了大约三秒左右。
    然后，总算从大脑当机中反应过来的空我君在千钧一发的时候成功阻止了热心街坊的报警行为。
    “稍微等一下，听我解释！”
    ——那之后怎么样了——
    “这里是哪儿？”
    “冥界。”
    说完这句话，背着双手的徐君房一个潇洒的后仰，躲过了来自眼前的银发少女那有失准头的一记火柱横扫。
    “这就是你的早安问候？”
    他直起腰，不动声色地把自己与她的距离拉到了一个还算安全的步数。
    “还真是个爱闹腾的起床气熊孩子啊。”
    测算了一下攻击距离，发现自己袖子够不着他的物部布都，是抱怨般地叹了口气。
    “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
    “怎么又是你？”“你以为我想触你这暴脾气霉头的？空我把你搬到我这儿来的，问他去。”
    “怎么老是你？”
    “我是个爱多管闲事的白痴蓬莱人，行了吧？”
    叩手敲了一记问着十万个为什么的少女的额头的他迎着她吃痛后投来的杀人视线，露出了一副“无可奈何”的神色。
    怎么说呢。
    如果说只是自裱就能搞定一个问题少女的悲观情绪的话，那么这个自裱还算是挺有回报的……大概吧。
    他走到窗边，把窗户给架了起来。
    自窗外零零碎碎的阳光洒进房间里，在竹屋的地毯上铺就起一幅零零碎碎又不断摇曳的拼图。
    “真好啊，竹子这种植物，就算是到了冬天也不会落叶，一年四季都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样貌。”
    一边说着，徐君房笑了笑。
    “相比起人类来说，竹子的竹格确实是无比伟大的啊。”
    又在瞎扯什么有的没的假大空。
    竹床上的布都掀开被子，踩着赤足走到正向着窗外的竹光发表着中二言论的徐君房身边
    “你弄明白了我睡不着觉的原因了？”
    “嗯，要说弄明白了呢，好像是还差一点的感觉，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弄明白”
    “还想留着屋子的话，就给我老实点。”
    行行行，你先冷静点。
    按灭了炸毛少女手里头散发着危险光芒的小火球，徐君房叹了口气。
    “你的阳气怎么可能会一口气消减地这么剧烈的，是不是最近有在做什么奇奇怪怪的实验，或者是趁着我们在专心迎击妖器异变的时候，闲不住的邪仙又捅娄子了？”
    “阳气……是。”
    她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顺手扶正了帽子。
    “我问你，你有听说过一个奇怪的神明吗？”
    “神明？”
    “嗯，就是会托梦告诉你‘想要让你希望得到的幸福实现的话，就要想办法接纳到来的话不幸’这样的话语的神明。”
    “那是啥神明啊，睡在拉莱耶里面的哪只不知名的邪神？”
    徐君房挑了挑眉毛。
    “哦，难不成你信了？”
    点头。
    她的神色有些忐忑不安。
    “我和她说，想要让神子大人成为世界上第一幸福的人。
    那之后我就再也睡不着觉了，而且就算现在也是浑身不舒服完全睡不着……”
    有这么简便的神明吗，我怎么就做不到这样的事情。
    同样有那么一点儿信仰力的徐君房，突然就感受到了世界的不公。
    仔细想想，人家针妙丸一锤子就能实现愿望，现在又出来一个托梦的乱七八糟的神明……我不是变得很没用了吗！
    不知道山上那两个神明是不是也会有和我一样的想法……嘛。她俩是不会在意自己“能做到什么”的吧，只要有绝对的力量可以镇压世人的话，信仰总是会有的。
    ……那两个家伙，说到底还是邪神吗。
    在飘忽的思索中得到了一个不得了的结论的他使劲晃了晃脑袋，把那个邪道的思维方式给甩进了意识海深处沉眠。
    “之后测过自己的运势吗？”
    “大凶。”
    是这样啊。
    他点了点头。
    “既然睡不着的话，那你为什么会从仙界大祀庙出走到人之里？
    这事儿与其来找我，不如说是去找找霍青娥那个多管闲事的邪仙比较好吧，我想她对这种事情一定会很感兴趣的”
    “一定要离开仙界！”
    别突然情绪那么激动，倒是陈述下理由啊。
    按住差点扑到他身上的物部布都的额头，徐先生尽自己所能地保持着儒家的温和风范。
    “为啥？”
    “看到不幸的自己的太子殿下，是不会觉得幸福的。”
    看不出来你还真纠结。
    说到头还是轻易相信别人的你有问起，万一那神明只是把你的运势拿走，之后就不执行你要求的幸福了呢。
    “我去看看神子那边的状况。”
    “那我也跟去……”
    她想快步走到徐君房的身边，却因一个站立不稳直接撞上了一旁的书架。
    向来屹立不倒的书架摇晃了几下，竟向着布都的方向倾斜过来。
    ……这是gal的展开吗。
    用手指撑住倾斜中的书架，他转过头，对着保护下的她一脸严肃。
    “以你的身体状况和运势程度来看，这个要求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他把书架给那中指顶了回去，一脸正经地将落在自己脑袋上的厚皮书给狠狠地塞回到了它原本陈列着的地方，潇洒转身。
    《时间简史》。
    然而。
    在塞回去一本书之后，在书架的上层堆放着的书籍由于受到两次震动，接二连三地砸在了他的头顶上。
    《徐君房教你打字》
    《徐君房杂诗集》
    《幻想乡缘起》
    ……
    《天狐公主游记》
    算你狠。
    他一言不发地用袖子擦掉了自己被砸出来的鼻血。
    “……”
    “这也是我早就料到的事儿，不必道歉。”
    带着那么一丢丢因耍帅失败而尴尬的徐君房，露出了咧着白晃晃门牙的灿烂笑容。
    “蓬莱人嘛！”
    “喔……”
    “我在这张竹床底下有设下一个还算高端的术式抵消结界，要是不想走一步因为倒霉而挂掉的话，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在上面呆着。”
    听闻这段话语，银发少女露出了有些落寞的神情。
    “抱歉，因为我……”
    “怎么能说是因为你呢。”
    道士先生摆了摆手。“我不是一直都很倒霉的吗，幸运值再被拉低一点的话感觉也没什么所谓。不过。”
    “布嘟嘟你觉得，在你面前的徐君房这个人因为你的缘故倒霉了你会觉得幸运呢，还是会觉得不幸呢？”
    “当然是后者……”
    说完这话的她，又使劲摇头否定了方才的说法。
    “的前者！”
    哦。
    “是这样么。”
    他挑了挑眉毛，将刚才收起来的书抽了一本出来握在手中。
    “那我就把这本《物部布都与樱井寺的二三事》义务捐给大祀庙……”
    “——等这事儿完了，我绝对要杀了你！”
    “这才像你。——那么，我就出发啦。”
    从窗户口翻出去的他，留给了物部布都一个潇洒的背影。
    “拜托了。”
    小如蚊呐的请求。
    “交给我吧！”
    声震雷霆的答复。
    ——
    仙界。
    徐君房的内心用这一个词汇可以完美的形容，那就是……
    WTF。
    来看看原本就只有孤零零一个大祀庙的“仙界”现在出现了什么只要眼睛没瞎就可以毫不犹豫地喊出“消音词”程度的变化吧。
    并不是说多出了什么东西，大祀庙还是只有一个大祀庙，不过……
    这一座大了好几倍的巨型高塔到底是什么来的，还能说是大祀庙吗，这上面的土豪金贴膜是怎么回事，闪闪发光的好伤眼睛！
    “瞧瞧是谁来了……哟徐先生，前晌还结记着您呢！”
    自墙上探出身子的山西口音穿墙魔……咳，青娥娘娘一脸挪喻的表情看着表情错愕的他。
    “来来来，这厢请这厢请。”
    “……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
    真不知道。
    ……嗨。
    表情些许失落青娥叹了口气。
    “合里说吧，神子正在外面传教呢，一堆新教徒献甚殷勤，她也快忙不过来了吧。”
    那之后，跟着青娥一起来到会客室的徐君房，一边喝着泡好的上品茶水，一边听青娥开始叙述起这件事的起因、经过来。
    一大清早，丰聪耳神子突然召集所有人说她梦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有告诉她“从今天起，你将会是最幸福的人”这个样子，接着还问了几句关于有谁看到物部布都跑哪儿去……之类无关紧要的题外话。
    为了测试这个声音说的话是不是只是恶作剧，青娥就怀着看笑话的心态去怂恿着神子拿着她这个月的用钱去田中家的赌场里赌了一把。
    结果不止是赚到了这么多钱，而且一出赌场大门，就有一大堆自称是“神道教虔诚信徒”的人堵在了门口。怎么说呢，几乎是排队要求加入神道教的名下。原本应该是对她们冷嘲热讽的命莲寺众人这次也一改往日的态度，在那边说着“要是佛教也有神道教那样吸引人的话该多好啊”“这次确实是我们输了，恭喜啦”之类入耳的祝贺。
    放下茶杯，徐君房面无表情地用双手撑住自己的下巴。
    “起因是因为某位邪仙怀着看笑话的心态？”
    青娥以同样的姿势回敬，甚至还换上了标准的普通话。
    “咱可是邪仙，这样的心态不才应该是最正常的吗。
    反过来说，你要一个邪仙在遇到这种有趣的事情的时候还能说出一些奉劝的话语，那才真的是一个不称职的邪仙了呢。”
    “还是说，自诩为清廉正直的人民教师的徐先生，其实是个有了自己已经确定关系的女朋友却还是要毅然选择脚踏两条船的人渣，是个名副其实的衣冠禽兽？”
    “喂喂喂你这……”
    “徐君房，你觉得我的外表如何？”
    “还行吧。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DT。”
    “谁说的？”
    “我说的。”
    “空口无凭！”
    “用实际行动证明给我看啊。”
    这是什么歪理，感情你还真以为邪仙这顶帽子在夸你是吧。
    他斜了笑眯眯地看着他，刻意地烘托着“女性魅力”的青娥，发现就凭借现在自己的嘴炮火力，是拿这个舍弃了重要的东西的家伙一点办法也没有。
    不过好歹，虽然说似乎被对面毒舌了一下，姑且也算是得到了有用的情报。
    也就是说。
    所谓的“幸福”竟然是真事？
    他使劲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叹出了一口长气。
    “我问你一个事儿。”
    “是要……”
    “先别急着毒舌。”
    他皱着眉，板着张脸。
    “我就问你，神子有担心过物部布都的情况吗？”
    “似乎……没有吧？”
    青娥稍微回忆了一下。
    “因为从一大早就开始在一刻都停不下来的忙碌与紧张之中，大概没什么时间去找的吧……”
    沉默。
    “难道说。”
    “如果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会不会放弃这些已经到手的幸福呢？”
    “我挑不准呢。”
    青娥用“你说呢”的视线看着他。
    “想来，什么‘太子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这些念头，终究不过是物部布都那个笨蛋的一己谛懂而已吧。”
    “是啊。”
    “会怎么选择呢，那个自称为圣人的存在。”
    霍青娥起身，轻巧地钻进了一旁的墙壁中。
    “徐老师，您愿意和我打一个赌吗？”
    “也是时候该治治你这个对世界散发着恶意的糟糕性格了。”
    他白了把自己藏在墙壁里的霍青娥一眼，显得有些不以为然。“那就打赌吧，要是你赢了，我就当着你的面把五档电风扇给吃下去。”
    门口的铃铛传开了清脆的响声，昭示着大祀庙的主人带着满溢的幸福，哼着快乐的小调悠闲地散步归来。
    “青娥，我回来啦……啊啦，不在吗。”
    “是啊，幸福的太子殿下。”
    徐君房对着她微一欠身，注意到了因那个称呼而闪过一丝警觉的少女的视线。
    “还记得我是谁吗，日出之国的摄政王陛下？”
    “寺子屋的老师，竹林的道士徐君房。”
    她拍了拍自己披风上染上的些许的灰尘，收起脸上的笑意，坐到了徐君房的对面，扫了眼桌上两个喝了一半的茶杯。
    “青娥招待你的？”
    “嗯。”
    “你是来找我的。”
    “对。”
    “和物部布都有关。”
    “没错。”
    那就好了。
    神子拍了拍手，相当亲切地一把揽住了他的肩膀。
    “那么，快来说说看你是带来了什么让我觉得幸福快乐的好消息？”
    【绝对会听到让自己幸福的事情，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物部布都她，还活着。”
    “这是什么话，说得好像那个笨蛋在遭罪一样？”
    【你是‘绝对幸福的人’，在你的身边的人，没有人能够比你更加幸福。】
    “准确地说。”
    徐君房静静地看着她的双眼。
    “你猜对了。”
    【这不是因为你所致的事情，你幸福的代价，本不是由你所承担之物。】
    惊慌。
    复归沉着。
    “这样啊。”
    他注视着她，那位连鞋子都来不及换上的摄政王的背影，就这么风尘仆仆地离开了富丽堂皇的仙界。
    ——是个值得你去追随的人啊。
    ——后记——
    那之后。
    物部布都无缘无故丢失的阳气又无缘无故地回来了，神子那中二圣人的幸福指数。也回复到了一个正常的数值。
    其表现为，为了向信徒证明自己的无双气运而去田中赌场赌博结果非常土豪地输光了所有当初赚来的钱……
    单凭这件事儿，还成为了人之里人们津津乐道的笑柄，给本来没啥人气的神道教反而增长了一波知名度。
    物部布都希望的事情是，丰聪耳神子能得到世界第一的幸福。
    丰聪耳神子认为的幸福是，和自己的友人们生活在仙界，哪怕是清淡又快乐的生活也好。
    那么。
    这两人无论是牺牲谁的幸福来成全另一方，最后谁也是不会幸福的吧。
    最后的最后，那个【声音】究竟是谁，到底来自何处反而变得不再重要了。
    不过。
    “有不幸的过程才能体验幸福的艰辛和来之不易，要是真有这么一位不讲理的神明的话，也得不到什么信仰心的。”某位行走于竹林之间的资深神明，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