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打开,一阵风席卷而入,仿佛有人借着流动的空气闯进来,单薄的衣服变得举无轻重,瑾萱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唐文并不畏惧,大步跨了出去,顶楼的风宛如拍打上岸的潮水,使劲得让瑾萱差点站不稳,她用手扶住一旁生锈的栏杆,心里的恐惧和许俊消失相比,她尽可能打起精神来,朝另外一个方向一边张望,一边喊他的名字。
顶楼没有灯光,瑾萱只能利用手机光线来寻找可能移动的物体,最后在角落一隅找到躲着小男生的身形,她不确定是不是?又怕打扰到对方,于是把唐文找了过来,唐文走近一瞧,对方并没有闪躲,在漆黑的夜色中,露出眨呀眨的眼睛,犹如夜空上明亮的星星。
唐文缓缓走近,轻声问:“许俊。”
对方卷曲的身体动了动,似乎认识他们,也没想要逃跑。
“许俊,是我,唐文哥哥。”
他的动作更大了,差点碰到了搁在一旁的物体。
唐文一走近,确定是许俊,他说:“你先前答应我要跟你亲哥哥读同一所学校吗?要跟他一样厉害的吗?”
许俊倏地站起来,两眼泪痕,朝他扑了上去:“你骗我。”
“我没骗你。”
许俊愤愤的伸出手指着瑾萱:“你不是答应我要带我一起去的?为什么骗我?为什么是她不是你?”
“我工作忙,确实没时间,你现在的学校离公司近,有空我会过来看看你。”
“你们一个个都是骗子,说过要来看我的,回过头又有其他重要的事。”
唐文走近一步,沙哑着嗓门:“我没想过要骗你。”
“我不想再看到你,我不想再让你对我好,你走!”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跑出来,肚子一定饿了吧!我带你去吃东西,好吗?”
“不要。”
“我今天确实有事,还没处理完,原本想等明天过来看你,别闹脾气了,跟我走好吗?”唐文走到他面前伸出手:“如果你不走,我也不走,今晚我们就在这儿了。”
许俊的眼神在他的手掌心停留片刻,迟疑地把手搭在他的手心。唐文接住他,一把抱起,许俊泪如泉涌,双手不停的在唐文的肩膀上敲打,呜呜的大哭。
唐文抱着他,温柔道:“是我不对,下次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亲自过来完成,好吗?”
许俊混合泪水和鼻涕答应着,乖乖让唐文抱着下楼,一起牵着手往停车的方向走,瑾萱始终和他们保持一段距离。
“我想和你多待在一起。”
“不行,今天是最后一天,你已经落下很多天,不能再耽误你的功课。”
许俊把眼泪擦干,浮肿的眼神出现孩子应该有的天真:“这周末能来看我吗?”
“行,这周我跟院长说好了,下了课我让人过来接你,平时我忙的话,再让人接你回福利院走走看看,如何?”
许俊转头发现后座的瑾萱,特别强调:“只能是你哦。”
唐文轻松道:“这有什么问题?”
他们绕到附近吃了一顿晚餐,唐文随便找了一个话题,许俊好不容易展露笑颜,两人跟以往一样有说有笑,吃完饭,他们回到车上,车子缓缓前行,话题却变少了。
许俊的脸朝外,那双眼对外面的世界充满探索,瑟缩的身子对未知的安排感到些许的恐惧。
车子最后停在瑾萱和许俊分开的地点,许俊并没有道别,果断推开车门,下车时眼眶泛泪,可他还是迈开步伐走进校门,那瘦弱的身子像是装满了勇气,跟随保安的脚步往学生住宿的方向走。
唐文笑意渐渐淡了下去,清透明珠的眼眸蒙上一层浓浓的薄雾,他的手臂按在方向盘上,下巴搁在上头,直到许俊的身影消失无踪,他将头埋在方向盘,肩膀微微颤抖。
车内的气氛顿时变得沉静,坐在副驾驶座的瑾萱始终在一旁默默的看着这一切,深怕打乱宁静的氛围,轻声道:“许俊跟自己的亲哥哥分开,自然而然跟唐总你亲近,不希望旁人来替代你的工作。”她顿了顿道:“上次你跟我说过,你拥有的不比这些孩子们多,是因为唐总小的时候也是孤独的,当你看到许俊,也想起了自己小的模样,所以,你想为他多做点什么。”
唐文把头抬起,借着路灯,他的侧脸多了阴柔的线条,眼神闪了一下:“你说的没错。”他望着许俊消失的方向,缓缓道:“小时候,父亲忙着工作,母亲在我小的时候生病走了,家那么大,没有他们的陪伴,我一个人孤独久了,即便回到学校过团体生活,依旧感到格格不入,觉得自己不属于那里。”他皱了皱鼻子:“我第一眼见到他,就发现他身上也有像我一样的特质。”
“所以你对他特别?”
“嗯!”他说:“他和同龄人总是保持一段距离,并非他和那些同学们相处的不好,而是在他幼小的年级中,想把自己隔在一座高墙之内,这一点,他和我有点不太一样,我还有个期盼,希望在父母面前表现,他却已经是形影孤单的一个人了。”
“所以你想靠自己的力量帮助他。”
“说帮他感觉自己伟大了点。”唐文无奈的笑了笑:“其实,在我决定接手父亲的工作之前,内心充满挣扎,每回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时,只有躲在福利院才会让自己好过一点。”
瑾萱恍然明白:“唐总希望借由帮助福利院找到工作的动力?”
唐文还以为瑾萱跟其他人一样,理智的数落他一番,可是她没有,他坦白:“算是吧!一直以来,父亲不断的找机会让我接触公司业务,可我不愿意,两个人本来就不亲,沟通起来十分困难,我原本还想,只要我坚持不接,他不会勉强我,可是我没想到…。”
唐文说到激动处,把头再次低下,瑾萱轻轻拍他的肩膀感同身受:“唐总,我知道撑起一间公司十分困难,尤其像唐氏如此稳健的企业,而且,唐董在世时照顾更多的人,只要是公司底下的员工,哪一个不需要靠他的策划和谋略?只不过和你的方式两样,也许,他不一定要你多优秀,至少,你能在他的基础上把公司经营好。”
唐文把头抬起,恍恍的回过神,仔细的看着瑾萱。
瑾萱双手放在胸前认真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瞧,现在我也是唐氏企业的一员,还得靠公司吃口饭。”
在唐文的心里,原本不想接受的事实,一下子让瑾萱说中了,又解释得合情合理,他充满感激:“谢谢你。”
瑾萱讶异:“你谢我做什么?”
唐文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笑了出来:“没有,你说得十分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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