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羽继圣》第 408 章 黑龙现世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忠尧正一筹莫展之际，店铺门口忽然进来两名身着宫装的侍女，她们是入店来闲逛的，只见其中一名宫女边走边说道：“哎，你听说了吗，昨夜温明殿又出现了黑色的妖龙！好可怕啊！”
    另一名宫女接过话茬说道：“听说了，一大早整个宫里都传遍了呢！说是跟汉灵帝在位时坠落的那只黑龙一模一样！”
    “可不是嘛！不过，这可不是什么祥瑞之兆啊，传言在场的人都吓得胆战心惊，说那温明殿东庭中有黑龙长十余丈，形貌若龙，自天而坠，黑如车盖，起奋迅，身五色，有头，血睛圆瞪，宛如铜铃般大小，十分恐怖！”
    “哎呀，这上次坠妖龙，蔡邕曾言此为不祥之兆，预示后宫、宦官等将要扰乱朝纲，果然后来就出现了何太后乱政和十常侍之乱，这次不知……”
    那宫女话未说完便被同行的另外一名宫女急忙打断。打断话的宫女将食指竖起，放在自己唇边，警惕地向左右环顾：“嘘-，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当心祸出口出，若是上面的人听见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那宫女一听，紧张地说道：“啊，呸呸呸！当我什么都没说。”
    两人压低了声音，一边挑选物什，一边继续窃窃私议。
    “想来那温明殿也真是晦气，北宫怎么会还以此命名呢？那‘温明’形如方漆桶，开一面，漆画之，以镜置其中，以悬尸上，大殓并盖之，这分明就是一种明器，丧葬用品啊，怎么可能会被用来当做宫殿之名呢？难不成宫殿还有棺材殿、陶俑殿、坟冢殿？”
    “这个我倒是有所耳闻。传言如此取名可不是疏忽，而是刻意为之。当初汉高祖刘邦把戚夫人的儿子刘如意封为赵王，遣去封地邯郸居住，远离都城的是非。然而，戚夫人不断给刘邦吹枕边风，希望能封自己亲生儿子刘如意为太子，废掉皇后吕雉所生太子刘盈。吕后怕刘如意夺太子位，于是设计毒死了赵王刘如意，还把戚夫人削为鼎鼎大名的‘人彘’。
    或许，当年为赵王刘如意的宫殿取名‘温明殿’，就是吕后故意为之。
    西汉末年，光武帝刘秀起兵之初，乃为更始帝刘玄的部下。但昆阳一战，刘秀以三千人马对阵王莽四十万新军，大胜之后声望越来越大，更始帝刘玄对其十分忌惮，开始处处戒备。后来，攻下邯郸城时，刘秀故意选择温明殿居住，以减少刘玄对他的猜忌。
    其后洛阳皇宫原址重建，很多地方就不加甄别，照搬了前朝皇宫之名。”
    “原来是这样啊！不过，现在温明殿已经无人居住了，平日里也就临时存放些宫中的丧葬祭祀之物……”
    听到这里，忠尧不由眼前一亮，心中一喜：“有了！”想罢，他眉开眼笑地步出店铺，伸了个懒腰，边走边说道：“哎呀，正愁无处着手之际，上天就送来了两个聊天的宫女，顿时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这恐怕是话本中才有的故事情节吧？呵呵，不管了！反正也饿了，赶紧找个地方填饱肚子去！”
    “公子，你有办法了？”恰在此时，脑海中忽然传来云婀柔美的声音，她感受到了忠尧的欣喜。
    忠尧点了点头：“嗯，你不是想去趟皇宫看看嘛，待本公子吃饱喝足我们就上路！”
    云婀故意打趣道：“吃饱喝足就上路？这怎么听起来有点怪怪的啊？”
    “呃？”忠尧微微一愣，旋即笑道，“哎呀，你知道我的意思就行了嘛。”
    “公子，你是什么意思啊？是说我们要去刑场吗？”云婀俏皮地说道。
    “贫嘴！该打！”忠尧佯装生气状，脸色一沉，“当心我带你吃遍大江南北，让你吃出一身毛病，吃出痛风！”
    不料，云婀听罢丝毫不惧，反而欣喜万分：“好啊好啊！我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吃遍天下，一招鲜，吃遍天！纵然吃出痛风我也断然不怕！反正痛的是风，又不是我！”
    “额……”忠尧一听傻了眼，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好吧，我承认你的脑袋是个黑洞。”
    ……
    如是，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忠尧转身出了金市。
    这一路，有了云婀的陪伴，忠尧也不算太孤独，太寂寞。
    离开金市后，忠尧在内城西明门大街附近逛了逛，发觉此地酒肆饭铺的价格还真是有些高昂，他不禁摇头叹息道：“唉，我只想吃碗面而已，不曾想这内城果然不是寻常百姓可以消费得起的地方，还是去外城吧！”
    于是，他转身沿着西明门大街向西，出内城，到了外城的城郭区，随意在路边找了一家面摊，坐了下来，准备吃一碗便宜点的面。
    摊主一看有客人，连忙上前，笑脸相迎：“客官，要吃点什么？”
    “嗯，来碗面条吧！”忠尧爽快地答道，却没注意到摊主面色起了变化。
    那摊主一愣：“面条？客官说的面条是什么？”
    “啊？”忠尧怔了怔，这才反应过来，眼下是“四画仙境”中的三国时代，便打了个哈哈，“呃，哦——，我们那儿叫法不太一样，随形而名，随形而名，你们这儿叫那个是什么？”说着，指了指邻桌一位食客碗里的东西。
    摊主扭头一看，笑道：“哦，那个啊，那个是烙面，是便于携带的熟食，也可切条放在汤锅中煮食。”
    “噢，那……”忠尧说着，扫视左右，看见另一位食客正巧用筷子在吃汤面，便问道，“他吃的是什么？”
    “那位客官吃的是索饼。”摊主微微一笑，耐心介绍道，“先揉搓面团至筷子一般粗细，一尺一断，盘中盛水浸，两手一拉，挼（ruó）令薄如韭叶，逐沸煮，起锅便是。”
    “索饼，像绳索一样……”忠尧沉吟了一下，欣然道，“嗯，好，就来一碗这个索饼！”
    过了一会儿，摊主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索饼，忠尧狼吞虎咽，三下五除二将它一扫而空。食毕，他抹了抹嘴，从腰间顺出五文钱放在桌上，此时摊主见客人吃完了准备起身离去，便急着过来收拾桌面，一见桌上的铜钱，却愣住了。
    只见他拿起一枚铜钱在阳光下仔细打量，口中喃喃道：“这是……”
    忠尧猛然间记起这铜钱是宋制的，而现在是三国曹魏时代，连忙赶紧收回，又重新摸了一粒碎银出来放在桌上，歉意地对摊主笑了笑：“这些银子够了吧？”
    摊主面露难色：“客官，我们不太用银子的……”
    “我知道，不过金银肯定比铜钱值钱吧？”忠尧点了点头，正色道。
    摊主颔首：“那倒是。”
    “既然如此，那就当我吃点亏，你随便找点儿，这样总行了吧？”忠尧大方说罢，将手一挥。
    摊主一看桌上的银子只多不少，顿时笑靥如花：“唉，好嘞！这点银子足够了！还有找，还有找，客官稍等啊——”说罢，他收起银子，转身去了摊前，未几，笑意盈盈地返回，又找了几文铜钱。
    原本，忠尧是不打算要那几文的找钱的，可转眼一想，吃了上顿，还得有下顿呢，身上所准备的银子本就不多，否则下顿饭怎么付？哪怕就是只有几文找钱也得收下啊。
    于是，忠尧微笑着冲摊主点头致意，收了找回的几文铜钱，转身循着平昌门而去。
    一路绕行，途经广阳门、广阳亭，过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回到了平昌门大街。
    云婀不解地问道：“公子，我们接下来如何打算，为何要折返平昌门大街？”
    忠尧肃然道：“洛阳内城南正门为平昌门，我们先从平昌门进内城，再伺机经朱雀门、司马门混入皇城南宫。南宫与北宫之间有廊桥‘复道’，我们就通过复道入北宫。”
    云婀又道：“去北宫作什么？”
    忠尧呵呵一笑：“去北宫，当然是找那人见人嫌的‘温明殿’啊！”
    “那么晦气的地方我们也去？”云婀惊异地问道。
    忠尧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以为我想去啊，还不是因为皇宫祭祀的诸多温明秘器、丧葬用品都临时堆放在那儿。我想，既是皇家祭祀，按礼制，一定少不了阳燧与阴燧。”
    云婀恍然大悟：“噢，原来公子是这么打算的啊！”顿了顿，又问道：“可我们怎么才能混入皇宫呢？这大白天的，飞是不可能了，太扎眼，也不知道这皇城内潜伏着些什么绝顶高手。”
    “要混入皇宫还不容易？”忠尧淡然一笑，道，“山人自有妙计。”
    二人说着，不知不觉间来到内城平昌门附近，环顾左右，见城门外左边不远处又有一千秋亭。
    云婀叹道：“这洛阳城还真是奇怪，居然有这么多街亭啊！”
    忠尧忽然问道：“你知道什么是亭台楼阁吗？”
    云婀答道：“亭和楼当然知道了，台和阁嘛，具体区别一下还真说不上来。”
    忠尧笑了笑，说道：“既然你想看洛阳的皇宫，本公子今日就多费些口舌，给你唠叨唠叨。”
    “啊？又要开始唠叨啊？”云婀有点发怵。
    “什么叫‘又’？”忠尧撇撇嘴，若有所思，道，“这种机会今生只有一次，也许、可能、大概，哦不，是很可能，极有可能，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大宋皇宫不看，偏要看这东都洛阳的皇宫？”
    云婀一本正经地答道：“我也想看长安的皇宫啊，这不看不着吗。据说汉三宫之首的未央宫规模是后世皇宫的数倍，比唐朝的大明宫还要大上许多！皇家宫殿大多巍峨宏伟，亭台楼阁宫室万千，不过到了我宋，唉——，就一声叹息了！”
    “哦，为何如此感慨？”忠尧好奇地问道。
    云婀想了想，说道：“北宋汴梁皇宫初始不过就是一处节度使的府邸官署，寒碜得很。即使是后来按照洛阳紫微宫的样式进行了改建，也还是小得可怜，其宫禁周长只有五里，完全不够大气，显不出天子威仪，没什么好看的。开封府人口百万，皇宫周围还涌现了众多高大的酒楼，譬如丰乐楼，立于酒楼顶层，就能俯瞰皇宫大内，一览无余。不过，后来官府下了道文，禁止百姓登顶眺望皇宫内苑，下视禁中。
    宋室南迁之后就更别提了，临安皇宫的规模还没有汴京的大，宫殿规制简朴，甚至陛阶只有一级，小如常人所居。倒是皇宫之外，贵胄富贾的私宅亭台楼阁、雕梁画栋，令人唏嘘啊。”
    “大宋自开国起，为了休养生息，崇尚节俭嘛，也可以理解。”忠尧淡淡说道，“后来，国朝攒了些家底，也想扩建宫苑规模来着，只是屡屡碰壁而已。连太宗扩建都碰壁了，更别说后来继位的官家了。汴梁皇宫本是节度使府衙，宫外就是大量民居，皇宫若是要扩建，就不得不拆拆拆、迁迁迁。
    太宗不是没派人去谈过，但附近百姓不肯搬家呀，大多数百姓都一个想法，我皇城根下，与天子为邻，风水多好啊！我干嘛要迁走？我就是一颗钉子钉在这儿了，打死也不迁，谁敢动我？更何况，这一迁、一拆，也需要大量经费款项，耗资颇巨，故此折腾了许久，硬是没成功，到后来，继位的官家也就索性放弃了这种想法。”
    “原来，钉子户也是有传统的啊！”云婀惊异地笑道。
    二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很快来到平昌门前。
    这平昌门是洛阳的南大门，也就是东汉时的平城门。当初，汉灵帝命十常侍之一的张让铸了一些可以喷水的天禄、虾蟆，放在平昌门外桥东，负责将护城河的水喷入皇宫，谓之“水口”。
    又作“翻车渴乌”，施于桥西，洒南北郊。
    所谓“翻车”，指的是运水的竹管装满水后，会“哒”的一声翻过来，将水运往别处；
    所谓“渴乌”寓指“饥渴的乌鸦”，是指在竹管的一端铸有乌鸦，当竹管落下之时，乌鸦会垂下头扎入水中，而当竹管中水流光后，由于重量较轻，乌鸦又会再次翘起来。这一上、一下，动作看上去，便如同乌鸦在不停的喝水，所以称之为“渴乌”。
    后世在园林布置中，也经常会制作此物，说白了，它就是装满水后会自动落下，发出“哒”的一声响的竹子。
    由于内城与外城之间需要经常往来，所以平昌门可自由出入，守卫也不会盘查。
    忠尧顺利入了内城，他环顾四周，边走边说道：“好了，我们现在入了平昌门，继续往前，左拐至铜驼大街，再往前便是朱雀门、阊阖门了，等到了洛阳宫外，就得想办法进去了。这里是豪族贵胄区，右边有亭台楼阁的壮观府邸想必就是三公宅第了。”
    “三公宅第？”云婀微微一怔，旋即问道，“三公莫非就是太尉、司徒、司空？”
    忠尧颔首道：“嗯。这内城的亭台楼阁多，我就顺便费些口舌与你说说。
    亭，便如同方才路过的街亭，千秋亭，其上有顶，可以遮荫避雨，里面有座位，可供行人休息。行人来到此处，都要‘停一停’，是故‘人’加‘亭’就成了‘停止’的‘停’。
    ‘台’，四方而高者曰台，不必四方者曰观，多以土砖或石砖磊砌而成。用途是观察远处或高处的事物，譬如烽火台用于侦查敌情，灵台用于观测天象，兰台用于藏书。
    东汉皇宫中，史载兰台位于云台之后，为皇家藏书之所，也是史籍、典策、法书存放管理之处，由御史中丞管辖，下设兰台令史，掌图籍秘书。管理案牍文书者，雅称‘兰台人’。
    还有一种门台，立在宫门口，作瞭望之用。一般而言，宫门口会立两个台，台中间的那个缺口叫做‘阙’，因此有时台也被唤做‘阙楼’。
    此外，还有用来纪念功臣的云台，譬如云台二十八将。登高远眺、观景玩乐所用之台，比较出名的有汉初的章台、汉末曹操兴建的铜雀台等等。”
    云婀激动地说道：“铜雀台我知道！大小乔，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
    忠尧摇头叹息：“唉！我说了那么多，敢情你就记住了这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