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羽继圣》第 330 章 一元阳生

    送走了第二位病人,很快第三位病人又来了。
    这是城西一富户家的老太爷,被家中仆从用竹椅滑竿抬进来的。
    那竹椅滑竿以两根结实的长竹竿绑扎成担架的模样,中间架以竹片编成的躺椅,前垂一脚踏板,老太爷身穿靛蓝锦衣,衣着华美,只是斜躺于竹椅之上,似身染重疾,身下还垫着一些床褥。
    陪同的还有他的儿子,现任魏家家主魏嘉陵。
    魏嘉陵年纪约莫四十岁上下,身着一袭灰褐色圆领大袖襕衫,美须髯,头戴东坡巾。
    一见到忠尧,魏嘉陵连忙上前行礼,言辞恳切地说道:“神医,吾乃城西魏嘉陵,三月前家父不幸身染重病,卧床不起,我不惜重金多方求医,服药无数,无奈病情仍无起色。故此,听闻先生在此坐堂行诊,特来求治!
    哦,若需使用任何名贵药材,先生只管开方便是。如若此间没有,我即刻差人去那惠民局寻那属吏要来。只要能救家父,必有重金酬谢!”
    说罢,他后退一步,神色肃穆,拱手,恭恭敬敬地深深鞠了一躬。
    “魏公言重了,”忠尧连忙拱手还礼道,“且容我先为令尊大人诊断一二。”
    接着,忠尧俯身为魏家老太爷把了把脉,经“望闻问切”四参合诊之后,他缓缓说道:“令尊上焦阻塞,金不鸣而肺不爽;中焦不通,脾土虚而食不化;下焦无力,二便不能自如,确实病得不轻。”
    魏嘉陵一听,急忙说道:“万望先生全力施救!”
    忠尧对魏嘉陵正色道:“令尊大人病驻三焦,须以艾灸肺俞(shù)、脾俞(shù)、膀胱诸俞(shù),使其三焦贯通,还请帮忙除去令尊背部之衣物。”
    “好、好!”魏嘉陵连忙点头答应,又令左右仆从上前除衣:“还愣着干嘛,没听见先生方才所言吗?赶紧帮老太爷除去上衣!”
    左右仆从这才反应过来,急忙上前,三下五除二帮魏老太爷脱去了上衣。
    这魏老太爷也真有意思,都病成这样了,一见上衣被脱了个精光,还强打起精神双手抱胸,也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羞。
    忠尧见状,会意地笑了笑,说道:“索性将衣服给老太爷反穿吧,可别着了凉。”
    两名仆从听罢,又上前将衣服给魏老太爷反穿了起来。直至反穿完毕,魏老太爷的神情这才舒缓了许多,没有了先前那般局促紧张的模样。
    “将床褥铺在那边榻上,把老太爷扶过去趴下。”忠尧侧身指了指自己身后的一处床榻,吩咐道。
    那两名仆从会意,即刻将竹椅滑竿上的床褥取下,快步走到床榻前铺就完毕,又退了回来,一左一右扶起魏老太爷走了过去,趴下,顺手取了一个方形长枕递与老太爷。
    这时,忠尧问药童要了一支艾柱,点燃一端,选好肺俞(shù)、脾俞(shù)、膀胱诸俞(shù)穴位,在离魏老太爷皮肤一寸左右的高度,慢慢地游动。
    每个穴位艾灸一壮后,忠尧又命人分别撩起魏老太爷满裆的右侧开片裤,露出左右脚的足三里穴,各以一壮艾柱灸之。
    他边灸边说道:“此足三里穴,患者灸之病愈,健者灸之强身,是延年益寿的良穴。太医令窦材著艾灸专著《扁鹊心书》曾言,保命之法,灼艾第一,丹药第二,附子第三。脾肾为人一身之根蒂,不可不早图也。脾肾穴位艾灸治病养生,关元穴可强肾,涌泉穴为肾经起始穴位,命关穴则攸关脾经,此类强壮要穴大量施灸,可自我强身兼救人治病,渐至身轻体健。”
    话音刚落,突然,魏老太爷发出“哎哟”一声惨叫,众人皆惊。
    魏嘉陵急忙上前一看,但见魏老太爷足三里皮肤以灼破一处,面色大变,似有愠色,转过身去注视着忠尧:“这……”
    左右两名仆从见状,纷纷怒斥忠尧,向他发难。
    “你怎么把我家老太爷给烫伤了!”
    “你这个什么神医啊,究竟行不行啊!”
    “烫伤了我家老太爷,你必须赔罪!”
    “对啊,我家老太爷可精贵着呢,怎么能那么不小心把人烫伤了呢!都怪你!艾灸就艾灸,还那么多废话!你看,这下走神了不是?”
    “说吧,烫伤了我家老太爷,这下可怎么办?”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喋喋不休,不依不饶。
    “你们……”一旁的黎诗气得花枝乱颤。
    忠尧却只是淡然一笑,抬手示意黎诗勿要与其争论,接着缓缓言道:“诸位不必惊慌,此为烧灼法,系有意为之,待其结疤之时,所患之疾自会痊愈。”
    “啊?烧、烧灼之法?”魏嘉陵微微一愣。左右两名仆从闻罢也面面相觑,赶紧低下头去。
    忠尧面带微笑,点了点头,道:“各位勿要心急,且稍待片刻。”
    众人于是怀着一颗好奇的心静静等待。
    说来也很奇怪,魏老太爷被艾柱这么一灼,不久便觉得神清气爽,一股暖流贯通全身经脉,不一会儿竟一翻而起,重新穿衣,可以下地自行走路了!
    魏嘉陵一看,顿时喜笑颜开,心花怒放,激动地无以言表。
    他快步上前,一把拉过忠尧的手贴在自己胸口,用火热的眼神凝视着忠尧,泪水几欲夺眶而出。
    接着,魏嘉陵一边抚摩着忠尧的手背,一边激动地大声赞道:“圣手!好手,妙手,玉手!”
    “额?”黎诗不禁一愣。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魏嘉陵突如其来的举动给惊呆了。
    忠尧的手被魏嘉陵如此抚摩,浑身不自在。
    他勉强笑了笑,尴尬地说道:“呃……呵,呵呵……”忠尧试图抽回自己的手,不料却被那魏嘉陵死死拽住。
    只见那魏嘉陵摇头晃脑一番,说道:“妙手仁医却缠疾,邑中之黔慰我心啊!”言毕,忽然想起了酬金一事,这才放开忠尧的手,转过身来吩咐左右:“重谢!重谢!”
    一名仆从会意,急忙上前双手奉上一个雕刻着如意云纹和蟠桃松柏,做工颇为精致的黑漆描金木匣,打开来一看,全是白花花的银锭。
    魏嘉陵笑着伸出手来,手掌朝上,向着木匣中的银锭一指,缓缓说道:“纹银五十两。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先生笑纳!”
    这渝州城西的魏家果然是豪富之家,一出手就这么大方。
    黎诗瞥了忠尧一眼,忠尧不动声色,朝魏嘉陵拱手道:“既如此,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随即向身旁的黎诗使了个眼色,将这五十两纹银暂且收下。
    事毕,忠尧又郑重地说道:“如欲高寿,可于每日或月初,临睡前以艾柱自灸足三里穴,左右轮灸,皮红为度,长久坚持,必获殊益。”
    “哦?此为何故,竟有如此神奇之功效?”魏嘉陵好奇地问道。
    忠尧微微一笑,耐心为其答疑解惑:“阳精若壮千年寿,阴气如强必毖(bì)伤。万病皆损于一元阳气,凡养生,不离养阳。
    足三里是足阳明胃经的合穴,谓之长寿炙,其穴在膝眼下三寸,胻(héng)骨外廉,大筋内宛宛中,针五分,留七呼,灸三壮,主治胸胁疼痛,腹胀胃寒,脾寒泄泻,眼目红肿,膝胫酸痛,伤寒热不已,瘦弱虚损等诸症,还可强壮脾胃,补中益气,止泻止痛,安神祛湿。
    艾灸有温通之性,温能补其虚,通能化其淤。换言之,便是能补充身体虚损之阳气,能温化体内之淤滞。”
    忠尧一番言辞头头是道,魏嘉陵听后,不禁心悦诚服,连连点头称是。
    未几,忠尧又瞥了一眼黎诗及手中捧着的木匣,心里思忖道:“看在五十两纹银的份上,就再附赠传授个道家小秘法给你吧,也不能让你白花了这五十两不是?”
    想罢,他呵呵一笑,对魏嘉陵说道:“察魏公气色,似有些阳虚。阳气者,精则养神,柔则养筋。若魏公不嫌弃,在下愿传魏公一个道家养生的小秘术,不知可有兴趣?”
    魏嘉陵正苦于家中妾室众多,有些力不从心,一听说有补阳秘术,正是求之不得,哪里还会拒绝?
    当下,他两眼放光,高兴地说道:“有兴趣,有兴趣!魏某愿闻其详!”
    忠尧见魏嘉陵颇有兴致,便说道:“关元穴为乃是足太阴脾经、足厥阴肝经、足少阴肾经与任脉的交会大穴,统足三阴、小肠、任脉诸经病,为男子藏精、女子蓄血之处,具有补肾壮阳、温通经络、理气和血、补虚益损、壮一身之元气之功效。”
    话音甫落,忠尧左手轻轻握拳,用右手指了指左手中指蜷曲后所指之处,说道:“这里是劳宫穴,魏公可于每晚临睡前,将双手搓热,把手掌的劳宫穴对准关元穴,意守此处,慢慢入睡。劳宫穴乃心包经大穴,属火,关元是小肠经的募穴,小肠经也属火,用心经与小肠经的火来温补任脉之阴,可收水火既济、扶阳之功。”
    一听有如此秘术可得扶阳之效,魏嘉陵不禁瞪大了眼睛,惊喜不已,连忙答道:“好、好,魏某记住了!多谢神医赐教!后面还有其他病人,魏某就不再叨扰了,告辞!”语罢,向忠尧、黎诗拱手辞别。
    随行仆从见状,急忙去扶一旁的老太爷回滑竿竹椅上落座。
    彼时,老太爷浑身轻松后,正高兴地在店内走来走去。
    魏老太爷见随行仆从来搀扶,一把将两人推开,摆了摆手,说道:“不坐竹椅了!老夫自己走回去!”言毕,也过来向忠尧和黎诗拱手道别,而后转了身,神采奕奕,径直出了伍记药铺。
    魏嘉陵见其老爹连外衣都没穿,赶紧抄起床榻上的外衣追出了大门:“爹,爹!你慢点儿,慢点儿!衣服还没穿呢!”
    两名随行仆从一看,也急忙收拾起床褥,抬起竹椅滑竿追了出去。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忠尧微微一笑,旋又走到黎诗身边,说道:“这五十两中我们留下十两,其余全部交与伍掌柜,用于免费施药吧。”
    “嗯,一切由忠尧哥哥作主。”黎诗眉眼带笑,点了点头。言讫,她转过身去,寻那伍掌柜去了。
    恰在此时,忠尧一回头,却见一须发皆白、面容清瘦的老翁正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不禁一怔。
    这老翁双目炯炯有神,额头饱满,一袭浅赭色道袍,眉宇间似乎流露出一丝淡淡的、莫名的哀愁。
    忠尧正在纳闷,那老翁却先开口了。
    老翁一落座,便说道:“老朽近来身体抱恙,整日精神不济,茶饭不香,甚是苦恼,不知所患何病?还望神医帮忙答疑解惑。”
    忠尧见老翁气度不凡,浅笑道:“神医不敢当。不知老人家怎么称呼?”
    老翁撩起袖子,将手腕递了过来,说道:“嗯,敝人姓唐名奚,城南人氏。”
    忠尧轻轻“哦”了一声,一边为其把脉,一边说道:“舌头。”
    唐奚又张开嘴巴,吐出舌头供忠尧察看。
    见舌状无恙,忠尧面容含笑,微微颔首。须臾,切脉完毕,他微笑着说道:“唐老,您没病。”
    唐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坚持己见地说道:“没病?怎么可能?我整天病恹恹的,感觉提不起力气,也没什么胃口和食欲,肯定是有病啊!”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