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强陪练》第五十八章 相识（七）

    高空，无限广阔的蓝天。
    大地，如同地狱般深遂的存在。
    凌冽的狂风轰击着天地，炙热的光焰烘烤世间。
    但唯独这颗孤独的心，永远不变。
    ……
    这里是“海上之巅”顶楼的一个小包间。曾明锆站在落地窗前，他俯视下方。城市的夜景光辉璀璨，但在天空中，滚滚的丛云却是沉沉笼罩，星星和月亮都不见踪影。暗淡的尘埃随风飘荡，咋一看去，整座城市都仿佛蒙上了一层薄雾，恍恍惚惚。
    但是，这也是真正的世界。
    曾明锆目光闪烁。对于这种景象，他已经司空见惯（他每到一座城市，都会选择这座城市海拔最高的酒店入住）。但每一次见到的时候，他的心中总会浮现出异样的兴奋。因为也只有这种时刻，他才能最真切的感受到自己拥有的力量，自己就好像是真正的神，凌驾于芸芸众生之上。
    但也许，这只是错觉。
    曾明锆的嘴角微微翘起。他知道，自己又陷入到无意义的狂妄之中了。但对于任何一个拥有野心的男人来说，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金钱，权力，女人……当一切都尽在掌握的时候，但凡是人，难免都会产生一点小小的妄想。这应该不会受到谴责。
    ……曾明锆现年六十二岁，他早年在美国经商，创立了传奇的“ZFORCE”公司，由此开启人工智能时代。短短二十年间，人工智能的浪潮席卷全球。现代的人工智能，拥有敏锐的判断能力，出众的反应力，和绝对的行动力。可以说，除了没有独立人格之外，就和真正的人类没有任何区别。它们提高了生产力，为人类解放出了大量的劳动力。现在，全世界GDP产值要比二十年前翻了个翻。按照道理，这应该会让世界走向更好，但是……
    “人工智能会取代人类，它们会奴役人类，统治世界。因为人工智能的存在，人类不会更加美好，反而会变成下等民族，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这是三十年前，人工智能刚刚发展起来的时候，某些反对者的言论。现在，三十年过去，这种论点已经被认为是空穴来风。没有独立人格的人工智能，归根到底也只是机器人。虽然程序可以自我学习，自我进化，但它终究还是机器，无法创造出真正的思想。它们也根本不可能对人类形成威胁。然而，从另一个角度，它们确实“威胁”到了。人工智能兴起后，人类的工作机会大幅度减少。原本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既然生产任务可以由人工智能承担，那政府也可以借此机会，重新分配蛋糕，让大家一起享受科技进步带来的成果。但对于那些既得利益者来说，他们肯定不愿意放手。最近三十年间，通过人工智能的推广，各大科技巨头已经掌握了这个世界的话语权。甚至各国政府都被他们的代理人控制。如此一来，底层人民的处境可想而知。他们没有权力，没有金钱，他们依赖着这个由人工智能支撑起来的社会体系。无法超脱，也无法反抗。贫富差距拉大，社会矛盾激增，巨大的贫民窟矗立在世界上每一座大城市的市中心。那灰蒙蒙的大地，就好像地狱的反光，鲜活，却又绝望。
    毫无疑问，曾明锆是人工智能时代的弄潮儿。他曾经是世界最大人工智能公司“ZFORCE”的创始人兼董事长，在全世界都有着极大的威势。十年前，人工智能科技壁垒正式形成。曾明锆遂顺势退出商界。他返回家乡，创办了亚洲“INSIDEONE”联盟，直到现在。曾明锆已经执掌亚洲“INSIDEONE”运动十四年之久。正是在他的率领下，联盟在这十年内不断发展壮大。现在已经成为仅次于北美NIL联盟之外的第二大地区“INSIDEONE”组织。以曾明锆为首的“INSIDEONE”运动的领导者，他们依靠强大的人工智能技术，创造出一个引人入胜的虚拟竞技世界。无数的底层民众投入其中，他们享受着技术带来的娱乐，斗争的意志也被一点点消磨殆尽。
    世界的利益格局就此奠定。整个人类社会就好一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老爷车，一点点向前拖行。而曾明锆，正好就是在这个司机的位置上。
    ……
    脚步声从后传来。曾明锆回眸一瞥。不知不觉，张成已经站到身后。他忐忑不安。对于曾明锆这个人，张成也只是从媒体了解过。他是一个真正的传说。有人说，他是人工智能时代的英雄，也有人认为，他是一个唯我独尊，目空一切的暴君。关于他的争论，可以整整写一本书。而现在，这个传奇人物就站在自己面前，张成必须提起百般的戒备。毕竟，他只要动动手指，就可以将自己从这个世界上轻而易举的抹掉。他就是这种程度的男人。
    而且，他还是幻茹的父亲。
    张成吞咽口水。过去，对于幻茹的身份，他有过很多猜测。在他看来，幻茹应该是哪个富二代，或是官家的大小姐。到目前为止，他的判断还算正确。但他却没有料到这个“二代”到底高到什么程度。亚洲“INSIDEONE”联盟，这个联盟名义上是一个非营利组织，但实际上，联盟主席却拥有着惊人的权力。甚至远超同为体育组织的足协和奥委会。“INSIDEONE”联盟本来就是全世界各大科技巨头一起组建起来的产物，而联盟主席自然就是众多科技巨头利益的代表。在这种情况下，曾明锆的力量可想而知。而幻茹就是这个男人的女儿。如果有人能够娶到她，那就等于是端起了一枚金饭碗，别说下半辈子，就算是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用愁了。
    真是开玩笑，我到底在想些什么。张成心中嘀咕。他赶紧甩开杂念。曾明锆面带微笑。他道。
    “你就是张成？”
    “是……是。”张成唯唯诺诺。他低着脑袋。对方没有回应。过了好一会儿，张成再度抬头。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眼前的男人。曾明锆一身黑色西装，他眼珠直转，那活跃的神情，与他的实际年龄完全不符。另外，虽然张成对所谓的“品味”完全不懂，但他也看得出来，这位主席全身上下都是贵价货。尤其是那只手表，表盘外围还闪着淡淡的金光。曾明锆注意到了张成的视线。他举起右手。
    “江诗丹顿，三十多万的级别。不算贵。我对手表没有太多的了解，也不感兴趣。看时间的话，还不如直接打开手机。但干我们这行的，总是要弄点派头。”
    “……”
    “坐吧，站着干嘛。”曾明锆随便挥手，张成赶紧坐下。他双脚并拢，整个人都是绷紧神经。曾明锆也坐回自己的老板椅。看到张成毕恭毕敬的样子，他差一点就笑出声来。
    “别那么拘束，我又不是要吃了你。”
    “不，我其实没太紧张……”张成努力咧开嘴巴。但他颤抖的四肢却暴露了他的真实心态。曾明锆抿起嘴角。
    “听说，你是幻茹的男朋友？”
    “怎么可能！！！那是日光网的报道！！！”张成一下子跳起。他说的极为大声，差一点把自己都吓到了。曾明锆轻轻挥手。
    “不要激动，不要激动，年轻人。我知道这是日光网的报道。”
    “额……”张成面色通红。他重新坐下。曾明锆继续说道。“那么说，你和幻茹并不是那种关系？但我看，你们两个在今天宴会的时候倒是挺亲密的。幻茹还当众挽着你的手和别人打招呼。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我还真以为你们是一对小夫妻呢。”
    “不对，不是我，是幻茹自己……”
    “是幻茹自己？难道你是想说，是幻茹倒追你，一厢情愿。”
    “也不是，怎么可能，我，我我……”张成满脸通红。他一口气憋在肚子里，什么都说不出来。曾明锆哈哈一笑。
    “好了好了。开个玩笑。你和幻茹之间是‘纯洁’的战友关系，我这么说，你应该不会否认吧。”
    张成舔着嘴唇，他的心中浮现出不快。不知为什么，他总感觉自己是在被对方耍着玩。曾明锆的笑容渐渐消失，他道。
    “张成，你喜欢幻茹吧。”
    “主席，我……”
    “不要忙着否认。喜欢幻茹的人又不止你一个。但能让幻茹喜欢上的人，我倒是第一次见到。”
    “主席，我说了，我和幻茹并不是……”
    “那你之前看到过幻茹醉酒的样子吗？你看到过幻茹会和一个男人那么亲近吗？反正身为父亲，我是没有看到过。幻茹……幻茹是我年轻时候一时冲动留下的产物。而她的母亲也因此早逝。后来，我虽然接过了她的抚养权。但因为忙于工作，根本没空照顾她。可以说，在生活当中，她从小就是自己支撑下来的。这也培养了她极端独立的性格。她相信自己，相信自己可以做到一切。她不会依赖任何人。但现在，她却极端依赖着你……张成，之前看到日光网报道的时候，我也和你一样，认为这是纯粹的谣言。所以我才借着这个机会，把你叫过来，看看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现在，我不这样认为了。或许连幻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在内心深处，已经把你看得无比重要。说不定，比我都重要。”
    曾明锆双拳互握。他的眼中闪出一丝异光。而张成则是呆呆相视。幻茹依赖着自己？她认为自己很重要？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真的有机会和她在一起？将她抱在怀中，亲吻，呵护，就像任何一个男人对女人一样。
    张成抓住胸口，他只感到心脏砰砰直跳。曾明锆注视着张成泛红的面孔。“没错，对幻茹来说，你是很重要的。大概是这几个月来的朝夕相处，让她的心渐渐放在你身上了吧。幻茹是一个孤独的孩子。她太过优秀，优秀到根本没人能够真正接近她。直到你出现为止。也只有你有这个耐性陪她胡闹。”
    “……”
    “张成，我必须谢谢你，谢谢你能代我陪着她。但这也到此为止。”
    张成渐渐挑起眼皮。他的心情一下子从天堂跌入地狱。曾明锆缓缓起身，他站在漆黑的窗前。外面的夜风呼呼作响，但在房间中，一切却都是那么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