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韵今天什么都没有想明白,可她抓住了一条思绪,她不想生这个孩子。
楚婕要送她回去,她拒绝了:“没事的,阿婕,我就是……我现在已经好了。”
楚婕真实怀疑这点,邱韵一点都不像是已经好了的样子。
“大嫂,你能来找我,我真的很高兴。你一定要记得,除了是妯娌,我们更是朋友。有些事情不好同妯娌说,可是同朋友说,却是百无禁忌的。”
邱韵抱了抱她,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她今日的来访让楚婕有些不安,晚上辗转反侧,第二天也没法坐下来安心翻译,索性就骑着自行车出门,去邱韵家里找她。
她还从来没有来过,中间问了好几个大妈才问准地方,结果去了敲半天门,并没有人来应,楼上有个大妈出来,警惕地盯着楚婕。
“干什么呢?”
楚婕又找到邱韵单位,还没走到她所在的科室,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严厉的训斥声。她也没好靠近,在转角站了会儿,正看到邱韵匆匆出来,抬手急急地抹去眼泪。
四目相对,楚婕眉头紧蹙,邱韵直接呆住了。
“离婚!这还不离婚,是要留着过年吗?!”
终于知道了邱韵到底发生了什么,楚婕狠狠一拍医院凉亭的木制栏杆,要是纪南方在眼前,她说不定就要上手给他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了。
邱韵忍不住,眼泪又汹涌而出。她从来没有想到,来自丈夫的逼迫竟然会让她这么难受。昨天已经旷了工,今天来被主任责问了,她找理由含糊过去。结果给病人做检查时,那位男病人一伸手,她直接把人的手打掉了,正好打在人家伤处,对方闹了起来,于是领导又是一通责问……
楚婕心疼得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抱住邱韵的背一直给顺着。
“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因为那是……那是你的丈夫啊,你心里最信任的男人。他都……他毁掉了你的安全感和信任感,面对别人的时候,你当然会害怕啊。”
有些强迫,哪怕是夫妻双方,也是犯罪!
邱韵到底是这个年代的人,思想观念不一样,她只知道自己很不喜欢纪南方做的事情,情感上是受到伤害的。可她并没有这是犯罪的概念,这个年代也没有这个罪名。
“我们是夫妻……”所以,履行义务好像是天经地义的。
楚婕狠狠把扑上来的怒火压下去——当然,都是对着纪南方的:“大嫂,就算是夫妻,也要彼此尊重。无论是夫妻之事还是孕育后代,你都有绝对的自主权,当你说不的时候,对方就要尊重你!你没有义务百分之百配合他的需要,你是妻子,不是……”
她把过分的话咽了回去,不是对方发泄的工具!
邱韵怔怔的,楚婕的话似乎让她心里明白了一些,又似乎糊涂了一些:“阿婕,我怎么办啊……”
她昨天晚上没有办法回到主卧的床上去,无论纪南方如何暗示,她就是不肯回去。她抱着红心和向上,守在孩子们的房间里不肯离开,纪南方不敢面对孩子们无邪的疑问,只能悻悻回去了。
要楚婕说,这事没有别的,离婚!这种事情,就像是家暴一样的,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的区别,不要相信对方是一时糊涂,更不要相信对方的忏悔(尤其是纪南方还不觉得自己错了),果断离开,回头都不要!
邱韵眼泪都含在眼眶里,生生不敢掉下来了,离……离婚?
对于他们这一代的人来说,要做出这个决定,恐怕需要日子彻底过不下去了。可……可现在这样,是过不下去了吗?
邱韵想不明白,下班后去接上孩子们,纪红心小心翼翼拉着她的手,试探着问她:“妈妈,你和爸爸吵架了吗?”
纪向上闻言睁着大大的眼睛看她,流露出来的都是纯粹的担忧。
邱韵摸摸孩子们的头,勉强笑了笑:“没有啊,爸爸妈妈没有吵架。”
纪红心观察着她,并不相信她的话:她已经十来岁了,要是这还看不出妈妈的状态不对,那也太没有眼力见了一点。
“妈妈,你要是和爸爸吵架了,你告诉我,我和向上去批评爸爸!”纪红心说。
纪向上也点点头,嗯,要和妈妈一边的,妈妈最好了,要是和爸爸吵架,肯定就是爸爸的错啦,有错就要批评,我也知道这个道理的。
邱韵心里酸楚难当,她宁愿是和纪南方吵架了,这样的话,她也就不用这么痛苦,不会突然觉得世界被什么震撼了,连在自己家里都感受不到安全。
她晚上做了一份蛋羹,用山珍炖了半只鸡,炒了一份青菜。做好了就招呼孩子们来吃:“红心,向上,去洗手吧,吃饭了。”
纪红心没有说什么,乖乖坐在桌前,倒是纪向上,问“不要等爸爸回来吗”。
平日里家里还是一块吃饭的,有时候纪南方下班晚了,邱韵总要带着孩子们等他回家一起吃。
邱韵手顿了顿:“我们先吃吧,妈妈好饿了,你们不饿吗?快闻一下鸡汤鲜不鲜?”
鲜!是用东北来的干蘑菇炖的,鸡汤的扑鼻香气里带着蘑菇的鲜味,闻着就好吃。
邱韵带着孩子们吃得干干净净,纪南方回到家时,邱韵正把碗筷收进厨房里去。
纪南方愣了愣:“你们吃过了?”
纪向上扑过来,亲热地抱着爸爸的腿:“爸爸,我们好饿好饿呀,你怎么才回来呀。”
纪南方就以为是孩子们饿得受不了闹着要先吃,不好说什么,进到厨房里找了找,竟然连剩饭剩菜都没有。
“红心妈……”
邱韵没有看他,收拾好了厨房,径自往门外去了。
纪南方赶上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邱韵浑身一颤,黑暗的记忆一下子涌上来,几乎是没有任何思考的,一巴掌重重印在纪南方脸上:“别碰我!”
这一耳光,这句怒喝实在响亮,纪红心和纪向上站在客厅往这边看过来,纪向上“哇”地一声哭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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