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内,呈现出一片漆黑之景,唯有那滴水声音,带着几分凄凉和孤独。
叶尘看着眼前这名风烛残年的老者,心头深处,却是涌出一股深深的怅然之感。
吴阵子,天元宗大长老,五级元阵师,叶尘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吴阵子就宛若孩童那般,充满了玩性,待人真诚实意,从不弄虚作假。
叶尘到现在,依旧记得当初吴阵子教他如何布置元阵,那种专致,用心。
后来,吴阵子领悟上古元阵之奥秘,突破瓶颈,进入顿悟之中,仍不忘将《聚元阵》传授给叶尘,并且让叶尘踏上天元宗,让其可以好好修炼,免受灾难,这些,叶尘全都牢记在心中,从不忘记。
如果没有吴阵子,或许叶尘也能够成为元阵师,但绝对不会达到如今的高度,更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彻底掌握五座上古元阵。
“启蒙之师,绝不淡忘!”
叶尘的目光中掠过一道精芒,他上前走出了几步,双膝微微跪地,声音中,带着一股无比尊敬之意,朗声道:“弟子叶尘,见过师尊。”
听到这话语,那静修中的老人,突然转过了头。
这一瞬,叶尘那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脏,再次开始剧烈跳动起来。
只见吴阵子干瘦的脸庞上,那双眼,竟是毫无明亮之色,死气沉沉,光是这般直视,就让叶尘的脑袋有种晕厥感。
“小子,你刚才唤我什么?你唤我师尊?”吴阵子干瘦的脸庞上,咧出了一抹淡笑,看上去尤为渗人,然而,在叶尘的眼中,却仿佛看到了三年前的吴阵子。
呼!
深深地吐了口气,叶尘走到吴阵子的面前,也是笑着道:“正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师,你带我踏入元阵之道,我唤你一句师尊,又有何不可?”
“可以,当然可以。”吴阵子脸上的笑靥更浓,他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伸出手,搭在叶尘的肩膀上,道:“三年不见,不但身子高了许多,就连修为也是越发精深,难怪敢在皇城内搅风搅雨,就连方寒这个狠角色,你也敢三番五次的嘲讽。”
吴阵子脸上一直挂着笑靥,在他的心中,早已经把叶尘当成了自己的弟子,弟子能够取得如此成就,做师傅的,自然是喜不胜收。
叶尘挠了挠后脑勺,语锋一转,问道:“吴老头,你的眼睛怎么会这样?”
闻言,吴阵子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
他转过身,淡淡道:“走遍了山川湖泊,看惯了人情冷暖,本以为自己已经看穿了一切,但真正面对着灾难之时,我却发现自己一直都错了,这双眼,留着,也只是多余,还不如将其毁了,以此明悟本心,不受外物所影响。”
“你自毁双目?”叶尘愣了下。
他万万没想到,韩家逼上天元山的事,对吴阵子的打击如此之大,竟然让他心灰意冷,以致要自毁双目,以此来警戒自己。
“吴老头,你这又是何必呢。”叶尘叹了口气,元阵一道,需要明悟天地之变化,手为心,眼为意,唯有心意合一,方才能够毫无阻碍。
吴阵子自毁双目,那就想相当于摒弃了他在元阵一道的毕生感悟,如此损失,太沉重了。
“我天元宗以元阵立宗,乃是三宗之首,元阵不灭,宗门便永世不朽,但那一日,在三万铁骑的冲锋之下,山门告破,弟子折损,而那罪魁祸首之人,居然是我亲手教导的弟子。”
吴阵子的面庞很平静,但声音却是在颤抖着,缓缓道:“在那一刻,我有种心灰意冷之感,宗门,弟子,还有那纷扰红尘,变成了我的心魔,让我日夜遭受着煎熬,以其如此,我宁愿常伴孤寂,以此断绝心魔,重新踏入苦修一道。”
话音落下,吴阵子重新盘坐而下,那黯淡无光的双眼,散发出了浓厚的孤寂气息,让叶尘的目光微微一凝,再次走到吴阵子的身前,开口说道:“吴老头,你错了。”
“错了?”吴阵子身体一颤,问道。
“你的心魔,并不是宗门被破的无力,也不是弟子背叛的愤怒,而是你的软弱,你分明能够出手阻拦,但碍于韩家的威势,以及方寒的暗中下手,所以你选择了沉默,眼睁睁的看着天元宗沦落至此。”
叶尘看着吴阵子,认真道:“隐居山洞,常伴青灯,这并不是苦修,这只是不断放大你的心魔,让你在软弱的深渊中无法自拔,至于你自毁双目,也不是看透了一切,只是你的软弱让你无比痛苦,所以你选择了这一行为,来让自己舒服些许。”
说罢,那吴阵子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了,呼吸变得越发急促。
“我的心魔,是软弱?”
吴阵子面色苍白,他面对的这片黑暗,仿佛掠过了一个个血腥的画面,哀嚎声,求饶声,还有骏马长嘶声,一道道声音,一幅幅画面,如同尖锥那般,刺痛着他的身躯。
而这些,便是他的心魔。
“吴老头,宗门毁了,可以重新再建,人死了,白骨可化为基石,可以告诫后人,但如果心死了,哪怕人还活着,宗门还在,但那又跟失去了有什么区别,你不能如此轻松的被击倒,要迎难而上,冲破自己心中的枷锁,才能够直面心魔,找寻到你的修炼之道,你的这句话,我一直记在心中,今日,我便将它还给你。”
叶尘目光盯着吴阵子,缓缓地说道。
这让吴阵子内心震颤,仿佛醍醐灌顶那般,他身上的那股阴沉之气,突然消散一空,取而代之的,是明悟,更是惊醒。
倘若他依旧隐居于山洞之中,百年之后,或许会化为一具枯骨,千年之后,枯骨化为粉末,微风拂过,从此无影无踪。
这样的一生,有何意义?
“受教了。”
吴阵子站起身来,道了一句话后,他脚步跨出,身上,真元肆意绽放。
真元之力越来越浑厚,吴阵子仿佛沐浴在阳光之中,整座山洞,一切黑暗被驱散,唯有那光明,不断地洒落而下。
又是一步跨出,吴阵子身上的真元突然消散一空,甚至乎,他的气息都在此时消失了。
“原来如此,舍弃了一切,方才能够收获一切。”
一道字音,缓缓从吴阵子的口中吐出。
轰!
一道强横的气息冲天而起,直接冲毁了重重山壁,掠上云霄,宛若是一道通天桥梁那般,沟通了天地,这一幕,让整个天元宗的弟子都心头狂颤。
“这是,突破了?”
叶尘的目光僵硬在了那里,呢喃之时,只见在那道通天光柱中,一股玄妙的力量垂落了下来,笼罩了吴阵子的身躯,光晕弥漫,竟是覆盖了整座洛阳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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