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银辉,撒满了赵家小院子,夜染一出屋子,就听到后院方向传来舞剑的声音。
她循声而去,看到状若癫狂的赵亮,在月夜下挥动着剑,一阵乱砍。
直到累得筋疲力尽,他将手上的剑一抛,砰的一声,丢在后院的泥地上。
雪娘去了,他这是心里有多苦?
睿儿没了娘亲,还患了失声之疾,若是他再病了,孩子何其可怜无辜?
夜染不得不出声提醒他:“秋夜寒凉,出过一身汗再摊倒在地,很容易染上风寒!”
赵亮听到游廊上有声音,一扭头,看清楚是夜染,赶忙从地上爬起来。
“我就是心里苦,无处发泄,不敢相信雪娘真的走了。”
他哑声解释了一句,问夜染:“这个时候了,恩人怎么还没歇下?”
“想起一些事,睡不着。”
反正是睡不着了,赵亮又无处发泄,总要找一个人倾诉。
夜染在亭廊下的石凳上坐下来:“赵亮,你跟我说说雪娘吧!”
“雪娘,雪娘……”
隔着一道亭柱,赵亮在夜染斜对面坐下来,语声低沉道:“雪娘太苦了,赵家村人愚昧不堪,十分轻贱女子,雪娘兄妹众多,活得连狗都不如,时常饱一顿饿一顿,后来为了他弟能上私塾,要将她卖了。”
“我爹死后,我娘旧疾缠身,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咬牙节省了一担口粮,将雪娘买了回来做童养媳。”
赵亮越说下去,声音愈是沙哑:“我娘死时,雪娘才十二岁,她一个弱女子,肩膀那般瘦弱,却硬是咬牙做农活,晚上挑灯刺绣,将我养大,供我上私塾。恩人,你可能不理解我对雪娘的情意,我娘死得早,在我眼里,她像我娘,也像是我的姐姐,更是我娘子。我刻苦读书,就是怕自己有一日辜负了她,对不起她的辛劳……”
“我其实知道,她害怕我看不起她,怕我纳妾,又怕招惹一个女子善妒的恶名,才会数次商量给我纳妾。她这一辈子,都是为了我,为了睿儿操劳,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却抛下我和睿儿走了。”
说着说着,赵亮说不下去了,抱着亭柱,痛哭失声:“恩人,如果雪娘还在,我一定要告诉她,我心里只有她一人,这世上的女子千好万好,也不是我的雪娘,也不会如她那般,与我同历风雨。她没有在我最苦时抛下我,我何曾愿意在日子安生时抛下她?此生,我绝不纳妾,心里只有她一人,此生,我也不会再娶妻,会倾尽一切,将睿儿抚养成人……”
如果她还在,我一定要告诉她,我心里只有她一人……
赵亮失去了雪娘,最后悔之事,就是生前没有来得及告诉她,他心里只有她一个,此生绝不纳妾。
纵然这世间之人,都以为她不配上他,但在他心里,她是他唯一的雪娘。
月儿那些话,让她的心像被重击了一下,赵亮对雪娘的思念和遗憾,一下将她心上包裹的那层傲气的外壳给击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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