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渡宇系列》第四章 森林之旅-至-第六章 俾格米人

    凌渡宇系列_第四章 森林之旅_全本全文免费阅读
   凌渡宇两人旅程的第一夜在运输机空敞的舱内度过。/.r />
    凌渡宇谨守“不准侵犯条约”,走到一角盘膝静坐,这是他恢复疲劳的方法,每逢在危机四伏的非常时期,偷点时间打坐入静,可像常人有充足睡眠般精神饱满。
    艾蓉仙搂着在舱内找到的薄毡,蟋伏在远远的另一角,开始时还借微弱的月色,好奇地瞪着大眼睛,打量盘膝而坐、眼观鼻鼻观心的凌渡宇,但是凌渡宇那悠长而有节奏的深呼吸,对她起着催眠的作用,日间紧张劳累,形成不可抗拒的睡意,眼皮千斤重担般压下,不多时她便甜甜进入梦乡。
    天地充盈着各种异声,虫鸣鸟叫,不时夹杂着动物远近不同距离的嘶叫,充满了原始热带林区的情调。
    凌渡宇出奇地松弛,精气神逐渐凝炼。慢漫地,他的注意力由外在的世界,移往内心的世界,移往里面无穷无尽的“内太空”。
    在至静至极里,他内在的世界不断延伸。
    就在这刻.他忽地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就像给浸迸温暖的海水里,全身泛起暖洋洋的感觉。
    那是生命的海洋,充满勃勃的生机。
    生命来自机舱之外广阔无边的原野。
    凌渡宇全身一震,从至纯至静的精神灵觉中扎醒过来。s3;
    他睁大双目。机舱依然故我,那种感觉已消失无踪。
    凌渡宇心神震动,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在荒野静坐冥想,却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他静默片刻后,又再静坐,这一次没有那种接触到一个生命汪洋的感觉,很快神思飞越,进入一种极度醒觉却又最松弛的冥想,观空不空、存而不想的精神境界。
    漫漫长夜在弹指间飞逝。
    第二天清早,艾蓉仙给一些奇怪的声音吵醒。睁目一看,在另一端的凌渡宇人已不在。她一时还弄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茫然地坐起身来,曙光从机舱的侧窗透人,外边传人鸟兽的叫声,才想起已抵达原始大森林的边缘。
    凌渡宇从舱尾钻了出来,一副忙得昏天昏地的样子。刚才的异声是他一手弄出来的。
    艾蓉仙呼道:“你在于什么?”
    凌渡宇在舱内捡了支铁条,又再钻了回去,声音传出来道:“我在拆飞机。”
    艾蓉仙吓了一跳,立时清醒了一大半。糊里糊涂的另外一小半正不知应否钻进机尾,一看个中玄虚,凌渡宇爬了出来,左右手各提着两挺自动步枪,兴高彩烈地道:“我们的运数认真不错,尾舱内有几套完整的装备……”跟着扬起手持的武器道:“看,这是美国制的m16a1小口径自动步枪,口径只有七毫米,重量是三点八二公斤,却有惊人的火力持续能力,可以携带二千三百发小口径子弹,后座力又小,控制容易,大大提高了连续射击的精度。而且初速高,弹道低伸,威力很大。”
    听着凌渡宇滔滔不绝地介绍自动步枪的好处,艾蓉仙虹爸却有点不自然,喃喃道:“你不是要我拿一挺吧?”
    凌渡宇愕然道:“女士兵,当有一挺是你的。”
    艾蓉仙不知为什么,呆了起来。
    凌渡宇以为她仍未睡醒,丝毫不觉她的异样,端详着清晨下的俏面,叹了一口气道:“唉!假若不是你立约要我不许碰你,现在先来亲嘴问安,人生是多么美满。”
    艾蓉仙回过神来,露出甜美的笑容,雪白的牙齿在黑肤衬托下分外耀目,把手高举头上,长伸懒腰,故意强调身上动人的曲线,懒洋洋地道:“这个约定正是针对你这类满脑子邪念的人……”说到这里,媚眼瞟向凌渡宇,道:“不过!合约的大原则虽已底定,细节和个别的情形仍有可斟酌的余地,那要看你往后的态度如何了。”
    凌渡宇把自动步枪卸下,把臂笑咪咪看着她,道:“求我接触你的身体吧。”
    艾蓉仙做然仰起俏面,蹲低娇躯,先把双手攀住舱口边沿,轻轻跳下,分两次矫健地跳到草地上。
    凌腰宇颓然道:,“想不到你也有少许功夫。”
    艾蓉仙洋洋得意道:“当然,你认为只有中国人才懂功夫吗?”
    红红的太阳在草原的地平线上升起,迫人的热能开始施威,远处动物联群结队在活动,大自然一片生机。
    机旁放了一大堆东西,看来凌渡宇忙了好一会。
    凌渡宇整理行装,一边道:“我取了两套装备,除自动步枪外,还有两支曲尺、足够的弹药、两顶钢盔、药箱、避弹衣………”
    艾蓉仙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么多东西,两个人怎么拿?
    凌渡宇不理那么多,将一个大背囊放在她的背上,又分给她一把开路的三尺军刀、一支曲尺、一挺自动步枪。
    看着她吃力的样子,安慰道:“没有一只牛生出来便懂耕田,只有通过训练,才会学懂做牛之道。”
    艾蓉仙气得出不了声,游目四顾,好奇地道:“森林在那里?”
    长及腰间的野草无边无际,那有半点原始野林的踪影。
    凌渡宇身上背着的东西比她起码多上三倍,甚至连降落伞也取了一个来,神情却是从容自若,好像他才是非洲出生的土人,看了看指南针,指着东北方草原与天空连接的地方,道:“我们走到今天下午,便可以见到森林在东北方的远处,再有一大路程,明天黄昏,将会进入稀疏林本区,那是森林的边缘。
    艾蓉仙一听要走上两天,才只能抵达林区的边沿地带。叫了一声我的天,还未及说话,凌渡宇大步踏出,她连忙急步跟上。
    途中休息了多次,艾蓉仙依然频频叫苦,虽然她往日的生活里,也有大量的运动,但这样行军式的赶路,背上又有近五十磅的重担,教她怎吃得消。
    一路上遇上了各式各样的动物鸟兽,联群结队出没的野牛群、羚羊群、野象、长颈鹿、零星的猛兽,它们在草原上各适其适,沉醉在自己的世界内。
    凌渡宇两人在它们间穿绕避道而行,它们除了冷冷注视外,再没对他们有进一步行动,凌渡宇解释说,一般的动物除非在非常饥饿或没有猎杀对象的情况下,否则绝少攻击像人那类罕有出现的目标。
    当日近黄昏时,几只野狼追摄着他们,给凌渡宇向大放了数枪驱散了,枪声引起了短暂的骚动,整群以百千计的鸟儿振翼高飞,把天空也遮盖起来,好一会草原才回复早先的安详。
    当夜两人在一块石后生起篝火,竖立了营帐。
    艾蓉仙辛劳一日,倒头一睡至天明,醒来见凌渡宇背着自动步枪,守在营外,心中意不去,柔声问道:“为什么不唤醒我轮更守夜?”
    凌渡宇精神奕奕笑道:“不用担心,我只要团目养神,就可以进入比睡眠更深入的休息状态,所以不须像常人般睡眠,轮更守夜实在不必。”
    艾蓉仙不信地审神凌渡宇的眼白,不见红丝,心下大奇。
    凌渡宇拍拍她的肩头,道:“脚还痛吗?”
    艾蓉仙低垂俏脸,轻声道:“那还好!只是肩膊的肌肉有点痛。”跟着抬起头道,“我知道你今次是去黑妖林找一批失去的军火,但是那天在飞机上你却在看有关百慕达大三角的书籍,这两者有什么关连?”
    看着艾蓉仙闪着好奇的美目,凌渡宇把她拉下坐在身旁,草原向四周无限地伸展,远处有一群大雁,在地平处溅飞掠过,清晨新鲜的空气令人精神大振。
    凌渡宇想了想,答道:“你听过‘平面的无限’和‘立体的无限’这个哲学观念没有?”
    艾蓉仙茫然地摇头。
    凌渡宇道:“‘平面的无限’很易了解,那就是指在我们这宇宙中,没有开始;也没有结尾;没有边际,也没有尽头,无论时空上都是无始无终。”
    艾蓉仙表示明白地点头,事实上当她每次在飞机的窗望往无边无际的垦空,那种“无限”的感觉都强烈地涌上心头。
    我们的太阳,只是银河系以千百万计的恒垦其中一颗,而银河系只是盈千上万可探测到的星系其中一个。宇宙的大小,不独在我们探测能力极尽外,也在我们想像力的极尽外,我们对宇宙的认识,就像在一个元边无际的大平原上,点亮了一支蜡烛,微弱有限的烛光外,尽是无知的黑暗。
    “平面的无限”已是那样地使人废然若失,有心无力;什么才是“立体的无限”?
    凌渡宇道:“我们的宇宙,是一个无限单元,在这个单元之上或下,或以某一种形式,存在了其他无数无限的单元,那就是‘立体的无限’了。这假设我们所处身的宇宙。只是一个层次,还有无限其他的层次,完全在我们知感之外。”
    艾蓉仙皱起了眉头,显然给这抽象的观念弄糊涂了。
    凌渡宇继续解释道:“那就是说,和我们这宇宙空间同时存在的,还有其他无穷无尽的宇宙和空间,它们每一个都有不同的结构和物质,在一般情形下绝没有跨越的可能,等于无数密封的石室,虽然只在隔邻,却全无可供来往的通道。”
    艾蓉仙在理性上可以接受这个说法,但却很雄把这意念和眼前的现实连系在一起,驳辩道:“这完全是空泛的理论,可能这宇宙已是一切,并不存在其他的空间,起码现代科学是这样认为。”
    凌渡宇笑道:“是的,直到一九一六年,人们也是这样认为。但该年爱因斯坦提出了广义相对论,使对宇宙的认识进入了新的纪元,到了一九六三年,一个最爆炸性的新意念上场,那代表了宇宙中最狂暴和最极端化的一种现象,我们却给它起了一个最简单、最平凡、最安静的名宇,那就是‘黑洞’。”
    看着艾茗仙全神费注的模样,凌渡宇笑了起来艾蓉仙不依地道:“求求你不要卖关子,快点说。”
    凌渡宇从容不迫地分析道:“要明白什么是黑洞,先要说一说恒星的命运。我们的太阳就是一粒中等的恒星,会发出光和热。”顿了一顿续道:“首先让我们比较太阳系内的行星,和太阳最主要的分别:就是他们的体积。十一个地球并肩排在一起,才能从木星的一端排到另一端,但木星这太阳系内最大的行垦,却要十个并肩排在一起,才相当于太阳的宽度。木星因为密度比地球小得多,所以质量才是地球的三百一十六点九倍,而太阳的质量却是木星的一千零四十九倍。这种大小的分别,决定了行星和恒星间的分别。
    艾蓉仙奇道:“大和小为什么会产生分别?”
    凌渡宇道:“物体愈大,它产生的万有引力,二种向心的所谓地心吸引力也愈大。在体积细小的行星如地球上,引力向内的位力虽然引起了原子的压缩,力量却是非常微弱,物质本身产生的电磁力,足可以把这种向内塌缩的力量抵销,保持地球在一种平衡稳寇的状态下。可是在体积大的太阳上,这种向心引力的拉力便大得多,原子抵抗压缩的力量不再能够抵销它,于是原子就被压缩,引爆了核反应,这就成了一颗恒星,也就是我们的太阳,因核聚变而产生了光和热。”
    说到这里,凌渡宇站起身来。
    艾蓉仙急道:“你不说完黑洞,我是不会走的。”
    凌渡宇失笑道:“六时半了,我们一定要起程,这草原全无遮掩的地方,敌人只要派出直升机,即可以轻而易举把我们手到擒来,所以我们一定要尽早进入林区,他们要找到我们便困难得多。
    艾蓉仙知他有道理,站起身来哀求道:“那么一边走,一边说,好吗?”这女子的好奇心大得惊人。
    无论如何,好奇心是人类进步的原动力。
    两人又在草原上前进。
    凌渡宇边走边道:“所以像我们地球那样的行星,基本上是处于静止的稳寇状态:引力的拉力和电磁力场的推力之间的平衡是一种永久的平衡。所以假设没有外来的干扰,它会保持那种状态,那种物理的结构,直到永远。”
    艾蓉仙一边走,一边咀嚼凌渡宇的说话,宇宙奇妙动人。
    凌渡宇整理一番脑内的思想,续道:“恒星也处在一种平衡的状态下,不过那是一种动态的稳定状态,因为要保持平衡,内部就要不断变化,太阳每秒钟内把六千亿公斤的氢,聚变为五千九五十八亿公斤的氦。这消耗的速度虽然大得难以想像,但氢已经在太阳的核炉里消耗了近五十亿年,据科学家估计,还可以继续再烧五十亿至八十亿年。那之后会出现什么情形呢?
    “那会有几种可能性:它会经红巨星、白矮星的阶段,退化为黑短星,一种死去的大体,一种用尽了燃料,不会发出任何光和热的物体,又或成为了压缩至超密度的中子星。
    “但当那塌缩的恒垦,其质量是太阳的三点二倍时,它的塌缩就不会停留在白矮垦、黑矮垦,又或中子垦的阶段,而是一直无穷无尽地塌缩下去,最后!次缩至体积成为零的地步,但那仍不是代表停止,那种收缩的力量,将会元休无止地进行下去,任何物体,包括光在内,一落到这么一个塌缩的天体上去,它便永远也不会再有逃出的机会。在广阔无边的宇宙空间内,这种天体就会造成一个深不见底的洞。”
    艾蓉仙抽了一口凉气,虽然太阳的火毒蒸。发着整个草垦原,她仍然有冰冷的感觉,间道:“那科学家真的发现了黑洞没有?”
    凌渡宇道:“黑洞是看不见的,只有根据宇宙问的射线种种旁敲侧击的方法,发现了半人马座调一3和武仙座调一1区,都极有可能存在这奇异的深洞。这便像一个杀人凶手,没有任何人可以看到他行凶,但通过种种客观的环境证供,把他绳之于法,黑洞的存在也是如此。”
    艾蓉仙道:“黑洞和你所说‘立体的无限’有什么关系?和百慕达大三角有什么关系?更不用说我们的目的地黑妖林了?”
    看见她兴奋发亮的俏脸,凌渡宇笑道:“既然黑洞被称为一个‘洞’,那么洞后是什么东西?”
    艾蓉仙二愕,忽然兴奋地叫出来道:“我明白了,那就是通往另一个层次,另一个宇宙的捷径。”
    凌渡宇正容道:“我的构想很简单,就是当这宇宙内产生出一股无穷无尽的力量时,就可以有足够的能量,穿越到另一个宇宙去,恒垦永无休止的塌缩,正提供了这一类绝无仅有的条件。”
    艾蓉仙神思飞越,驰想着黑洞形成那通往另一宇宙的缺口。
    凌渡宇道:“我们中国有一个存在了数千年的理论,叫“物物一太极”,这就是说,最大的是一个太极,最小的也是一个太极,事无大小,原理和物性始终如一,例如阴阳,有正必有反,有阴必有阳,人分阴阳,电分阴阳,连分子内也有正负,所以有正的宇宙,自然也应该有反的宇宙,在大的层面上,九大行星绕着太阳连转,整个银河系也在运。引在小的层面上,电子绕着原子核在运转,以此推论,宇宙有大的黑洞,地球上或分子原子内,也应有小的黑洞,甚至人类心灵的大海内,也应有黑洞的存在。”跟着面上现出困扰的神色,道:“问题是有没有那种无休无止的足够能量,形成这通往另一宇宙的捷径。”
    艾蓉仙道:“那么说,便应该有白洞。”
    凌渡宇赞许道:“那将是往另一宇宙的出口。我时常都在想,像百慕达那奇异的现象,会否是地球突然发出了这样一股力量,贯穿了宇宙和宇宙间的阻隔。”跟着又烦困地道:“地球那处可发生这种无穷无尽的力量?”
    艾蓉仙顺口答道:“生命的力量不正是无穷无尽吗?”
    凌渡宇霍地停下脚步,两眼射出凌厉的光芒,盯着艾蓉仙,艾蓉仙明知这时他视而不见,仍是心中发毛,抗议道:“不要那样望着我。”
    凌渡宇收回目光,心中却给艾蓉仙这句说话掀起了滔天巨浪。
    的而且确,地球和太阳系其他行星最不同的地方,就是有生命的存在,虽然生命此起彼落,却无休无止地延伸下去,一种生命的形式没落了,便进化到另一种生命的形式,这不是无穷无尽的力量吗?
    生命究竟是什么?
    当日黄昏,两人终于进入了原始森林的边沿区,树木开始茂密起来,其中的“德拉色纳”树,高达四十尺以上,树干通直,树皮呈储白色,叶子形状如剑。凌渡宇特别留意它的原因,是因为这被誉为“砍不死”的树,有着最顽强的生命力,即管被砍倒后,它的根部还会重新长出时来。假设把砍倒的树干锯成小捧,放上三,五个月后,再把它埋在土里或插在水中,只需十几天嫩芽就会从木棒的顶端茁长出来。
    生命的力量令人惊异,说起来,人的生命无论在时间和持续力上,比起植物来是脆弱得可怜。”
    为什么同是生命,却有这种区别?
    人的生命,和植物的生命有何不同?
    这问题不断困扰着凌渡宇,艾蓉仙一句说话,使凌渡宇思想开阔了一个新的天地。
    途中凌渡宇打了一只野鸭,艾蓉仙负起烧烤的责任,凌渡宇则走进林木的深处,不知干什么。
    不一会凌渡宇回来,手上抓着一大把肥厚呈花色的树叶,也不知是什么植物。
    凌渡宇从行囊取出一个铁盆,把树叶用力扭,树叶在扭榨下,滴出奶白色的汁液来,注满了小半盆,向艾蓉仙道:“小姐,请脱下靴袜。”
    艾蓉仙呆了一呆,这军靴和长袜是凌渡宇千叮万嘱要穿上的物品,据他说可避去蛇虫的侵袭,闻多下仍顺从地脱了下来,奇怪问道:“干什么?”
    凌渡宇指着她又红又肿的纤足,道:“这汁液有舒筋活络和消除肿痛的妙用,是你目下的救星。”一边把汁液涂在她苦不堪言的脚上,又为她按摩小腿。
    一种清凉入骨的感觉,随着凌渡宇的按摩,深深地传入近乎麻木的双足神经去。艾蓉仙舒服得呻吟起来,道:“请你再给我采它一大把,我愿付出任何代价,把它们背在背上,走到宇宙的尽头,甚至通过黑洞,走往另一个世界去,懊:它们叫什么名宇?”
    凌渡宇道:“阿达里斯,意思是疲累者之神,这是俾格米人给它起的名宇。”
    艾蓉仙心中默念,这是个多么美的名宇,忽地发觉凌渡宇眉头深锁,苦苦思索,自从今早谈及黑洞以来,他时常都是这副表情。
    艾蓉仙轻呼一声,叫道:“你想什么?”
    凌渡宇默然不语,好一会才道:“我想起一个数千年来便存在的问题,就是如何超脱生老病死,成仙成佛,在西方的宗教来说,便是进入天堂福地。”
    “你今天的说话引起我思想上很大的震撼,无论古今中外,每一个宗教,从日常的善行、虔诚的信仰以至苦行、冥想、修炼,都强调把精神的力量不断提高,这可能表示精神力量可在某一刹那,跨越了宇宙和宇宙间的界限,使人能以某一形式,通往另一些宇宙去,这是否就是道家所说的成道、佛家所说的成佛、基督所说的升天。”
    “而且最特别是一点,无论那一种宗教,大多数强调禁欲,这世界还有什么东西,比‘性能力’更代表生命的力量。道家在这方面更是清楚明白,整个成仙成道的捷径,正是‘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用现代的术语说,就是把‘性’的力量,转化为精神的力量,这是否说,人类进入另外的宇宙的唯一方法,就是利用无穷无尽的生命力,开拓出一个人为的黑洞,逃离现在的空间。所以历史上虽有无数的记载,说有人白日飞升,有人成仙成佛,但却从没有人回来告诉我他们成功了。因为他们已到了另一个宇宙的层次内。
    艾蓉仙目瞪口呆,不知怎样回答他,
    凌渡宇续道:“西藏密宗所说的田妇双修,其实是另一种形式去修炼和发挥生命的力量、性的力量,中国道家所说的‘性命双修’,正是性的力量和精神力量的结合。”
    性的力量可以使新生命诞生,也可能使人超脱这宇宙的局限。
    一阵烧焦了的气味传人这两个沉醉在生命之谜内的人,艾蓉仙整个人弹了起来,惨叫一声道:“糟了!”急急赶去抢救那烤焦了的鸭子。解情况第二天走了三个多小时后,树木已茂密非常,很多时须用军刀开路,使他们的速度慢了下来。树木参天,阳光一柬一束从树顶枝叶稀疏处洒射下来,如在梦中。
    两人一边走,凌渡宇一边向她介绍各种特别的植物,例如奇怪的“握手花”,一摸花朵,花瓣便合起来,把你的手“握”着;其他如吃了会令大犀牛也人睡的木菊花;能在瓣叶的针孔分泌香脑油,使人酝酿欲醉的“醉草”;有着向日葵一样的向阳性,不过因为在赤道以南,太阳总在北方向它照射,故此花朵总是指向北方的“哈斯盟斯”花,都令艾蓉仙眼界大开,忘记了双脚的疲累。
    黄昏时分,他们在一个林间的空地扎营。
    凌渡宇的面色有点苍白,默默地设立住宿的营帐。
    艾蓉仙趁个机会,温柔地问道:“你不舒服吗?”
    凌渡宇摇摇头道:“不!我没事。”
    艾蓉仙道:“不!你一定有心事,是不是我开罪了你?”
    凌渡宇拉起她柔软的玉手,安慰道:“不用多心,问题不在你那里,我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就是一踏进了这原始森林后,便像每一刻都在某一种监视下,使我心神困惑。”
    艾蓉仙俏面煞白,呆道:“那怎么办,是不是猎头族?”
    凌渡宇失笑道:“不是!没有人可以监视我而不被我觉察。”跟着向四方搜视,好一会才道:“我的第六感觉告诉我,那种监视来自每一株树、每一个花朵、每一条小草。我再也不能以从前的眼光去对待它们,奇怪!为什么往日在树林内我从没有这种感觉,现在却是那样真实和强烈。”
    艾蓉仙打了个寒战,压低声音道:“难道是树林的精灵,藏在植物内监视我们?”
    凌渡宇不想令艾蓉仙太过惊怕,话题一转道:“明天午后我们会抵达刚果河的支流,深入蛮荒的探险大业亦将展开。”
    艾蓉仙欢呼道:“刚果河!我可以洗澡吗?”她是个很易快乐的人。
    凌渡宇断然拒绝道:“不可以!”
    艾蓉仙失望地望着他,她已四天没有沐浴了,这几天在酷热下步行,几乎未停过出汗。
    凌渡宇泛起促挟的笑容道:“裸泳却仍是可以的。”
    艾蓉仙松了一口气道:“我不怕你看,但请凌先生谨守合约,眼看手勿动。”凌渡宇为之气结,不过他确是一诺千金的好汉,只好从另一个角度展开反击,收复失地,悠悠道:“明天我们进一步切进原始森林的心脏地带,毒蛇毒虫猛兽出没无常,甚至水内也有大量对人体有害的微生物,你一定要完全遵照本人的指令、手势、甚至眼色行事。否则各类疾病:例如丝虫病。皮肤病、黄热病。甲状脉肿瘤、赤痢。住德虫病。脑脊髓膜炎等,任何一种也够你消受。”他一口气把在非洲最流行的病毒全部说出来,吓得艾蓉仙目瞪口呆。
    艾蓉仙乌溜溜的一对大眼珠转了几转,终于醒悟到这人不安好心,媚声道:“谨遵圣旨,你叫我脱衣,我绝不会把衣服穿在身上,那样好吗?”对付凌暖宇,她诱人的美色是唯一奏效的武器。
    凌渡宇双眼气得往上一翻,道:“很好!很好!你若能如此,生还的机会可达百分之十。”
    艾蓉仙先吁了一口气,跟着又面色一变,看到凌渡宇快意的表情,才醒悟到又给他捉弄了,连忙大叫不依。
    两人的关系愈来愈融洽。
    苞着那一天午后三时许,两人来到刚果河一条支流旁,河面虽有二十多尺宽,水流稳寇清澈,清凉之气,盈溢在暑热的森林内,两人大感振奋。
    凌渡宇在附近为她拣了一条小溪,让她在那里美人出浴,自己却砍树伐木,建造木筏。这是在黑森林内前进的最佳办法。他一定要赶在马非少将前,找到军火。
    正在工作得起劲,艾蓉仙兴奋地跑回来,一把拖起他的手,叫道:“快来快来!我带你去看古迹。”
    凌渡宇给她拖得前扑后继,过树穿林,踏着全是高可及膝。缠织交错的野生植物,艾蓉仙俏面和头发还闪着沐浴后留下的水珠,身上传来沐浴露的香气,凌渡宇心想:看来自己也要来个清溪裸泳了。
    艾蓉仙把他带到一块大石前,停了下来,指着石头平滑的一面道:“看!”
    石面彩色斑斓,乍看似乎是不规则的图案,细看下是一群持矛的土人,在围攻一只猛虎。
    艾蓉仙道:“这可能是新石器时代留下的石壁画。”
    凌渡宇仔细端详,又伸手刮下点颜料,放进口内尝尝,摇头道:“我却有另一个看法,这‘史前遗迹’的年龄绝不会超过三日,颜料仍未干透。”面色沉重起来,道:“我们有点麻烦了,这应是有‘森林大盗’之称的阿尔魔族的标记,他们是俾格米人的一个旁支,千多年来在森林内四处为家,以抢掠森林附近的土人为生,每次抢劫完毕,便退入黑森林内,政府军也拿他们没法,由现在开始,要加倍小心了。”
    艾蓉仙由快乐的颠峰,一下跌进恐惧的深渊,蹑懦道:“你为什么对这里的事如此熟悉?”
    凌渡宇拉着她往营地走回去,道:“我前生是这里的巫王。”
    艾蓉仙打了个冷战,手足凉冷,也不知是因为闯入了凶恶的阿尔魔族的势力范围,还是因为凌渡宇的说话。
    凌渡宇连夜赶工,第二天的黄昏,木筏终于大功告成,他在木筏尾造了个简陋的船舱,利用剩余的树木,从筏边四十五度神往中心,搭成三角形的尾舱。木筏是以凌渡宇带来的尼龙绳扎在一起,似模似样。
    凌渡宇把木筏推下河,据说要先让木筏习惯河水。
    一宿无话。
    第二大日光初现,凌艾两人开始行程。
    解开绳子,木筏顺水飘出,向森林无尽的深处进发,那便像从植物做成的大洞内穿行,两边的树木高插入云,天空只余下一道空隙,原始植物千奇百状,树藤长垂下来,长满不知名的攀延植物。
    眼镜猴在林间跳动,有些更跟着木筏在林木间飞腾奔跃。
    枯断了的树枝落叶浮在河面上,时有鳄鱼浮沉。他们还遇到两只嬉水的河马,连忙绕道而走。有一次树上垂下了一条彩色斑斑的大蛇,几乎碰上艾蓉仙的俏面,吓得她软跌筏上,久久不能言语。
    凌渡宇灵巧地运用十多尺长的撑秆,把木筏保持在河心滑行。
    这是大自然奇妙的大地。
    河道时宽时窄,九曲十三弯,在原始大森林内婉蜒流去。波平如镜的水面,木筏一泻千里。
    筏行了五个多小时,凌渡宇把木筏停下在一个河弯处,神色异常。
    艾蓉仙和他相处多天,仍未曾见过他这样慎重的表情,心感不妙。
    凌渡宇把木筏系在岸上的大树,把凌渡宇扶上陆地。
    艾蓉仙轻声地问道:“什么事?”
    凌渡宇道:“阿尔魔人发现了我们。”
    艾蓉仙全身一震,神情凄惶。
    凌渡宇抬头望向遮大盖地的密林顶部,道:“你听到那尖锐的声音吗?那是阿尔魔人吹响树叶发出的哨声,是他们的通讯方式,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艾蓉仙侧耳倾听,刚好捕捉到一下延绵悠长的尖哨,夹杂在风声里,不留心是难以觉察,骇然道:“会怎么样对付我们?”
    凌渡宇道:“才刚发现我们,不会把我们怎样。他们的战略一向是谋定后动所以
    现在只是召集战士,准备在前路伏击我们。他们会毫不留情地杀死我,但你吗?他们会将你在毫发不损下生擒活捉。”
    艾蓉仙面无人色,又忍不住问道:“生擒我来干什么……”话还未完,答案已在脑袋内出现,一把搂着凌渡宇,她已想到那令女性最惊怕的事。
    凌渡宇张开强壮的手臂,把她搂人怀内,软肉温香,凌渡宇调笑道:“不用怕,你最擅长和恶人订立‘不准侵犯’条约,届时如法炮制便成。”
    艾蓉仙几乎哭起来,目下自己紧搂着的便是个不折不扣的恶人,否则怎会这样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凌渡宇语气一转道:“可惜他们遇上我这个比他们还狠辣上千百倍的森林霸主,怎会让他们把我身边的天鹅拿走。”
    艾蓉仙不能计较他的挖苦,急问道:“有什么方法应付他门?”
    凌渡宇傲然道:“我亦有三样至尊法宝:第一就是我手上的杀人家伙。”拍了拍背在一侧的自动步枪,续道:“其次就是剩下的七支催泪爆雾弹。第三,就是红外光夜视镜了。”
    艾蓉仙奇道:“第一第二两件宝贝我也知道,但夜视镜有什么用?难道……呵!我明白了/
    凌渡宇赞许道:“小妮子聪慧可人,那计划叫作‘黑夜逃亡’”
    天上一弯明月,在黑墨墨的夜空中分外耀目。
    白日垫伏的动物,开始它们的活动。s3;
    镑种奇怪的声音,充斥在漆黑无光的原始森林内。
    一个完全有异于白日的世界,神秘可怖。
    凌渡宇和艾蓉仙两人换上避弹衣,头戴军用钢盔,全副武装。
    木筏在昏黑的原始森林内的河道缓缓滑出。
    两岸的树林在夜风下呼啸作响,不时传来动物走动撕打的声音,加上猿啼枭叫;草木皆兵。
    艾蓉仙缩在尾舱内,祈祷着幸运之神的眷宠。
    凌渡宇全神贯注,手中撑杆不时调节木筏的航线,在红外光夜视镜的视野里,天地变作一片血红,诡异莫名。
    河水间中闪映着微弱的光影,木筏破开河水,破开若隐若现的波光,稳定前进,几次撞上石头和河面的飘浮植物,都是有惊无险,虽然有夜视镜的帮助,当然不及日问操筏那般轻易。
    艾蓉仙坐在舱尾,度日如年。一颗心不争气地急速跳动,只希望时间快点过去。
    木筏向无限的黑暗进发。
    凌渡宇沉着气,用心把舵。
    不经不觉木筏顺水而行已有两个多小时。凌渡宇刚松了一口气。
    一声娇呼从尾舱传来。
    凌渡宇临危不乱,轻喝道:“什么事?“
    艾蓉仙惊惶地道:“我后颈不知给什么东西叮了二口,很痛!”
    凌渡宇整个心向下一沉,问道:“有什么感觉?”
    艾蓉仙几乎是哭着道:“被叮的地方又痛又麻………”
    凌渡宇心知不妙,连忙把木筏找个弯位停止下来,走到尾舱。
    艾蓉仙面容扭曲,显然在极大的痛苦里。凌渡宇执起她的左手,搭在她的“寸关尺”腕脉上,又伸手摸往她的颈后,被叮处隆起艰蛋般的肿瘤。
    凌渡宇把嘴唇凑在伤处,用力吮吸,尽量把毒液吸出来。艾蓉仙脉搏躁急紊乱,是中毒的征象。
    凌渡宇在行囊取出药箱,取了一支抗生素为她注射,一边安慰道:“不用怕,很快会好了。”
    艾蓉仙双目紧闭,全身忽冷忽热,不断呻吟,陷入半昏迷的状态。凌汲宇暗叹一声,这黑夜逃亡的计划,不得不腰斩中断。艾蓉仙应是被毒蚊那类东西叮了一口。
    他有他一套应付的办法。
    二手按在艾蓉仙的丹田处,另一只手覆在她的眉心,凌渡宇开始深长的呼吸,真气从他的双手涌出,输进艾蓉仙的身体内。
    那是生命的精华。
    艾蓉仙停止了颤抖,人也安静下来。
    凌渡宇在她耳边轻轻道:“睡吧!睡吧!醒来后一切都会是美好的。”他不断重复着这几句说话,声音安详有力,不多时,艾蓉仙眼皮低垂,进入了梦乡。
    抗生素和凌渡宇输入她身体的内气,联手发挥出抗毒的威力,加上凌渡宇的催眠,使她步人复原的路上。
    凌渡宇力尽筋疲,软倒筏上。这种以气功救人,比走完马拉松赛更使人疲倦。不一会,他也跌入深沉的睡眠里。
    凌渡宇再睁眼时,天色大自。
    他抹了一把冷汗,幸好阿尔魔人没在这时候发现他们,否则便一败涂地了,不过情形也好不了多少,他们发觉猎物逃走了,一定暴怒如狂,凶煞冲天地追踪他们。
    艾蓉仙仍在睡眠。
    凌渡宇细看她颈后的肌肉,被叮处还有一点红印,肿却消了,应该没有大碍。
    艾蓉仙挣扎地扭动,小嘴一开一合发出微弱的叫声。
    凌渡宇心生怜惜,把耳凑到她嘴边,听到她叫道:“水!水!”凌渡宇慌忙拿起水壶,服侍她饮下。
    一连喝了几口水,艾蓉仙清醒过来,有点茫然道:“这是什么地方?”
    凌渡宇柔声道:“你觉得怎样?”
    艾蓉仙呆了一会几道:“我觉得很累、很虚弱。”
    凌渡宇道:“你振作一点,记着,我们仍未脱离险境,我需要你的帮助。”他故意激起她对自己的关心。
    艾容仙果然精神一振,坐了起来。
    凌渡宇把两支爆雾弹塞在她手里,又把一支曲尺手枪。放在她身旁道:“你记着,无论发生什么事,也不要走出舱外,有恶人进来,你赏他一粒子弹,当我大叫放弹时,立即按动爆雾器的开关,现在我先给你戴上防毒面具,只要再有个多小时,我们便可进入水道交错的河区,保证他们欲追无从。”
    艾蓉仙紧张地点头,戴上防毒面具。
    凌渡宇又为她戴上钢盔,大敌当前,不得不如此。
    解开绳索,木筏顺水流去。
    凌渡宇左右肩各背着一挺自动步枪,未来的个多小时,是最关键的时刻。
    艾蓉仙软弱地挨坐在尾舱的一角,靠着背囊,她不敢闭上眼睛,那会使她迅速入睡,一定要保持清醒,留意凌渡宇的指示,使催泪雾能适时爆开。
    木筏前进了四十分钟后,渡过了三里多的河面,来到一条狭窄的河道,水流给两岸一边,登时汹涌起来,木筏速度增加,向前冲去。
    就在这刻,凌渡宇全身汗毛倒紧,一股强烈的危险感觉狂涌心头,凌渡宇很清楚什么事将要发生,每一次危险临近,他的第六感都会先一步生出感应。
    凌渡宇回头望向艾蓉仙,后者的头低垂胸前,恹恹欲眠。
    凌渡宇喝道:“蓉仙,拿起武器。”
    艾蓉仙还来不及反应,唏哩哗啦,头顶一片黑云当头盖下。
    凌渡宇的反应是一等一的迅捷,手中撑杆全力迎着黑云拨去,刚好扫中一面大网。凌渡宇这一拨臂腰腿全身之力全部用上,把大网挑侧往一旁。可是大网上面满布倒勾,颇为沉重虽然给凌渡宇用巧轻拨得偏了角度,仍然搭上尾舱,倒勾一下子,硬生生扯着木筏的一角,木筏在河面打了个急旋,一把撞往岸旁,凌渡宇一个跟跄,几乎倒跌落河。
    木筏给扯得定在河面。
    同一时间箭矢骤雨般射来,还夹杂来福枪的声音。
    凌渡宇一个虎跳,蜷作一团,滚回舱尾内,身上头上连中数箭数弹,幸好都给头上的钢盔和避弹衣内的钢片挡开,敌人存心取他的性命,尽是向他的头胸要害攻击,反而救他一命。四周传来跳水的声音,不问可知敌人要强登上船。
    艾蓉仙花容失色,骇然地望着凌渡宇滚进来,握着曲尺的手只懂颤抖。
    凌渡宇向艾蓉仙从容一笑,忽又倒滚出外,左右手两挺自动步枪呼啸响起,向四面八方疯狂扫射。
    四周惨叫不断传来,血肉飞溅,河水里不断涌出鲜血,凌渡宇在刚才的攻击下,毫发无损,已是大出他们意外,兼之又如此威勇毫强,把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艾蓉仙从尾舱望出去,凌渡宇在筏面上以惊人的速度在腾挪跳跃,闪避敌人的俞和枪火,左右两手的自动步枪不断闪现火花,交互向四方反进。
    平静的河面充斥着子弹和利箭的可怕声响。
    战鼓喧天,阿尔魔人被激起好斗的天性,疯狂抢攻。
    凌渡宇忽又滚回尾舱,向筏尾一轮急扫,两个浑身战斑、色彩漫斓的土人在鲜血飞溅下翻跌入河水里。
    凌渡宇一把抓起防毒面具,喝道:“爆雾弹!”
    艾蓉仙虽然魂飞魄散,毕竟受过三个月军训,这点本事倒有。
    一股催泪雾从尾舱内爆开,迅速蔓延开去,把整只木筏吞噬在浓烟里,跟着波及整段河面和近河的两岸空间。
    咳嗽声和嚎叫从每一个方向传来,也不知有多少敌人。
    凌渡宇再扑出筏外,自动步枪已换上新的弹闸,这次简单得多,每一个咳声的来源,都成为他的活靶子。
    我暗敌明。
    敌人陷于劣势。
    艾蓉仙拿着手枪,可是不辩东西,也不知应向何处放枪,忽地筏尾处咳声大作,她惨叫一声,不由自主地向咳声处连放数枪,一声惨嘶,敌人倒跌入河,传来通一声水响,水花溅得她一头一脸。
    凌渡宇大喝适时传来:“放弹!”
    第二枚爆雾弹炸开。
    艾蓉仙感到木笺向后移动,有人拉动勾网,要把木筏扯离催泪雾笼罩的范围。
    那将是她两人的未日。
    凌渡宇也是大吃一惊,他和艾蓉仙不同的地方,是他知道应该怎样去应付。
    他右手的自动步枪保持强大的火力网,收起左手的步枪,从腰间抽出利斧,一个箭步标前,向勾着木筏的勾网斩去,他凭着过人的记忆,在催泪雾中把勾网劈断。
    艾蓉仙那边再传来枪声和土人的嚎叫,这女子在生死关头,显露出她士兵坚强的一面。
    凌渡宇再一斧劈下,木筏挣脱了勾索的缠绕,在河心打了个急转,凌渡宇用力过猛,向筏边跌出去,幸好他临危不乱,两手一把抓着筏边,下半身已浸人冰冷的河水里。
    木筏如脱笼之鸟,顺着水流急冲而去。
    凌渡宇大喝一声:“放雾!”
    这一回艾蓉仙更是乖巧,另一个爆雾弹炸开,木筏在催泪雾掩护下,奔马般冲往下猜。
    凌渡宇双手一按,跃回筏面,两支步枪立时疯狂向两岸猛扫。
    木筏以高速冲出硼雾,迅速远去。
    艾蓉仙转头一看,烟雾在后方像一团化不开的黑云迅速变小,再转了一个弯,便看不见。
    艾蓉仙转回木筏的前头,凌渡宇亦转头过来望向她。
    恍若隔世。
    艾蓉仙站起身来,正要扑进凌渡宇怀中,恰好见到一个上身、下身里布,全身涂着七彩缤纷图案的土人嘴上咬着利刃,从凌渡宇的筏边跃上筏面。
    几乎没有经过大脑,艾蓉仙扬起手中曲尺,一枪命中土人的面门,血光并现,土人跌返河里,艾蓉仙待再要发第二枪,已没有了子弹。
    凌渡宇回身扑往四处察看。
    艾蓉仙目瞪口呆,双脚一软,坐倒筏上。
    凌渡宇呆道:“你救了我!”
    艾蓉仙惊呼一声,道:“你受了伤。”
    凌渡宇看看臂上染红的衣服,蛮不在乎地道:“些许皮外伤,在所难免。”寥顺绨莸纳种瘢娴拇嬖冢衷诳瓷狭怂偎叭ィ恐改险胧В彩撬傻?好事?他记起了他俾格米的朋友兄弟血印巫长曾向他谈及他们的宗教说:“森林并不是由谁创造的,它是自己走到这里来的。森林内有善恶两大神只:贝费基和罗提。善神贝费基在森林里教导俾格米人认路,所以当俾格米人走进森林内时,恶神罗提会离开他们。但是假若俾格米人任性妄为,贝费基就会大发雷霆,恶神罗提会施威作恶。那是当俾格米人忘记了自己本非森林之主,只凭宾客的身汾,恣意糟蹋森林、残害野兽的时候。”
    凌渡宇呆呆地痴想着,只不知这有灵觉的生命力,是那善神贝费基,还是恶神罗提。一股浓烈的花香,扑鼻而采。
    凌渡宇被催眠似的站起身来,走进林木的深处,搜索香昧的来源。
    那种生命的力量,不断冲击着他的灵觉,那是超乎任何语言和经验的感受。
    喜悦狂涌心头。
    凌渡宇带着朝圣者的心情,向香气的源头进发。
    树林内所有植物无风自动,像是有生命的灵体,鼓舞欢欣。
    凌渡宇在林木间穿行,林中忽地空出一块小空间,长满紫红色。高及膝头的小草,在紫红草中间,一朵面盆般大的白花,冉冉升高。
    白花花开三瓣,除了笔直的花茎,没有一块花叶。
    芬香更浓。
    凌渡宇有醉蘸图的快感。
    一切看来是那样不真实,像童话世界内的事物,移到现实中发生。
    白花随着晶莹通透的雪白花茎,一直伸展到六尺的高度,慢慢弯向凌渡宇,向他致敬欢迎。
    一连串“劈劈啪啪”的声音在白花中心响起,在凌渡宇瞪大的双眼下,难以置信地标出一个鲜红的果实,眩人眼目。
    红果又再爆开,流出红得发亮的液汁,一滴滴地滴往地上。
    液汁转眼流尽,红果谢去,白花收缩作拳状,渐渐矮下,原来花茎缓缓缩入土内,陷没不见。
    树停叶静。
    森林回复平静,那生命的力量消去,一切回复平凡和“现实”。
    艾蓉仙的声音从后方传来道:“你在于什么?她错过了这大自然的奇景。”
    凌渡宇回过头来,艾蓉仙神色茫然,向着他走来。
    她忽地惊叫起来道:“这是什么草?颜色这样奇怪。”一边说,一边俯身向红草摸去。
    凌渡宇一把拉着她,骇然道:“不要碰!有剧毒。”
    艾蓉仙吓得猛缩回手,却忍不住好奇心仔细端详起来,恍然道:“啊!草身的边缘长满尖刺,一定是分泌毒液的地方,这是什么草,为什么我从未听人说过?呀!看,它们正在枯谢!”
    紫红的小草逐渐萎缩变黄,鲜艳欲活的一大片草地,刹那问失去了生命和颜色。
    凌渡宇神情震动,道:“血印说得没有错,这些红草是‘上帝之媒’的护卫,完成了任务,立即萎谢。”
    艾蓉仙好奇地道:“什么护卫?什么是上帝之媒?血印是谁?”
    凌渡宇招架不住她的问题,道:“先回营地好不好?”
    艾蓉仙嗔道:“不!你先答我的问题。”
    凌渡宇无奈道:“血印是我的俾格米好朋友。上帝之媒是一种植物。”指了指上帝之媒缩回去的地方道:“刚才从那里长出来,不过在你来前已缩回去。每逢它生出来的地方,都有一大片这样的含毒红草,作它的护卫。”
    艾蓉仙既兴奋又失望,道,“真可惜!我来迟了一步,我也嗅到花香,早点来便好了。”
    顿了顿又问道:“这上帝之媒的名宇为什么这样奇怪?”
    凌渡宇道:“它长出的红果,保证可以使你直升天堂,往见上帝,因为红果的液汁只要吞上一滴,无论怎么强壮的人畜,立即全身麻木,直至死亡,至于死后是否直升天堂见上帝,只有天晓得。而且死亡的过程非常缓慢,往往要十多天的时间,心脏才停止跳动,最高的纪录是四十八天,所以再没有人敢去尝试服用。至于那些毒草,则更惊人,胜于最毒的蛇液,沾者必立死当场。”
    艾蓉讪道:“既然全有剧毒,为什么要去试?”
    凌渡宇拉起艾蓉仙的玉手,向营地走回去,一边道:“这是基于一个古老的传说,在三千多年前有一位被称为太阳使者的巫师,服食了上帝之媒后,见到了创造天地的真神,在族人前白日飞升,成为了俾格米人的善神贝费基。这之后便不断有人服食上帝之媒的汁液,可惜一一含恨而终,据说只有一个例外。”
    这时两人回到营地的火堆旁,坐了下来。
    艾蓉仙急问道:“快告诉我。”
    凌渡宇道:“四年前我在森林区从事与某政府军的游击战时,机缘巧合下救了俾格米人的伟大人物血印巫长,大家结成生死至交,他告诉了我有关这上帝之媒的一切。”
    树枝在火堆内烧得劈啪作响,大色逐渐暗沉,红红的火光把周围的空间染个血红,情景诡异。
    凌渡宇面上现出回忆的禅情,续道:“上帝之媒是非常罕见的,很多俾格米人一生住在树林内,仍是缘悭一面。”
    艾蓉仙微叹道:‘你真是幸运。”凌渡宇点头同意道:“大约八十多年前,有一位俾格米人,往英国的牛顿大学修读历史后,回到森林内的族人里,雄心勃勃,想组织族人,建立现代化的社会,使族人有更美好的生活。可以想见他和当时的族人是如何地格格不入,于是他灵机一触,想到要族人服从他的领导,先要成为他们的巫王。这人天资卓越,通过了成为巫长的种种艰苦考验,这就是被誉为非洲最伟大的四大巫王之一的红树巫神。当他掌握了俾格米人巫术的力量后,他的思想却起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和转向。他再也不认为他的族人需要现代化的生活,他感到俾格米人传统的原始生活,才是真正活在自然的怀抱里,更接近真善美的境界。”这是一位具有大智存慧的人,他把巫术的境界推展至深入的心灵修炼,探求生命的真义,在二十年前,也就是他八十二岁时,他服下了上帝之媒的汁液。”
    艾蓉仙:“那怎样了?”
    凌渡宇闭上双目,面上现出向往的神情,缓缓道:“他和所有服汁液的人一样,全身麻木,进入昏迷的状态,他的族人把他放在一个祭台上,四周放满鲜花,每晚都围看他悲哀地跳舞。直到第三天的晚上,当每一个人都认为他难逃一死的时候,他站了起来,两眼射出慑人的神光,笔直地走进一个从来没有俾格米人敢进入的禁地——黑妖林一一今次我们的目的地。”
    艾蓉仙忍不住啊一声惊呼起来。
    凌渡宇出奇地严肃,道:“血印当时只有十六岁,还未成为巫长,目睹着这一切的发生,当时所有族人吓得跪伏地上,没有人敢拦阻红树进入这人人惧怕的禁地。七天后,红树又走了回来。由那一天开始,他不断进入沉睡的状态,但却获得了一种奇异的力量,就是能知道千里外发生的事物,并给族人作出忠告。他从不告诉族人他服了上帝之媒后的任何事,每次有人问他,他就说,”不要去知道真象,那会使人没有一晚安眠。”又说:“他正在等待一个人,那人到了后,他就会离开这个世界,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在俾格米人中又再生活了三年后,他离开了族人,避居进黑妖林边沿一个被称为“太阳落下的高山”的山洞内,若俾格米人要找他,要在洞口敲响一个皮鼓,待他接见。不过十多年来,他只肯现身三次,每一次都是将有大事发生的时候,似乎他真能知悉过去未来。血印版诉我这些事的时候,红树已是九十八岁的高龄,不知现在他还健在否。”
    艾蓉仙惊讶得几乎合不拢嘴,在这蛮荒的野林,很多文明社会不能想像的异事,正在不断地进行着。
    艾蓉仙想再间,惊觉凌渡宇神情怪异,她还未吐出话时,凌渡宇整个人弹起,扑入了帐幕内,跟着旋风般扑了回来,手中拿着薄毡,一下覆盖柴火上大地陷入绝对的黑暗里。
    艾蓉仙正要出声,凌渡宇压低声音道:“听!”
    艾蓉山侧耳倾听,密林顶传来轧轧的机器声响。
    直升机。
    声音在天空上忽远忽近,盘旋了好一回,才逐渐远去。
    凌渡宇拿起薄毡,一阵烧焦了的气味传入艾蓉仙鼻内。柴火变成一堆暗红的热炭。
    凌渡宇取了一盆水来,把炭火淋熄。两人躲入帐内,心情沉重。
    艾蓉仙低声问道:“他们发现了我们没有?”
    凌渡宇道:“应该是发现了,否则怎会在上空盘旋了这么久,显然是通知上级,决定下一步的行动和确寇目标。我们在极度危险里,敌人随时会从天降下。艾蓉仙颤声道:“那怎么办?”
    凌渡宇道:“唯一方法是即时逃走。”
    艾蓉仙一把扑入凌渡宇怀内,惶恐地道:“我怕!”上一次黑夜逃亡被毒蚊所螫,使她犹有余悸。
    天上忽地响起两声闷雷,跟着风吹树叶,雨点哗啦啦直打下来。
    凌渡宇欢叫道:“天助我也,我们不用走了,没有人能在这样的天气下跳伞。”
    艾蓉仙听到不用趁黑逃走,全身一松,舒了一口大气。
    雷声隆隆,暴雨施威。
    凌渡宇取出电脑,液晶体的屏幕上显现出一幅又一幅的非洲河道图。
    艾蓉仙讶道:“这不是刚果河吗?为什么你有这么详尽的资料?”
    凌渡宇道:“我们‘抗暴联盟’聚集了这世界上各方面的精英,希望能建立一个理想和平的地球民主国。其中有一位沈翎博士,他曾用了三十多年时光,在非洲各地进行探索,电脑的资料是由他提供。”跟着指着屏幕地图中一条婉蜒而行的河道说:“明天我们顺着这条支流走上十多里,便会与一条更大的支流会合,向东北再行三十踪里,将会抵达目的地黑妖林的外围地带,那时要弃筏登陆了。”
    艾蓉仙听得打起呵欠来。
    她要入睡了。
    暴雨在黎明前停止。
    凌渡宇和艾蓉仙等到早上十时,待水流渐趋和缓后,才登上木筏,顺流而下,继续深入原始大森林的核心,地势最低的黑妖林——俾格米人的禁地。
    暴雨使河水比平日湍急了一些,木筏很快完成了十多里的水程,午后时分便可以进入了凌渡宇目标的河道。
    凌渡宇特别要艾蓉仙将所有能携带的必需品背在身上,因为他们的踪迹已被发现,敌人可在任何一刻出现。
    只剩下四支爆雾弹,对付土人犹可,要应付马非少将的特攻队,无异螳臂挡车,所以一有敌踪,他们唯一逃生的法门,就是运用他对森林的认识了。
    他们准备随时弃筏登陆。
    这处的河道宽窄比较平均,最阔处足有十多码,窄处也达七八码,河床深广。
    凌艾两人一头一尾坐在筏上,只有当木筏侧往一旁,凌渡宇才运起撑杆,调节航线。
    凌渡宇全神贯注,因为这里有几条交错的支流,其中有一条据资料显示,直通往一道大瀑布,误人了的后果将要付出生命作代价,教他怎能不小心翼翼。
    森林内生机勃勃,岸边不时有动物来喝水沐浴。
    木筏惊起一群群的飞鸟。
    两人心情出奇地开朗,目的地愈来愈近。
    在此美好的时刻,凌渡宇露出倾听的神情,跟着面色一变。
    艾蓉仙也听到快艇的马达声从后面传来,声音迅速增强,以高速接近。
    背后响起急剧的机枪响。
    木筏四周激起无数的水柱,水花溅满周围的空间,令人什么也看不到。
    敌人的火力胜己方百倍,这一轮扫射绝对是警告性质,否则两人早已浑身弹孔。
    一艘新式的炮艇在木筏后三十码出现。
    艇头站满全副武装的白人军士达二十多人。艇分三层,最上一层是个巨型雷达,正在不断转动;还有一挺可发射榴弹的榴弹炮,这被人称为“步兵班火炮”的武器,口径足有四十毫米,既能干射,又能曲射月以摧毁轻型装甲,射速极高。能放射“杀伤破甲弹”、“杀伤破片弹”,“烟雾弹’、”催泪毒气弹”等各种榴弹,射程远达五百米。只是这项,凌艾两人除了举手投除外,再无他法。
    何况敌方二十多人每人手上提着都是最现代化的冲锋步枪,最气人的是他们面上戴着防毒面具,正是针对他们的至尊法宝——爆雾弹。敌人有备而来。
    胜负不言可知。
    现在唯一可以利用的,就是敌人不是要他的死尸,而是活人。
    还有,就是他凌渡宇对河道的认识。
    扩音器传来男子的声音以英语道:“凌先生,我是连拿上校,你们是全无机会的,赶快抛下手上武器,否则格杀勿论。”
    凌渡宇伏在筏上,向神情绝望的艾蓉仙道:“我们已来不及戴防毒面具,我一踏脚,你便启动爆雾器,将它扔往筏后,记往,闭上呼吸往后梆。”
    连拿上校怒声道:“我给你们三秒时间,一,二……”
    凌渡宇把自动步枪高举过头,站起身来。
    连拿上校一阵狞笑,显然大感快意,他给凌渡宇逃了,安些日来憋了一肚子气,心中正盘算着怎样去整治对方。
    连拿上校喝道:“将武器抛落河!”
    凌渡宇手一挥,伴随多天从不离身的忠实伙伴,咕呼一声,没入河水里。
    不敷出连拿上校道:“还有女的那支步枪。”
    在敌人的望远镜下,两人丝毫毕露,休想瞒过他们。
    凌渡宇慢慢走往艾蓉仙处,他不敢有任何急速动作,怕引起那瞄准他身体的二十多挺冲锋自动步枪任何误会。
    凌渡宇握着艾蓉仙步枪的枪嘴,一挥便落人河水去。
    没有了这两挺武器,便像在冰天雪地赤身般一样令人难过这时木筏的距离和炮艇忽地拉远了少许。
    不是炮艇减慢了速度,而是水流加剧,木筏全仗水力行走,立时顺应增速,这时敌人注意力全集中到他们身上,尚未觉察水流的微妙变化。
    连拿上校更是得意,阴测测地道:“脱去所有衣服,那位小姐也是一样,我不准有一条线留在你们身上。”这一着极是毒损,一方面羞辱两人,另一方面亦使敌人全无反击的机会,凌渡宇己使他们有大多的意外了,他不想再多一个。
    这时木筏来到一处水流的分叉点,两条水道,一左一右,在筏前三十多码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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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艾蓉仙听到脱衣的命令,在筏后敌人的大笑下骇然请示地望向凌渡宇,恰好见到他右脚提起,正要踏下。
    她两人合作已惯,一按爆雾气便掷往后方。
    黑烟刹那间在筏后爆开、吞噬了整个河面的空间。
    凌渡宇一把抢起撑杆猛撞在岸边,本筏一侧,转入了左面弯去的河道。
    枪声狂风骤雨般响起,在两人头上呼啸飞舞,幸好木筏转入了弯位,避过了敌人的火力网。
    炮艇直冲入另一条河道。
    水流更急。木筏以高速向下流冲去。
    不一会炮艇在数百码外出现,敌人返头追来,迅速接近。
    凌渡宇正要再引爆爆雾弹。
    隆一声巨响,木筏边冲起一条高达十多码的大水柱,最外围的两条木立时变成碎片,木筏六十度倾斜,险些反转过去,整个尾舱塌了下来。
    艾蓉仙惊呼一声,滚往木筏边,凌渡宇一下扑前,紧抓着她的衣服,硬把她扯住。s3;
    木筏在惊险万状下回复平衡,继续冲去,系着木筏的尼龙索开始松脱,河水从木条间隙处涌上来。
    敌人第一枚榴弹几乎要了他们的命。
    凌渡宇梆出最后第三支爆雾弹,否则敌人视野一清,只是手提武器便足以使他们葬身河底。
    河流再到达另一个水道的分叉点,这是刚果河支流交错的地方。
    一方大铁牌赫然入目,位于河道交汇中心的陆地上。
    上面画了个红色的骷髅头,有几行红宇用不同语言写着“危险!瀑布在前”。然后另有一个绿色的大箭嘴,指示着右面的河道才是安全。最下方写着“地方政府立”他两人在这刚果河走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人写的标示,可知这处一定是意外的黑点,故当地政府立牌警告。
    凌渡宇一咬牙,任由木筏冲入危险的左边河道,同时爆开了最后第二枚爆雾弹。
    他不想敌人看到警告片上的标示。
    浓烟罩着整个分叉点水流奔腾更剧。木筏的速度一点也不比炮艇逊色。
    炮艇穿过浓雾,加速冲入那瀑布在前的河道,增速向木筏追去。
    木筏很快便会进入他们步枪射程之内。连拿上校已下了射伤他们手脚的命令,非到迫不得已,他仍要生擒他们,那比杀死他们有趣得多了。
    凌渡宇扑往筏尾,在倒塌下的尾舱抢出行囊,一把将降落伞扯了出来,以最快的手法绑在背上,喝道:“搂着我!”
    艾蓉仙一把抱着他。
    最后一个爆雾弹炸开。四周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雾。
    瀑布隆隆的响声在前方近处传来。
    机枪声大作,掩盖了瀑布的响声。
    水流狂冲向外,木筏随水冲出瀑布外的空间,向数十码下的河水坠去。
    凌渡宇全力跃起,同时拉开降伞,向下冉冉飘去。
    黑雾充斥在瀑布的上端,瀑布隐没在黑暗里。
    “轰隆!轰隆!”
    炮艇有若空中火箭,射出瀑布上端外三十多码的空间,炮弹般投入瀑布下的急流乱石。
    本筏这时才冲到瀑布底,像玩具般散裂开来,化作一堆乱木,向下流飘去。
    炮艇上传来撕心裂肺的狂喊和嚎叫、连拿上校还拿着那扩音器,所以他死前的惨呼最是响亮突出。
    一切都已太迟。
    炮艇一撞入河水,立时爆开一团耀人眼目的强烈白光,跟着是一连串剧爆,炮艇在一团团炸开的火焰中,弹起一天碎片。
    激爆引起空气急流,吹得凌艾两人和降伞打着转飞往河旁的密林上。
    两人一齐呻吟,苦忍着灼热气流袭体的痛楚。凌渡宇系列_第五章 上帝之媒_全本全文免费阅读
   木筏在交错的河道上航行,这是刚果河数条支道交汇的地方,有如八阵图。/ 。r />
    凌渡宇把木筏停下,这时离开了受阿尔魔人袭击的地点,最少有三十里远。
    艾蓉仙奇道:“为什么停下?”离天黑尚有三小时,应可趁日光赶上一段路凌渡宇看看指南针,苦笑道:“我们迷了路。”
    艾蓉仙愕然。
    凌渡宇补充道:“指南针似乎受到某一种力量的影响,失去效用,我们只好在这附近度过今夜了,你也需要休息。”
    艾蓉仙同意地点头道:“是的!我仍感到手足无力,时常有晕眩的感觉。”
    他们在近岸的林间扎起营帐,生起篝火。
    艾蓉仙把俏脸埋在凌渡宇怀里,幽幽道:“我看到你眼内的红筋。”
    凌渡宇拍拍她的背脊,默然不语,即管他是铁打的,也感到疲倦。
    艾蓉仙轻柔地道:“你还记得那天问我,为什么要离开军队。我当时没答你……其实原因很简单,就是我第一次打枪时,吓得晕了过去,成为了众人的笑柄。我要跟着你冒险,是要证明给自己看,我艾蓉仙并不是那样没用的。而且,我想跟你在一起,无论是多么短暂……。
    凌渡宇恍然大悟,难怪那天出发时,分派步枪予她,神情是那样古怪。凌渡宇审视她的俏面,原来已睡着了。凌渡宇把她放得平躺帐内,又为她盖好薄毡,美人卧睡。忍不住在她唇上轻吻一下。拿起步枪,走出帐幕处,盘膝打坐起来。
    很快他进入了至虚极守静笃的冥思境界。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一种奇异的感觉笼罩着他。他又接触到那晚在机舱内打坐所感到的生命汪洋,不过这次是十倍百倍的强烈。
    他已有经验,全神地去感受那海洋般的生命力。生命来自四周的林木,来自每一株草、每一朵花。它们像有灵性的生命,向他传达某一种难明的讯息。
    它们的世界和他不同,远比人的灵觉辽阔,更为深远。他感受到虚空中的星体,灵觉在时空作无限的伸延。他的灵觉融人了这生命的汪洋里,成为其中一粒水滴,同时又感到整个海洋里每一丁点儿的变动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一股庞大的生命力,在某一处慢慢冒起来,像要把他吞篮下去。
    凌渡宇心神一震,猛地张开双目。四周树摇叶动,那生命的力量并没有消失,似乎就在附近等待着他,呼唤着他。
    这等异事,凌渡宇还是首次遇上。难道非洲土人崇拜的森林之神,真的存在,现在看上了他,召他前去?指南针失效,也是它干的好事?
    他记起了他俾格米的朋友兄弟血印巫长曾向他谈及他们的宗教说:“森林并不是由谁创造的,它是自己走到这里来的。
    森林内有善恶两大神只:贝费基和罗提。善神贝费基在森林里教导俾格米人认路,所以当俾格米人走进森林内时,恶神罗提会离开他们。但是假若俾格米人任性妄为,贝费基就会大发雷霆,恶神罗提会施威作恶。那是当俾格米人忘记了自己本非森林之主,只凭宾客的身汾,恣意糟蹋森林、残害野兽的时候。”
    凌渡宇呆呆地痴想着,只不知这有灵觉的生命力,是那善神贝费基,还是恶神罗提。一股浓烈的花香,扑鼻而采。
    凌渡宇被催眠似的站起身来,走进林木的深处,搜索香昧的来源。
    那种生命的力量,不断冲击着他的灵觉,那是超乎任何语言和经验的感受。
    喜悦狂涌心头。
    凌渡宇带着朝圣者的心情,向香气的源头进发。
    树林内所有植物无风自动,像是有生命的灵体,鼓舞欢欣。
    凌渡宇在林木间穿行,林中忽地空出一块小空间,长满紫红色。高及膝头的小草,在紫红草中间,一朵面盆般大的白花,冉冉升高。
    白花花开三瓣,除了笔直的花茎,没有一块花叶。
    芬香更浓。
    凌渡宇有醉蘸图的快感。
    一切看来是那样不真实,像童话世界内的事物,移到现实中发生。
    白花随着晶莹通透的雪白花茎,一直伸展到六尺的高度,慢慢弯向凌渡宇,向他致敬欢迎。
    一连串“劈劈啪啪”的声音在白花中心响起,在凌渡宇瞪大的双眼下,难以置信地标出一个鲜红的果实,眩人眼目。
    红果又再爆开,流出红得发亮的液汁,一滴滴地滴往地上。
    液汁转眼流尽,红果谢去,白花收缩作拳状,渐渐矮下,原来花茎缓缓缩入土内,陷没不见。
    树停叶静。
    森林回复平静,那生命的力量消去,一切回复平凡和“现实”。
    艾蓉仙的声音从后方传来道:“你在于什么?她错过了这大自然的奇景。”
    凌渡宇回过头来,艾蓉仙神色茫然,向着他走来。
    她忽地惊叫起来道:“这是什么草?颜色这样奇怪。”一边说,一边俯身向红草摸去。
    凌渡宇一把拉着她,骇然道:“不要碰!有剧毒。”
    艾蓉仙吓得猛缩回手,却忍不住好奇心仔细端详起来,恍然道:“啊!草身的边缘长满尖刺,一定是分泌毒液的地方,这是什么草,为什么我从未听人说过?呀!看,它们正在枯谢!”
    紫红的小草逐渐萎缩变黄,鲜艳欲活的一大片草地,刹那问失去了生命和颜色。
    凌渡宇神情震动,道:“血印说得没有错,这些红草是‘上帝之媒’的护卫,完成了任务,立即萎谢。”
    艾蓉仙好奇地道:“什么护卫?什么是上帝之媒?血印是谁?”
    凌渡宇招架不住她的问题,道:“先回营地好不好?”
    艾蓉仙嗔道:“不!你先答我的问题。”
    凌渡宇无奈道:“血印是我的俾格米好朋友。上帝之媒是一种植物。”指了指上帝之媒缩回去的地方道:“刚才从那里长出来,不过在你来前已缩回去。每逢它生出来的地方,都有一大片这样的含毒红草,作它的护卫。”
    艾蓉仙既兴奋又失望,道,“真可惜!我来迟了一步,我也嗅到花香,早点来便好了。”
    顿了顿又问道:“这上帝之媒的名宇为什么这样奇怪?”
    凌渡宇道:“它长出的红果,保证可以使你直升天堂,往见上帝,因为红果的液汁只要吞上一滴,无论怎么强壮的人畜,立即全身麻木,直至死亡,至于死后是否直升天堂见上帝,只有天晓得。而且死亡的过程非常缓慢,往往要十多天的时间,心脏才停止跳动,最高的纪录是四十八天,所以再没有人敢去尝试服用。至于那些毒草,则更惊人,胜于最毒的蛇液,沾者必立死当场。”
    艾蓉讪道:“既然全有剧毒,为什么要去试?”
    凌渡宇拉起艾蓉仙的玉手,向营地走回去,一边道:“这是基于一个古老的传说,在三千多年前有一位被称为太阳使者的巫师,服食了上帝之媒后,见到了创造天地的真神,在族人前白日飞升,成为了俾格米人的善神贝费基。这之后便不断有人服食上帝之媒的汁液,可惜一一含恨而终,据说只有一个例外。”
    这时两人回到营地的火堆旁,坐了下来。
    艾蓉仙急问道:“快告诉我。”
    凌渡宇道:“四年前我在森林区从事与某政府军的游击战时,机缘巧合下救了俾格米人的伟大人物血印巫长,大家结成生死至交,他告诉了我有关这上帝之媒的一切。”
    树枝在火堆内烧得劈啪作响,大色逐渐暗沉,红红的火光把周围的空间染个血红,情景诡异。
    凌渡宇面上现出回忆的禅情,续道:“上帝之媒是非常罕见的,很多俾格米人一生住在树林内,仍是缘悭一面。”
    艾蓉仙微叹道:‘你真是幸运。”凌渡宇点头同意道:“大约八十多年前,有一位俾格米人,往英国的牛顿大学修读历史后,回到森林内的族人里,雄心勃勃,想组织族人,建立现代化的社会,使族人有更美好的生活。可以想见他和当时的族人是如何地格格不入,于是他灵机一触,想到要族人服从他的领导,先要成为他们的巫王。这人天资卓越,通过了成为巫长的种种艰苦考验,这就是被誉为非洲最伟大的四大巫王之一的红树巫神。当他掌握了俾格米人巫术的力量后,他的思想却起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和转向。他再也不认为他的族人需要现代化的生活,他感到俾格米人传统的原始生活,才是真正活在自然的怀抱里,更接近真善美的境界。”这是一位具有大智存慧的人,他把巫术的境界推展至深入的心灵修炼,探求生命的真义,在二十年前,也就是他八十二岁时,他服下了上帝之媒的汁液。”
    艾蓉仙:“那怎样了?”
    凌渡宇闭上双目,面上现出向往的神情,缓缓道:“他和所有服汁液的人一样,全身麻木,进入昏迷的状态,他的族人把他放在一个祭台上,四周放满鲜花,每晚都围看他悲哀地跳舞。直到第三天的晚上,当每一个人都认为他难逃一死的时候,他站了起来,两眼射出慑人的神光,笔直地走进一个从来没有俾格米人敢进入的禁地——黑妖林一一今次我们的目的地。”
    艾蓉仙忍不住啊一声惊呼起来。
    凌渡宇出奇地严肃,道:“血印当时只有十六岁,还未成为巫长,目睹着这一切的发生,当时所有族人吓得跪伏地上,没有人敢拦阻红树进入这人人惧怕的禁地。七天后,红树又走了回来。由那一天开始,他不断进入沉睡的状态,但却获得了一种奇异的力量,就是能知道千里外发生的事物,并给族人作出忠告。他从不告诉族人他服了上帝之媒后的任何事,每次有人问他,他就说,”不要去知道真象,那会使人没有一晚安眠。”又说:“他正在等待一个人,那人到了后,他就会离开这个世界,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在俾格米人中又再生活了三年后,他离开了族人,避居进黑妖林边沿一个被称为“太阳落下的高山”的山洞内,若俾格米人要找他,要在洞口敲响一个皮鼓,待他接见。不过十多年来,他只肯现身三次,每一次都是将有大事发生的时候,似乎他真能知悉过去未来。血印版诉我这些事的时候,红树已是九十八岁的高龄,不知现在他还健在否。”
    艾蓉仙惊讶得几乎合不拢嘴,在这蛮荒的野林,很多文明社会不能想像的异事,正在不断地进行着。
    艾蓉仙想再间,惊觉凌渡宇神情怪异,她还未吐出话时,凌渡宇整个人弹起,扑入了帐幕内,跟着旋风般扑了回来,手中拿着薄毡,一下覆盖柴火上大地陷入绝对的黑暗里。
    艾蓉仙正要出声,凌渡宇压低声音道:“听!”
    艾蓉山侧耳倾听,密林顶传来轧轧的机器声响。
    直升机。
    声音在天空上忽远忽近,盘旋了好一回,才逐渐远去。
    凌渡宇拿起薄毡,一阵烧焦了的气味传入艾蓉仙鼻内。柴火变成一堆暗红的热炭。
    凌渡宇取了一盆水来,把炭火淋熄。两人躲入帐内,心情沉重。
    艾蓉仙低声问道:“他们发现了我们没有?”
    凌渡宇道:“应该是发现了,否则怎会在上空盘旋了这么久,显然是通知上级,决定下一步的行动和确寇目标。我们在极度危险里,敌人随时会从天降下。艾蓉仙颤声道:“那怎么办?”
    凌渡宇道:“唯一方法是即时逃走。”
    艾蓉仙一把扑入凌渡宇怀内,惶恐地道:“我怕!”上一次黑夜逃亡被毒蚊所螫,使她犹有余悸。
    天上忽地响起两声闷雷,跟着风吹树叶,雨点哗啦啦直打下来。
    凌渡宇欢叫道:“天助我也,我们不用走了,没有人能在这样的天气下跳伞。”
    艾蓉仙听到不用趁黑逃走,全身一松,舒了一口大气。
    雷声隆隆,暴雨施威。
    凌渡宇取出电脑,液晶体的屏幕上显现出一幅又一幅的非洲河道图。
    艾蓉仙讶道:“这不是刚果河吗?为什么你有这么详尽的资料?”
    凌渡宇道:“我们‘抗暴联盟’聚集了这世界上各方面的精英,希望能建立一个理想和平的地球民主国。其中有一位沈翎博士,他曾用了三十多年时光,在非洲各地进行探索,电脑的资料是由他提供。”跟着指着屏幕地图中一条婉蜒而行的河道说:“明天我们顺着这条支流走上十多里,便会与一条更大的支流会合,向东北再行三十踪里,将会抵达目的地黑妖林的外围地带,那时要弃筏登陆了。”
    艾蓉仙听得打起呵欠来。
    她要入睡了。
    暴雨在黎明前停止。
    凌渡宇和艾蓉仙等到早上十时,待水流渐趋和缓后,才登上木筏,顺流而下,继续深入原始大森林的核心,地势最低的黑妖林——俾格米人的禁地。
    暴雨使河水比平日湍急了一些,木筏很快完成了十多里的水程,午后时分便可以进入了凌渡宇目标的河道。
    凌渡宇特别要艾蓉仙将所有能携带的必需品背在身上,因为他们的踪迹已被发现,敌人可在任何一刻出现。
    只剩下四支爆雾弹,对付土人犹可,要应付马非少将的特攻队,无异螳臂挡车,所以一有敌踪,他们唯一逃生的法门,就是运用他对森林的认识了。
    他们准备随时弃筏登陆。
    这处的河道宽窄比较平均,最阔处足有十多码,窄处也达七八码,河床深广。
    凌艾两人一头一尾坐在筏上,只有当木筏侧往一旁,凌渡宇才运起撑杆,调节航线。
    凌渡宇全神贯注,因为这里有几条交错的支流,其中有一条据资料显示,直通往一道大瀑布,误人了的后果将要付出生命作代价,教他怎能不小心翼翼。
    森林内生机勃勃,岸边不时有动物来喝水沐浴。
    木筏惊起一群群的飞鸟。
    两人心情出奇地开朗,目的地愈来愈近。
    在此美好的时刻,凌渡宇露出倾听的神情,跟着面色一变。
    艾蓉仙也听到快艇的马达声从后面传来,声音迅速增强,以高速接近。
    背后响起急剧的机枪响。
    木筏四周激起无数的水柱,水花溅满周围的空间,令人什么也看不到。
    敌人的火力胜己方百倍,这一轮扫射绝对是警告性质,否则两人早已浑身弹孔。
    一艘新式的炮艇在木筏后三十码出现。
    艇头站满全副武装的白人军士达二十多人。艇分三层,最上一层是个巨型雷达,正在不断转动;还有一挺可发射榴弹的榴弹炮,这被人称为“步兵班火炮”的武器,口径足有四十毫米,既能干射,又能曲射月以摧毁轻型装甲,射速极高。能放射“杀伤破甲弹”、“杀伤破片弹”,“烟雾弹’、”催泪毒气弹”等各种榴弹,射程远达五百米。只是这项,凌艾两人除了举手投除外,再无他法。
    何况敌方二十多人每人手上提着都是最现代化的冲锋步枪,最气人的是他们面上戴着防毒面具,正是针对他们的至尊法宝——爆雾弹。敌人有备而来。
    胜负不言可知。
    现在唯一可以利用的,就是敌人不是要他的死尸,而是活人。
    还有,就是他凌渡宇对河道的认识。
    扩音器传来男子的声音以英语道:“凌先生,我是连拿上校,你们是全无机会的,赶快抛下手上武器,否则格杀勿论。”
    凌渡宇伏在筏上,向神情绝望的艾蓉仙道:“我们已来不及戴防毒面具,我一踏脚,你便启动爆雾器,将它扔往筏后,记往,闭上呼吸往后梆。”
    连拿上校怒声道:“我给你们三秒时间,一,二……”
    凌渡宇把自动步枪高举过头,站起身来。
    连拿上校一阵狞笑,显然大感快意,他给凌渡宇逃了,安些日来憋了一肚子气,心中正盘算着怎样去整治对方。
    连拿上校喝道:“将武器抛落河!”
    凌渡宇手一挥,伴随多天从不离身的忠实伙伴,咕呼一声,没入河水里。
    不敷出连拿上校道:“还有女的那支步枪。”
    在敌人的望远镜下,两人丝毫毕露,休想瞒过他们。
    凌渡宇慢慢走往艾蓉仙处,他不敢有任何急速动作,怕引起那瞄准他身体的二十多挺冲锋自动步枪任何误会。
    凌渡宇握着艾蓉仙步枪的枪嘴,一挥便落人河水去。
    没有了这两挺武器,便像在冰天雪地赤身般一样令人难过这时木筏的距离和炮艇忽地拉远了少许。
    不是炮艇减慢了速度,而是水流加剧,木筏全仗水力行走,立时顺应增速,这时敌人注意力全集中到他们身上,尚未觉察水流的微妙变化。
    连拿上校更是得意,阴测测地道:“脱去所有衣服,那位小姐也是一样,我不准有一条线留在你们身上。”这一着极是毒损,一方面羞辱两人,另一方面亦使敌人全无反击的机会,凌渡宇己使他们有大多的意外了,他不想再多一个。
    这时木筏来到一处水流的分叉点,两条水道,一左一右,在筏前三十多码外。
    艾蓉仙听到脱衣的命令,在筏后敌人的大笑下骇然请示地望向凌渡宇,恰好见到他右脚提起,正要踏下。
    她两人合作已惯,一按爆雾气便掷往后方。
    黑烟刹那间在筏后爆开、吞噬了整个河面的空间。
    凌渡宇一把抢起撑杆猛撞在岸边,本筏一侧,转入了左面弯去的河道。
    枪声狂风骤雨般响起,在两人头上呼啸飞舞,幸好木筏转入了弯位,避过了敌人的火力网。
    炮艇直冲入另一条河道。
    水流更急。木筏以高速向下流冲去。
    不一会炮艇在数百码外出现,敌人返头追来,迅速接近。
    凌渡宇正要再引爆爆雾弹。
    隆一声巨响,木筏边冲起一条高达十多码的大水柱,最外围的两条木立时变成碎片,木筏六十度倾斜,险些反转过去,整个尾舱塌了下来。
    艾蓉仙惊呼一声,滚往木筏边,凌渡宇一下扑前,紧抓着她的衣服,硬把她扯住。
    木筏在惊险万状下回复平衡,继续冲去,系着木筏的尼龙索开始松脱,河水从木条间隙处涌上来。
    敌人第一枚榴弹几乎要了他们的命。
    凌渡宇梆出最后第三支爆雾弹,否则敌人视野一清,只是手提武器便足以使他们葬身河底。
    河流再到达另一个水道的分叉点,这是刚果河支流交错的地方。
    一方大铁牌赫然入目,位于河道交汇中心的陆地上。
    上面画了个红色的骷髅头,有几行红宇用不同语言写着“危险!瀑布在前”。然后另有一个绿色的大箭嘴,指示着右面的河道才是安全。最下方写着“地方政府立”他两人在这刚果河走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人写的标示,可知这处一定是意外的黑点,故当地政府立牌警告。
    凌渡宇一咬牙,任由木筏冲入危险的左边河道,同时爆开了最后第二枚爆雾弹。
    他不想敌人看到警告片上的标示。
    浓烟罩着整个分叉点水流奔腾更剧。木筏的速度一点也不比炮艇逊色。
    炮艇穿过浓雾,加速冲入那瀑布在前的河道,增速向木筏追去。
    木筏很快便会进入他们步枪射程之内。连拿上校已下了射伤他们手脚的命令,非到迫不得已,他仍要生擒他们,那比杀死他们有趣得多了。
    凌渡宇扑往筏尾,在倒塌下的尾舱抢出行囊,一把将降落伞扯了出来,以最快的手法绑在背上,喝道:“搂着我!”
    艾蓉仙一把抱着他。
    最后一个爆雾弹炸开。四周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雾。
    瀑布隆隆的响声在前方近处传来。
    机枪声大作,掩盖了瀑布的响声。
    水流狂冲向外,木筏随水冲出瀑布外的空间,向数十码下的河水坠去。
    凌渡宇全力跃起,同时拉开降伞,向下冉冉飘去。
    黑雾充斥在瀑布的上端,瀑布隐没在黑暗里。
    “轰隆!轰隆!”
    炮艇有若空中火箭,射出瀑布上端外三十多码的空间,炮弹般投入瀑布下的急流乱石。
    本筏这时才冲到瀑布底,像玩具般散裂开来,化作一堆乱木,向下流飘去。
    炮艇上传来撕心裂肺的狂喊和嚎叫、连拿上校还拿着那扩音器,所以他死前的惨呼最是响亮突出。
    一切都已太迟。
    炮艇一撞入河水,立时爆开一团耀人眼目的强烈白光,跟着是一连串剧爆,炮艇在一团团炸开的火焰中,弹起一天碎片。
    激爆引起空气急流,吹得凌艾两人和降伞打着转飞往河旁的密林上。
    两人一齐呻吟,苦忍着灼热气流袭体的痛楚。凌渡宇系列_第六章 俾格米人_全本全文免费阅读
   降落伞打着转急速下降,跌进密林,发出一连串枝叶折断的混乱声音。//.r />
    降落伞傍打横伸出的粗树干勾着,将两人吊在半空。他们也算幸运,假设直接撞在地面,难逃骨折之祸。
    两人松了一口气,费了一番功夫,爬往地上。
    劫后除生,两人挨在树身,只懂喘气。
    凌渡宇道:“你搂得我那么紧,算是你碰我还是我碰你?”
    艾蓉仙瞪他一眼道:“你占了便宜还不够吗?口舌也要占便宜。”
    凌渡宇唉一声道:“小弟劳苦功高,占点便宜也应该吧。喂!什么时候才正式取消那鬼合约,哀求我好好地侵犯你?”
    艾蓉仙有好气没好气地道:“休想有那一天!不过,假设你要干什么事,不要指望我会有丝毫反抗。牺牲小我,让你负上不义毁约之名,何乐而不为。”眼中尽是笑意。
    两人死里逃生,极需这类生命的小插曲来调剂一下。
    凌渡宇舒适地吐出一口气,道:“此地是沿着河流的密林带,穿越了这区域,便抵达黑妖林边沿的山区地带,也是俾格米人聚居的地方。”
    艾蓉仙道:“我们的食物行装已和木筏一同完蛋,打后日子怎样过?”
    凌渡宇道:“树林内资源丰富,取之不尽,况且最重要军刀、曲尺、水壶、帐幕都给我们背在身上,何用担心。”
    艾蓉仙道:“那我们快些起程,趁天光快些离开这鬼地方。”
    凌渡宇嘿然道:“你倒说得轻松容易,这鬼地方没有两三天,那走得完!”
    艾蓉仙大叫“我的天”。
    两个小时后,艾蓉仙完全体会到凌渡宇说话的含意,虽然大部分披荆斩棘的工作都由凌渡宇负担起来,但要在荗密的林木、藤棘交缠间强行闯过,仍把她累得力尽筋疲,请求停下。
    这两个多小时只推进了大半里。
    密林覆天蔽地,使人不见天日,不知身在何处。枝叶蔓疏的地方,阳光金雨般碎漏下来,活像神话里的仙境。
    飞鸟在林叶间嬉戏,密林阴森中充满生机,蛇虫动物身上的保护色,使他们和环境浑成一体,非到它们受惊移动时,没法知道它们的存在,凌渡宇每一步都非常谨慎,是满布死亡陷阶的地方。
    停下来后,凌渡宇拣了块地势较高,陇较于爽和空旷勺地方,干了一大番清理工作后,扎营休息。
    他削了一大批粗树枝,把它们插满四周,做了一个临时的木栏,算是防止较大动物入侵的警戒线。
    艾蓉仙心下感激,要非凌渡宇如此精于森林之道,恐怕他们一天也活不了。s3;
    两人挤进七八尺见方的帐幕里,呼呼入睡。
    一声刺破耳膜般的尖呼,把艾蓉仙吓得从睡梦中惊醒立来。
    她霍地坐起,眼前一片漆黑,浑身酸痛。
    一只手摸上她的背脊。
    艾蓉仙的惶恐消失了大半,代之而起是安全感和温馨。
    她扑入凌宇怀里,道:“那是什么声音?”
    凌渡宇一边抚摸她充满弹力的背肌,柔声道:“那是猫头鹰猎杀林鼠,林鼠死前的惨叫。”
    艾蓉仙脑海中升起一幅图像,在黑不见指的密林内,猫头鹰轰炸机般由林顶俯冲向下,两对利爪直伸出来,向地上急走的林鼠攫去。
    艾蓉仙道:“刚才我梦见那上帝之媒不断流下血红的汁液,汁液变成了一个汪洋,我不断在这血红的大海挣扎浮沉、液汁变成鲜血,我吓得醒了过来。”
    凌渡宇默然不语,事实上这几天他一有空也想着上帝之媒的各种问题。
    艾蓉仙仰起俏面,望向凌渡宇,漆黑中她什么也看不到,只感到凌渡宇细慢的呼吸喷到她脸上,使她舒服满足。
    艾蓉仙问遣:“那生命之媒是否有灵性的植物?”
    凌渡宇忽地说道,“你听过植物和测谎机的关系没有?”
    艾蓉仙道:“没有!”她很高兴凌渡宇愈来愈多和她探讨这些神秘的问题,这也显示了凌渡宇也在非常困惑的境地,故而极须说出来。
    凌渡宇陷进沉思里,呼吸有些急促和不自然,好一会才值:“在一九六六年,美国一位著名的测谎专家柏士达,有一天在办公室内闲极无聊,把他的测谎机接驳到办公室台上作装饰的一盆盆栽植物去,那是一种大叶细花,名叫”龙树”的热带植物。”“测慌机的整个原理,在于能探测到生物内电流的强弱。被测谎者会被问及一大堆问题,其中一些是一定不能说谎的,例如”你叫什么名宇”“你是否男人”等,以此作为标准,当他对另一些问题反应特别强烈时,测谎机的电流读数便会显示出来,从而推断是否谎言…
    “通常一般人对于恐吓其自身安危的说话,电流的感应最强。所以当柏士达把测谎机连接上那盆龙树时,便将其中一块树叶浸进他那杯咖啡里,看看有什么反应。”
    艾蓉仙追问道:“有什么反应?”
    凌渡宇道:“什么反应也没有,柏士达无所施其技,于是他心中想道:‘不如把其中一块叶烧了吧!”这个念头才刚冒出来,测谎机已显示了该被测试的植物有强烈的电流反应,帕士达骇然大惊,心想难道植物竟然能看穿我的脑袋,知穿我的心意吗?”艾蓉仙道:“他还有没有再试验?”
    凌渡宇笑道:“当然有,这是欲罢不能的时刻:,他真的把其中一块叶烧掉,令人出乎意料的是一一一测谎机显示该植物没有反应。这始终是一个谜,难道无形的思想比实质的行动,更能引起植物的反应?”其后柏士达又想重施故技,故意在脑中盘算着要烧掉树叶的念头,这一次也是令人泄气,该先前对他这念头有强烈反应的龙树,这次一点反应也没有。柏士达想到一个更可怕的推论,就是这植物能分辩他这念头的真与假,所以并不‘惊惶’。”
    黑暗中,两人呼吸沉重。
    一向被人忽视,认为只是比死物多了生长能力,但没有思感的植物,是否拥有远远超乎人类理解的灵觉?
    凌渡宇这些日来,无时无刻不感到和它们有超乎日常感官的接触,这使他不由自主想到人类和植物打交道的各种历史和实验。
    艾蓉仙道:“其他的植物学家又怎样?”
    凌渡宇的声音带着严肃道:“跟着全球的植物学家齐齐在他们的实验室内进行类似的实验,试图测探植物的灵觉。最著名和最权威的,首椎在康纽尔大学一连串这方面的实验。”
    艾蓉仙呼吸转促,她已想到答案。
    凌渡宇果然道:“实验结束后,他们宣告一点也找不到柏土达所说的现象,所以柏士达一是说了谎话,一是纯粹巧合。”
    艾蓉仙道:“我也想到是这样,否则全部有关植物的书本早在六十年代便改写了,我也应该知道。”
    凌渡宇叹道:“全球的正统植物学家大大松了一口气,因为他们不用推翻对植物那根深蒂固的看法,又可以元惊无险地继续枕于他们虚假的安逸;植物便是植物,一种不会思想、不能行动、只知吸取空气阳光水分和泥土内矿物质以供生长的低等生命形式。”他们艰道不知实验室只是一种人为和虚假的环境,只能以人的角度去探测植物那超乎我们想像的生命形式,怎能不失败。一向以来我极反对正统科学权威性的语调和盲目的信心,他们满以为勘破宇宙秘密的方法有如砌图游戏。东一块西一块,支离破碎,把所有残片凑在一起,便会显现出整个宇宙的真面目;终日埋首于一个小框框内,排拆那之外汪河超乎他们理性的事物。可惜他们的工具只像一把三尺长的尺,怎能量度出宇宙的大小?”
    艾蓉仙道:“实验室找不到植物的秘密,但总应有人在实地作研究的是吗?”
    凌渡宇笑道:“当然有,所以发现了一些令人惊异的现象。”
    艾蓉仙道:“快告诉我!”她强烈的好奇心已被引起。只要你肯细心一想,这世界有那一件事物不是玄秘莫测?
    像眼前的黑暗,便牵涉到光的问题。假设没有了恒垦,虚空是无涯的“黑暗”,那是否宇宙的本质?“黑暗”究竟是什么东西?是否全基于人类眼睛的结构而产生的现象?“真相”又是怎样?
    凌渡宇道:“植物有一种特别的功能,用来保护自己。要知植物一生固定在某一空间内,所以并不懂逃跑来避开动物和虫蚁的侵害,于是它们能在体内产生一种化学物质,使枝叶苦涩而含毒。这种化学毒素只有在被动物昆虫咬食得它们太过厉害时,才会分泌出来,驱走侵犯者,于是有位植物学家叫何云的,利用植物这个特性,进行了一连串的大胆而富于想像力的实验。”
    凌渡宇忽地笑出声来,以一种轻松的语调道:“英法两国的农夫间,流行一句说话,就是‘女人和胡桃树同样须要间中被打上一顿’,这句活可能有点道理。”艾蓉仙在他怀内不依地扭动,凌渡宇继续道:“何云的方法是把植物来顿痛打,他以鞭子抽打树身,然后再查看该树化学分泌的增长。结果令他大吃一惊,被抽打的树,一小时内这分泌的增长率,竞比平常高至百分之二百五十六,事后却需二十四至一百小时,才能回复平时的含量,显示树木能迅速作出反应的能力。”
    艾蓉仙叹道:“这真是奇妙!”
    凌渡宇满怀感触道:“奇妙的事并不止于此,最令人讶异的是当何云抽打目标的树时,附近的树同样加强了分泌,达到百分之四十的增长率。”
    艾蓉仙呆了起来,难道其他的树虽未被抽打,却听懂了同类苦难的“惨叫”,因而进入警戒的状态?
    那上帝之媒又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第二天早上,两人继续密林中的艰苦旅程,今天有了昨天的经验,推进快了一点。黄昏时分扎营时,他们走了三里路有多。
    途中听到几次直升机的声音,连拿上校艇毁人亡,一定使马非少将阵脚大乱,同时亦必加强搜捕他们的实力。这正是前门拒虎,后门抗狼,黑妖林已是著名凶地,又有马非少将在虎视眈眈,若非凌渡宇意志钢铁般紧强,早便打退堂鼓了,况且高山鹰生死未卜,想起也教人沮丧不已。
    凌渡宇采集了一些类似中国山草药“英精”的物体,是树根分泌出来的糖精,含有丰富蛋白质,一点不难吃。两人吃得津津有味,另外凌渡宇又找到十来个木薯,准备煮熟后作木薯饼,为日后的干粮。
    艾蓉仙一边吃一边道:“假设营外周围的每株树。每条草,都是能看穿我们思想的怪物,我们一思一想,它们无不知晓,那人还算是什么高等生物,还有什么值得自豪的地方?”
    艾蓉仙这几句话颇有道理,反过来说,人对植物的认识是那么皮毛,那等于外星人来到地球,就算把人解剖来看,假设不能把握他们的思想,血肉之躯能有多大意义?所以即管我们知道植物每一个细胞组织,但仍不知半点真正的“它们”。
    反之,它们却对我们了若指掌。在人的角度来说,那是多么可怕的一回事。
    凌渡宇喟然道:“我们对植物的了解实在太表面,像营外的大树,外表上被困在一个固定的地方,可是它千枝万叶,以万计的树时,假设每枝每叶,都拥有远胜我们感官的灵觉,那一棵树便是一个庞大的发布和探测器,千百年间以它们的形式来感知这个世界。”
    艾蓉仙道:“我曾经阅报得知,植物能从根部或枝叶分泌一种物质,把附近泥土变得其他类植物不能生长的领土,所以纵然全不假人手,原始森林内植物的分布井然有序,像是最精心的安排一样。”
    凌渡宇晒道:“这类了解最代表了我们研究其他生命形式时最大的弱点:就是我们只能从人的角度去推想它们。例如这种霸地行为,在我们是理所当然,因为在人的世界里,这是每天都发生的事情,所以想当然我们认为植物也在霸地,事实上可能植物绝无半点霸地的意思,只不过通过这行为,去达成人类无法想像的某一目的。”
    艾蓉仙点头同意,人自己本身的局限,成为了研究其他一切生命形式的最大障碍,便像夏虫不知道冬天的冰雪是什么样子;井底之蛙通过它的角度,终生又以为天只是一小片。
    凌渡宇大生感触,那天在见到上旁之媒前,他曾经与植物的灵觉结合,感受和体会到植物那奇异和美丽的世界,有感而发地道:“其实人类之所以能在大地生存,植物是功不可没的,它们不但调节了气候和雨水,还把二氧化碳转化成维持生命的必需品——宝贵的氧气,帮助大气层的存在,造出其他生命能存在的条件。”顿了一顿道:“我们一向以能自由走动为荣,自封为比植物高级的生命形式,其实这可能反而是最大的缺点,远不及植物和大地融合无间,结为一体,享受比人类高了不知多少级数的生命,知感无远弗届,虽然它们物质的外表不能走动,但它们精神的世界却比人类活跃辽阔上千倍万倍,或是亿倍亿亿倍。”
    他终于说出了他对植物的最新想法。
    那“人”究竟算是什么?
    两人日间消耗了极大能量,倦极而眠,连凌渡宇也忍不住睡了一觉。
    明天一早,两人又踏上路途。
    走了两个多小时后,他们遇上一个直径足有三尺、高三层的巨大杀人蜂蜂巢。
    成千上万的杀人蜂绕着蜂巢的范围盘旋飞舞,嗡嗡作响,使人毛骨悚然。
    艾蓉仙吓得几乎晕去。靠凌渡宇扶着她,远远绕道而行。
    凌渡宇为了缓和她惊魂未定的情绪,故意引她说话道:“蜂和蚁一样,整族加起来才是一个完整的单一个体,合成一个心灵,没有任何一只蜂或蚁可以单独生存。”
    艾蓉仙沉吟了一会,道:“一个广阔的大平原,某一类植物的树林,可能和蜂或蚁一样,只代表一个单一的心灵,我看这可能性相当高。”
    这回轮到凌渡宇沉吟起来,他想起那生命的汪洋,一个惊人的意念掠过他的脑海,使他失声道:“我想还不止此,极有可能全球千百万种不同的植物加在一起,才代表一个单一的心灵。”
    艾蓉仙一面惊容,在凌渡宇催促下,才勉强继续在密林内的强闯。
    当日午后,两人终于穿过出了这刚果河畔的密林带。”
    密林外是一条小溪,流水淙淙,宽阔处形成一个接一个的小池,聚集了数十种不同的鸟兽,安详地喝水和沐浴。
    艾蓉仙惊呼一声,指向溪水上游百多米的地方。
    一只色彩斑斓的猛虎,俯伏溪旁,伸出红红的长舌,把河水大口大口地掷进口内。高它不远处聚集了一群数十只牝鹿,大家相安无事,令艾蓉仙喷喷称奇不已。
    凌渡宇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淡淡道:“自然界中动物各取所需,各安其分。这还未到老虎晚餐的时间。”
    艾蓉仙忽地送给凌渡宇一个妩媚性感的笑容,甜甜地道:“凌先生,让我派给阁下一个特殊任务,做一会我的监护人。”一边把身上北背着的行李水壶一股脑几下来,跟着宽衣解带。
    凌渡宇看得目不转睛,完全忘记了守护之责,这眼前的奇景,一点不逊色于大自然其他的任何景象。
    艾蓉仙就那样在他面前解去了所有人为的束缚,露出完美无暇、黑得闪亮的骄人,在日光下美艳不可方物,没有一寸多除的脂肪,丰润而充满青春的活力,使人不敢直视,又舍不得移开眼睛。
    艾蓉仙向他做然一笑,跃人清澈的溪水里。
    凌渡宇金睛火眼般,为出浴的美女作起守卫来,可是他这守卫大部时间都在监守自盗,恣意享受视觉上的高度刺激。
    他深切感受到那原始的冲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种原始的动力真是力量庞大,难怪修道的人要利用它来制造逸走的黑洞子。
    艾蓉仙每个毛孔都畅美无限。
    她人极爱清洁,这些日来在酷热的密林内逐寸推进,凌渡宇又迫她把全身裹在厚衣里,以抵抗虫蚁的侵袭,真是非人生活。
    水是可爱的妙物。人有百分之七十是水的分子造成,地球上的面积百分之七十也是水。
    水是一切生命的来源。
    生命的母亲。
    这一刻,艾蓉仙重返母亲的怀抱。
    只有在离开母亲很久后,才能感到这一刻的珍贵。
    艾蓉仙一声惊呼,原来凌渡宇连着衣服,整个人扑入水里。
    艾蓉仙心想,就算如何兴奋,也可以先脱掉衣服,何用喉急若斯。
    她刚从水里冒起头来,准备迎接这占据了她芳心的男子,凌渡宇低声喝道:“潜入水中,紧贴岸边。”自己潜往岸边。
    艾蓉仙非常机灵,立即缩回水中,贴往岸边的植物下。
    抬头从水底望上天空,一架庞然大物在疏落的林顶低飞掠过。
    声音远去、两人从水中冒出头来。
    艾蓉仙道:“他们发现了我们没有?”
    凌渡宇仰首望向天际远处,道:“应该还没有,我们要加倍小心了。”
    至此艾蓉仙浴兴大减,就在附近立营休息。
    当晚他们不敢生火,由凌渡宇负起守卫的责任。
    好几次有动物在帐外试探,幸好都是有惊无险。
    第二天天还未亮,凌渡宇催促艾蓉仙上路,希望能早些抵达他朋友血印巫长居住的俾格米人村落,那亦是往黑妖林必经之路。
    俾格米人现在已成为非洲最珍贵和罕有的种族,一般来说都是躯体瘦小,男性平均高五尺上下,但体力过人,小小的躯体蕴藏了惊人的生命力和韧力,使他们能在非洲其他黑人望而却步的原始大森林内,继续以传统的原始方式生活下去。
    和其他黑人比较时,他们的皮肤并不黑,而是深棕色。头发也和其他黑人有分别,并不卷得那么厉害。
    凌艾两人一口气走了三个多小时路,树木又开始茂密起来,地势高低不平,远处山势起伏,景色大异先前。
    两人进入一个山谷内。
    凌渡宇神色自如,向艾蓉仙道:“我们在监视之下。”
    艾蓉仙面色发育,道:“是不是猎头族?”
    凌渡宇哑然失笑道:“不!是我的朋友。”说完将手握成拳状,放在嘴边一吹,发出一下长长的尖啸。
    四周树摇枝动,冒出了十多名俾格米战士来。
    他们精赤着上身和大腿,只在腰腹处围了布条。深棕色的脸上画着简单的花纹。身躯巧小,动作间非常迅捷。
    他们有些背着长弓箭简,也有些背着来福枪,在现代文明的压迫下,他们也不得不在武器上现代化起来。
    凌渡宇高举双手,手掌忽握忽放,口中喉眼哑哑,说着俾格米的土语。那有一点像班图语,艾蓉仙听懂了一小半。
    俾格米人团团围住他们,全无表情,看得艾蓉仙心中发毛。
    凌渡宇忽地伸出双手,和其中一个年纪较长的俾格米人用力相拉。周围的俾格米人用力相拉。周围的俾格米战士爆出热烈的欢呼。
    凌渡宇向他们指着艾蓉仙道:“这是我的朋友。”这回他说的是班图语,艾蓉仙听得懂。
    和凌渡宇早先拉手的俾格米战士道:“你的朋友也是我们的朋友,请随我来。”
    两人在十多名俾格米人簇拥下,走进山谷去。
    走了片刻,眼前一亮。
    在森林中出现了方圆数百码的大空地,正中的大屋以草和水泥打成,其他较小的则是用树枝和干香蕉叶搭成的椭圆形茅棚,有秩序地散布四方。
    四周围上木栏,防止野兽的侵袭。
    村口站满了人,有男有女,都是上身。
    一个四十来岁、体型健硕的俾格米人越众而出,一把紧搂凌渡宇,向四周的俾格米人大声叫道:“这就是我向你们提及的俾格米人最伟大的朋友凌渡宇,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和好兄弟,今晚我们要开野火会来欢迎他。”
    周围二百多俾格米人欢声雷动,往来奔走相告,充满欢乐的气氛。
    凌渡宇走近艾蓉仙道:“我要进入巫长居住的庙堂,那女人的禁地,血印巫长已安排了你休息的地方,待会我才来找你。艾蓉仙无奈地答应,自有人来带领她去了。凌渡宇和血印巫长直赴村落中心的大泥屋,里面已一排座地坐了十多位老者,都是俾格米人中受尊崇的长老,决策权力的最高层领导。有人捧了一大桶酒进来,众人对喝起来。每次喝完都剩下数滴,倾倒地上,表示多谢大地之神给予他们生命和食物。血印巫长转入正题问道:“好兄弟,我知道你有很多重要的事去做,不知今次来到这里,为了什么?”
    众长老露出注意的神情。
    凌渡宇坦然道:“我要进入黑妖林!”
    血印和众长老一齐愕然。
    苞着是令人难堪的沉默,其中几位长老眼中射出敌视的神色。
    血印神色凝重地道:“我的好兄弟!你也应该知道那是不能用手指向着的禁地,就算俾格米人,森林的儿子要进入,神也不会高兴。”在俾格米人来说,黑妖林运用手指向着它,也会凶祸临身。
    凌渡宇正容道:“我是为了人类的正义入林,神一定眷顾善人。”
    血印身后的格克长者森然道:“黑妖林是恶鬼居住的地贼,激怒了恶鬼,灾祸会降临森林。”
    大部分长老一齐表示同意。
    凌渡宇成竹在胸,从容道:“我以俾格米人朋友的身分发言,要求见‘沉睡的先知’,最伟大的红树。”
    欢人哗然。
    另一位长老沉声道:“伟大的红树不会接见外人。”
    血印面有难色地道:“好兄弟,伟大的红树已近十年没有见任何人。”
    凌渡宇傲然道:“伟大的红树正等待一个人,怎知他不是在等我。”
    血印和众长老一齐泛起不以为然的神情,其中一位长老更说:“朋友,你大自负了。”
    凌渡宇仰天一阵长笑,豪雄地道:“不如让我们来请示森林之神,看他的指示。假如神不想我谒见伟大的红树,我保证永远再不提起这请求,永不踏入黑妖林半步。”
    血印一阵沉吟后,连拍三下手掌,有人立即递上用羊皮包着的小包里。
    血印毕恭毕敬地向小包里拜伏,口中哺哺唱着圣歌血印吻了大地,双手缓缓解开包里。
    羊皮打开,内里是四块长方形的象牙牌,雕满化纹,放在一只陶罐内。
    这是俾格米人和神通讯的工具,占卜的至尊法宝。
    众长老拜伏地上。
    四块牌分别代表“老男”“老女”“幼男”“幼女”。
    老男象征才富和力量。
    老女象征母爱和爱心。
    幼男代表生长与健康。
    幼女代表快乐与幸福。
    每块牌分布面和背。面代表正,背代表负,面向上代表神的眷宠,背向上代表神的离弃。
    血印将上只牌恭谨取出来,虔敬地唱歌,又放了回去,用力上下摇动陶罐,罐内传来占卜牌互相掣撞滚翻的声响。
    凌渡宇成竹在胸,闭上双目,他有一项赌徒梦寐以求的特殊要领,就是能以精神的超自然力量,影响轮盘的转动和骰子最后滚出的点数,所以他才这么大胆提出要求占决定,不过这是非常损耗心力,只可偶而为之、四块牌在陶罐内像有灵性的异物骰叫响跳跃。
    气氛壮严肃穆。
    凌渡宇把精神凝聚成一点,正要集中往占卜牌时,最惊人的事在这最不适当的时候发生了。
    他的精神被另一个更庞大的精神力量引得转了方向,再也不能集中去影响正在滚动的象牙骨牌。
    那个充满了灵性的生命汪洋,蓦然出现,又或她一直都待在某一高于日常感知的层次,当凌渡宇步人更高的精神领域时,便立时接触到她。
    凌渡宇心内骇然,挣扎退出来,他一定要去影响占卜的结果,否则他的计划便会功败垂成了,因为他已起誓说:“假设占卜不利于他的请示,便永远不踏入黑妖林。”可是那生命的汪洋,有一股庞大的吸力,使凌渡宇的灵觉沉溺其中,便像明知是发梦,却没有回醒的能力。
    这次凌渡宇很清楚,这存在于无形精神境界中的生命大海,藏有另一个人的灵觉,在向他传递一些非常特别的讯息,橡在呼唤他,又像在指引他将来要走的道路。
    他感受到奇怪的时空,那似乎远在大边,又似近在眼前,他忘记了一切,完全沉溺在精神界的异事里。
    他真的感到一个声音在叫他,叫他的名宇。
    凌渡宇大叫一声,回醒过来,猛睁双目,血印焦急地抓着他的肩膀,一边呼唤他的名宇。
    血印道:“你怎样了?”
    凌渡宇四处一看,十多位长老惊讶地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凌渡宇摇头道:“我没有事。”倏地想起正在占卜,连忙问道,“神的启示怎样?”
    血印沉默片刻,道:“你自己看!”
    凌腰宇望向陶碟。上的四块骰牌,每一块都是面向上。
    那是罕有的吉兆。
    凌渡宇的心霍霍狂跳,为什么是这样?他自己并没有影响骰牌的结果。那么是“谁”干的,还真是巧合,又或是神的旨意?
    他茫然抬起头来,接触到血印的眼睛。
    血印道:“明天一早,我带你去求见伟大的红树”村中心的旷地上,生起一个烈冲天的大火堆。四周远近插满火把,腊腊地烧着。
    火光照亮了半边天,烈焰吞吐不定、将围成一个大圈的男女老幼二百多人,笼罩在闪灭不定的红光里。
    鳖丽秘异。
    血印全身戴着各式各样的饰物,配合着全身涂上的仙彩,随着鼓昔,强劲有力地舞动,阳刚威猛,节奏鲜明。
    他不时跃上半空。四周的俾格米人不断地踏地、唱歌。
    血印身上、颈上、手腕、脚踝都绑上铃子,动作轻重缓急;铃声随之变化,做成一种奇异的响奏。
    凌艾两个虽不像其他俾格米人般疯狂在外围起舞,也给这充满原始宗教性的舞蹈吸引了心神,随着血印的动作起伏,血脉翻腾。
    血印如痴如醉,彻底投入宗教的狂喜里去。
    黑火焰把整条村落带离了平凡和单调的日常世界,让他们进入更有意义,更接近“神”的天地。
    艾蓉仙电有心欲舞身欲动的感觉,偷眼望向身边的凌腰子,后者聚精会神,凝注着血印的动作,似乎那是大地间最美妙的事物。
    艾容仙狠狠地在凌渡宇的大股扭了一下。
    凌渡宇苦着脸转过头来。
    艾蓉仙抿起小嘴道:“有什么好看?”
    凌渡宇指了指那疯狂击鼓的俾格米人,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表示听不见。
    艾蓉仙把小嘴凑到他耳边,大声道:“看什么?”
    凌渡宇晒道:“你这个城市人,什么也不懂。”
    艾蓉仙不忿地道:“有什么难懂!”
    凌渡宇道:“音乐和舞蹈的最终目的,就是要把深心中的感情引发,使人们真正经验到‘人的经验’,在这方面,没有人再比他们……”指了指正在狂舞的血印,续道:“做得更好,那使他们和大地的神灵结合,远胜我们穿礼服结呔,坐在严肃的剧院被动地去听那些一丝不苟的所谓伟大音乐。”
    艾蓉仙默然。
    凌渡宇一把拖起艾蓉仙。
    艾蓉仙茫然道:“干什么?”
    凌渡宇道:“合约是属于文明人的,这里原始至上,我看你也不会反对打破文明的栓梏,是吗?”
    艾蓉仙俏脸飞红,脚步却紧随凌渡宇,走往火光照耀不及的地方。
    这是另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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