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剑舞》第61章 孤独者的晚会

    天空湖鬼宅，也就是被羽一命名为冥府的住所。
    由于先前在湖中设立了路标，加上在附近船商那里买到的魔法自行船，如今来回一趟并花不了多少时间。
    他走下船，以心气护住自己的神智不受干扰，朝小岛中央的房子走去。
    树林还是一如既往的幽暗恐怖，天空中的那轮紫月也从未隐匿过踪迹。
    昨天偶遇奈月不仅让他一天的行程全部荒废，还将他心中尘封已久的伤口再度撕裂。心情郁闷的他结果又是一夜未眠，身心俱疲。
    打了个哈欠。
    就在这时，从林间射来一团极强的能量，淡紫色的光效虽然体积不大，但却异常刺眼。
    避开？不，那种手法太拙劣了。
    羽一迎了上去。
    重心前移，高速移动的身躯几乎贴到地面。嗖地一声便从那团能量的下方直接穿过。
    无视身后爆炸产生的热浪，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这团能量的发出者。
    对方技术很是生疏，羽一断定袭击者的实力不会太强，于是便从魔法金库中取出了闲置很久的魔杖，樱落。
    在这段日子里，他的魔力比起一开始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只不过魔法仍是仅有魔弹一种。
    对方的呼吸很重，心跳声也很剧烈。
    （就在这个草丛后面！）
    樱落前方现出法阵，羽一高高跃起，双手握住，准备进行一通乱射。
    然而躲在草丛后面的人，不是别人……
    「诶？！」
    突突突。
    羽一控制走火的樱落将魔弹射向空中，自己则踉跄落地。
    「喂喂，你搞什么鬼？」
    「……羽一哥哥把我丢在荒岛上整整82080秒没有回来！」
    瘫坐在地上的茜娅鼓起嘴，显得十分委屈。
    「所以你就偷袭我？等一下，刚刚那个攻击是发出的？」
    「嗯嗯。」
    茜娅兴奋地从地上爬起来，双手放在后面，俏皮道。
    「怎么样，怎么样？这是我刚刚研发出来的技能呢。」
    「你研发出来的？」
    投去怀疑的视线。
    「对啊，因为泡泡弹的威力太小了，于是我就在想啊，爆炸就是从魔力转化为热能，再从热能转化为机械能的过程。那么，只要想办法把泡泡变得更小，注入更多的魔力就好了啊。然后，试了一下就发现，哇，果然好厉害！嘻嘻，羽一哥哥觉得怎么样？」
    「嘛，一般般吧。」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被刚刚那一击炸出的大坑，羽一随口应付了一句。
    似乎并没能回应少女心中的那份殷切期待，茜娅的脸上有了些小伤感。
    只是，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很清楚，从当初那个只能用来击退敌人的泡泡弹升级到现在拥有可以炸出坑的威力，这个跳跃不可谓不大。毕竟压缩这种东西说着简单，但真要是做起来……怕是只有吃过苦头的人才会了解。
    「好啦，先到冥府里去吧。」
    「嗯嗯。」
    一路上，羽一继续和茜娅交流着，内容主要是关于心气、魔力、还有剑气这三种力量的关系。
    当时的记忆有些混乱，自己几乎是处于半清醒的状态。但依稀记得那股融合了三种力量的死气，那是他从未感受过的强大力量。使用那个力量，自己的核心技能【森罗万象】便似是没有了限制，只要消耗等同的死气便可以让任何技能都失效。
    可惜的是，在那之后无论他怎么催动，那股力量也没再出现过。可若是能够掌握，并把这个力量用在攻略阎魔地狱上……那效果，啧啧，想到这里，羽一的心脏便激动地快要爆炸。
    根据他刚刚的观察，茜娅在压缩的时候应该是使用了心气的力量，否则，以她目前的魔力，想要做到相当困难。换句话说，茜娅同时使用了心气和魔力两种力量。即使和自己那个死气有所区别，但大概的原理应该是相仿的。
    以此为切入口，羽一进一步向她询问了一些细节方面的问题。虽然茜娅完全说不清因果，但也不是毫无收获，至少有一点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
    「当时似乎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引导着两种力量的行动，所以不知不觉地，我也就尝试着在使用泡泡弹的时候使用了心气。」
    「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嗯，不过我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啦？因为羽一哥哥不在，我心里特别难过，所以也记不得了。」
    「这种重要的事情拜托你下次记得啊！」
    真是的，女人的脑袋里到底在想写什么？羽一在脑海里重复嘀咕着这句话。
    「对啦，羽一哥哥，小呜喵呢？」
    「丢了。」
    「那怎么行啊？我们快去把她找回来吧，那可是我们的孩子啊！」
    说着茜娅便拉起羽一的衣角要往回走。结果可想而知，被羽一以手臂轻锁住脖子的姿势拖了回来。
    「你还是给我留在这里。」
    「为什么啊？羽一哥哥不是说只要我有能力保护自己就可以跟你出去了吗？」
    「可是你还没有啊。」
    「谁说没有，有的啊。你看，我都能放出那么大威力的超级泡泡弹了。」
    她伸开手臂划出一个大大的半圆用以形容自己口中的事实。
    「这有个屁用。」
    「唔……」
    嘴角向下，露出了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
    「这样吧，我上次查探过，岛上有许多狼。如果你能把他们消灭干净，同时又不让它们碰到你一下，那我就让你出去。」
    「诶？可是狼长得很可怕呢……不能再商量商量吗？」
    「不能，这事没得商量。」他并未有意为难茜娅。对于她技能的了解，羽一确信茜娅可以做到。以泡泡弹布阵，以超级泡泡弹输出，如此便能轻松将狼群压制。但他并不打算告诉茜娅，根据战场情况做出合理决策也是能力的组成部分。特别是在自我保护上面，这个因素尤为重要。
    退一万步讲，倘若当时她能注意到新世界和其他玩家间的摩擦，那么她也就不会贸贸然走上去，也就不会发生后面所有的事情。
    「羽一哥哥一定在外面有外遇了。」
    短暂的静默之后，从少女的樱色嘴唇中漏出了这样的话。
    「噗——」
    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
    「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有外遇？」
    「没有吗？」
    「废话。」
    「好吧，那你早点回来好不好，我一个人很无聊的。」
    话说到这里，羽一突然闭起嘴巴。然后像是进行思考似的，又和茜娅交换了一下眼神。
    说不出的怪味，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
    告诫着时间的机械音从竖琴塔上的钟楼里响起。
    时钟的指针指向晚上五点。夜幕即将来临。
    在南区的都市中央，竖起了冲向天空的石灰墙。看遍不法城的全体，除去竖琴塔，再也没有这样高的建筑。
    好像要压倒一切似的，树立起来的巨影，释放出绝对的权势与威严。
    ——DSD公认为第一的巨大公会，圣葬团的基地所在。
    今晚是他们的庆功宴。
    在邀集了众多精英玩家后，作为阎魔地狱最出色的攻略队，他们成功地剿灭了第五层不死陵庙的boss，幽冥祭司。并一路挺进至第六层月光之城的boss场所，月神殿。而且这般伟绩还是在仅仅半个月的时间内达成，如此成就恐怕除了他们，再没有人能做到了。
    由于一向以圣葬团成员身份自傲的他们不屑与外面那帮乡巴佬一起，因此今夜的晚会没有对外向任何人发出邀请。为此，圣葬团的公关人员特地准备了一套说辞——这场晚会属于内部的狂欢。
    当然，这种事情说不说其实都一样，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是为了给大家都留个面子而已。
    于是，和外面世界的平静不相符合，石灰墙内的土地上呈现出一片狂欢之态。
    会场是站食派对的形式。遍地是金钱，到处是女人，满桌的美酒美食如积木一般高高堆叠，从各个方向飘去美妙的香味。
    服务人员在广阔空间里来回奔跑，乐队则在一旁的舞台上尽情演奏。
    玩家们穿着华丽的礼服，手持盛满红酒的水晶高脚杯，相互聚在一起谈论自己在此行中的收获。
    也有将自己的心得与体会告诉那些未能参加的后辈，引来对方的羡慕，然后爆发出巨大的笑声。
    片刻后，音乐声停止。
    玩家们从喧嚣中回过神，纷纷抬起头向中央舞台望去。
    一个戴着假面的男人踏着铺设好的红地毯缓缓走来，着装得体，身优雅姿，俨然一副绅士模样。
    [今天聚集到这里的大家！我是本次晚会的主办人，圣葬团团长，威斯利·巴托尔！这次我们成功地攻略了阎魔地狱第五层不死陵庙，在座的每一位都有着巨大的功劳。即便是没有在前线的，也请为自己感到自豪吧。如果没有你们的物资供给，这样的任务是决计不可能完成的。在此，我向诸位表达诚挚的谢意！]
    广场上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有些手里拿着酒杯的，则用另一只手与同伴相互击掌。
    「所以，和以往一样，这次我们也举办了最盛大的庆功晚会，希望大家能好好享受！」
    话声一落，旁边舞台上的音乐再度响起，玩家们重新开启庆祝模式。
    晚会不光是吃，还可以邀请心仪的女伴一同跳舞。就在刚刚团长讲话的地方，此时已被七彩魔灯照射地绚烂无比，一些性格开朗的玩家立时便忍不住上前手舞足蹈起来。
    除去会长与在场的美女以外，最受人关注的自然就是，传说中的美少男，圣葬团副会长，宗政茂彦。
    英俊的脸庞，强大的实力，几乎是少女心中的理想化身。
    「茂彦哥哥，要不要一起跳舞啊？」
    穿着开叉红裙的少女向他身处了手，但他没有回应对方的心意。
    捏住对方的手指指尖，俯身亲吻了少女的手背，然后笑着说道：
    「抱歉。」
    受到这样的礼遇，女子遭到回绝的尴尬也就荡然无存，识趣地寻找起下一个中意的舞伴。
    宗政茂彦之所以回绝她并非是嫌弃对方的容貌，而在等待一个人。
    而那个人此刻正向他走来。
    然而，好不容易等来她之后，宗政茂彦却突然发火。
    「不是让你换我给你的礼服吗？你怎么又穿着这套衣服出来了。」
    晚会开始前，他按照对方的尺寸，花了10万贝鲁币为她量身定做了一套高贵的黑色晚礼服，并叮嘱她一定要换上。结果……她居然还是穿着原先那套，叫做袄裙的汉服出来了。
    「那套衣服，不喜欢。」
    「你就没想过，你穿这套衣服不合适吗？」
    「……」
    此次对第五层不死陵庙的征讨，神宫寺奈月的作用极其重大。因为守层boss幽冥祭司的身边全是幽冥鬼火。玩家即便服下了抗火性的魔药，受到魔法护盾的保护，也依然没有太大作用。特别是当幽冥祭司的血线下降，濒临死亡的时候，那个火焰的威力更是巨大到根本无法靠近。远程攻击虽然有效，但遭到周围信徒的阻挠，以及boss自身的护盾影响，作用变得微乎其微。
    最后站出来的自然是拥有绝对唯一道具「黑暗圣歌·无尽的安魂曲」的神宫寺奈月，利用这个道具提供的短暂魔法免疫效果，这才成功将boss击败。宗政茂彦之所以邀请她一同攻略，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看中了这一点。当然奈月本身也是个美人，这一点也让他略有心动。两相结合，他得出了结论：只有神宫寺奈月这样美貌与实力并存的女人才配得上他。
    可如今她的这番表现，却让他颜面尽失。
    和一个穿着古装的人去舞台上跳舞？开什么玩笑？！这让他以后如何面对众人？
    察觉到周围不时有奇怪的目光向他投去，宗政茂彦换了口气。转而带上笑意，假装什么也不知情，大声问道：
    「咦，这不是奈月小姐吗？你今天的着装很奇特啊，是家乡传统的服饰吗？」
    「……」
    周围传来笑声，宗政茂彦也跟着一起笑。
    然后，他便和其他公会成员相互打趣着离开，将奈月一个人留在了原地。
    本就因为缺乏常识，在攻略途中受到特殊待遇而遭到其他人的嫉妒与不满，这样的状况在此时加剧。
    「哟，那不是一直被副会长照顾的那个小丫头吗？听说还是副会长的女朋友？」
    「……怎么可能。你看她那副村姑样，副会长怎么会看得上她？」
    「我看也是。」
    ……
    现场不断有人来回经过，期间来回撞击着她瘦弱的身板。直到被人冷落到某个阴暗的角落。
    或许是对这里并没有留恋吧，少女似乎无动于衷，脸上的表情亦没有任何变化。
    她抬起头望向夜空中那轮皎洁的圆月，步伐不自觉地动了起来。
    想要离开这个地方。找寻自己真正的安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