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契约》48.挽救（下）

    无言，就算没有任何的想法，也依然感到不甘。
    已经没有办法了吧。
    我用手臂掩住自己的双眼，重重的向后仰躺在床上。
    竹野内现在睡觉了么，还是依然在哭。
    我也许无法理解竹野内为什么不愿意说出一切，但是看着少女委屈与哭泣我却没有任何办法挽回，我感到深深的痛苦。
    因为不愿意让他人知道，即使是只想更好的关心她的我。因此永远带着和我微妙的距离感，在一件事当中，彻底显露。
    “头，好痛.....”一种阵阵的神经性头痛，那感觉就像是有人往你的头里灌铅，沉重，又阵阵的胀痛。
    对于父亲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对于同学已经再也不想深究校长对他们的解释，对于竹野内，也丝毫不知所措。
    来自两面的压力，终于击溃了我的内心。我两年来逐渐成长起来的属于自己的真实内心，却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没有人能够来帮助我了，这一次。
    山口申尾，即便是这个我一直以来关系最好的友人，即便来帮我，也只是被我拖下水吧。
    我再也不想让任何身边的人受到牵连了。
    在松子去世之后，我也是这样的想法。
    因为害怕眼前的一切美好毁于一旦，于是不再想去牵连任何一个人，只有自己孤独的一个人就好。明明知道这是一种病态的思维怪圈，但我终究是走回到了这里面。
    ..........夜晚的寒冷，透着房间里开着的窗户随风进来，让我的身体不禁开始发颤。
    我转过身，重新站了起来。
    踩在柔软的房间地摊上，望着那角落里灰蒙蒙的时钟。
    ——已经是凌晨四点了。
    天就快亮了。
    我现在不敢看镜子中的自己，凌乱的头发，以及那深深的黑眼圈之中，充满血丝的眼珠。我缓缓的走到窗前，像是用掉了一生中最后的一点力气，关上了窗。
    隔着窗，看见窗外即将亮起来的天空，以及在那之下，空空荡荡的街道。
    一切都在睡眠中，唯独能够依然睁着眼睛的几个人，包括了我。
    ——要结束了。
    我放弃了挣扎。
    但是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内心又如同刀割一样的痛苦，终于开始哭了起来。
    蹲在地上，伴随着自己的啜泣，一点一滴的留下泪水，整个脸都被打湿了。
    突然间，自己撕开了开始溃烂的伤口。
    流出了新鲜的血液，让痛苦在心中被无限的扩大。
    “为什么....”
    “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没有任何余地，没有任何选择。”
    “我，回到了当初。”
    我缓缓的站起身，用桌子上的纸巾掩盖住自己不堪的面容，耳旁，传来了不同寻常的争吵声。
    熟悉的对话，就如同自己回到了曾经。
    “樱庭黑川。”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嘘，先别急。”
    那是母亲的声音，在曾经的日月里，她总喜欢在与父亲讨论事情的时候提醒不要吵着我。
    但是这一次，像是为了不让我察觉一样，沉寂了许久。
    母亲来了?
    我又回想起曾经给母亲打的电话，母亲的转变也许就证明了她依然还有一份理性。
    我把曾经把这个因素当做自己的救命稻草。
    但是，我还是放弃了给母亲打电话。
    也许，正因为母亲是那种口头说着好听却很少做到的人。
    我还记得在自己非常小的时候，那时候的母亲还能够对我露出十分关怀的笑容。
    毕竟，在每一个孩子的幼年，都是最被母亲所疼爱的时期。
    然而父亲就不同，一回到家就只会四处抱怨，因为在那个时候，父亲的事业处于瓶颈期，经常为自己感到发愁，于是这股惆怅就真实的传递给了我。
    从小就开始对我严格练习，像是不愿意有一天让我变成他这样的处境。
    但是家长都不明白，有些道理，不经过历练，是根本不会理解的，一生中的磨难，就是为此而来的。
    痛过，内心也就成长了。
    一个人能够突然间感觉自己明白什么大道理的时候，那一定是在他周围发生的某件事情引发了他的思考。
    等到似乎是确定了我的房间没有任何奇怪的声音之后，隔壁才打破了沉寂。
    “在这段时间，我也想了很多。”
    这是母亲的声音，却失去了原本应有的冰冷与尖锐，让人简直不敢相信。
    “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要中途取消么？”
    沉重有力的质疑，也同时在敲击着我的内心。
    “但是，你也看到了，孩子的难处。”
    “在孩子给我打电话之后，我一直在思考。”
    “我没有忘记这个计划的优先性，因为只要能够让他到国外读书，接下来的学业道路会是一帆风顺。”
    “你知道的，所以我们更应该强迫他去做，不逼一逼他他就不知道我们的一片苦心。”
    父亲的语气有些缓和，让人听上去没有那么难受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像是发出了哀求一般的语调。
    “但是，这样的道路，真的是樱庭所希望的么?”
    “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先暂且不去讨论樱庭是不是在叛逆这种话题，那个孩子的内心，是空的。”
    “我们给予他的道路太过于苛刻，让他失去了一些本该拥有的东西。”
    “而且，这是无论如何我们都无法赋予的。”
    原来如此，我说的话，母亲真的有去感受了呢。
    虽然如此，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缺少的那是什么。
    人活着是为了活下去，这样的观念在我的心中一点点的流失。
    “.........我们已经把能够给的都给了，只不过是樱庭这个孩子他！——”
    “在我们成为建筑设计师之前，我们在想什么。”母亲平淡的口音，直接打断了父亲的怒火。
    这是我一生中第一次听到母亲打断父亲。
    尽管是比较保守的家庭，父母也一直介于平等沟通和男先女劣的关系。
    从来都只有父亲强硬的对母亲说不，没有过母亲直接否定父亲的事情。
    “........”
    父亲陷入了沉思。
    “我们两个之所以走上了这条路，最根本的原因是什么?”
    天空自由飞翔的鸽子，靠着自己的翅膀飞翔，这是自己拥有的力量。
    “我们不是因为任何一个人强迫，而是发自内心的喜欢，想要成为一流的建筑设计师，因为喜爱，所以无论多么困难，都在坚持，才换来的今天的地位与成就。”
    “所以呢，你想要表达什么。”
    从父亲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的语气中，我几乎都能够幻想出父亲此时此刻的状态。
    ——坐在床边，用手托着头思考。
    “因为我们知道这一路走来有多么不容易，所以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在长大以后比我们轻松一些，到昨天为止，我都是这样的想法。”
    “但是，我们就是抱着这样理所当然的想法，偏离了我们原本的目的。”
    鸽子象征着自由，所以才给人了无限的遐想与希望。
    “我们本身想要的，并不是让樱庭重复我们的道路，强求他和我们一样.....”
    但是，鸽子再多么自由，都有被捕捉的威胁。
    “我们实际上是在不知不觉中束缚了孩子的内心。”
    “不要再说了。”
    父亲有些气急败坏，但是却无言以对。
    即使是我，也是第一次听见自己的心声被总结出来。
    对，就是这样的。
    听到这里，感觉自己的内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触动了，开始颤抖了起来。
    所以，鸽子只有拥有内心中最根本对信念，才能不断的飞翔，不为其余的事物所迷惑。
    “最本质的，我们无法给予却一直在破坏的，是孩子的内心，是梦想。”
    ——梦想。
    这样一个对我来说遥不可及的名词，让我全身心的为之颤动。
    已经不在乎是什么东西涌上心头了，我感觉自己就像是被解开束缚的白鸽，尽管伤痕累累，却没有放弃尝试飞翔。
    “孩子内心最根本的追求，不应该被我们控制。”
    “所以，这一次给他一个机会吧，让他去寻找自己的梦想，让他自己创造未来，我们所能做的，也就只能到这里了。”
    不像那被牵制的风筝在高空飘飘荡荡，也不像断线风筝随身走向灭亡。
    此时此刻，我与自己的母亲，所思所想是相同的。
    我弓着身体扶着身旁的书桌，听着水滴作响，仿佛在那一片黑暗中，我变成了唯一的光明。
    做到了呢，我所传达的心意。
    又是沉寂的一段时间，仿佛自己泪水都要流尽。
    再一次推开门的时候，新一天的太阳已经开始升起了。
    母亲带着几分匆忙的神情，冰冷的容貌又显得苍老了很多。
    我放下了手中的纸巾，双眼发红。
    “樱庭仁二，留在这里吧。”
    ............
    像是春天的花盛开了一样，这个声音在我的心中久久回荡。
    “关于这件事情，我们都有责任，我曾经一度以为这样对你来说是最好的抉择。”
    她走前了一步，让我看见了门外双手抱起的父亲。
    父亲只是低着头，不发一言。
    “我刚刚才从机场过来，就是为了向你解释这一切。”
    “在你那一通电话之后，我想了很多很多，以及你已经长大了这件事情，我觉得我不应该过度的干涉，父亲也是一样，我会让他不再干涉。”
    “这些年来逼迫你做到的优秀，让你小小年纪就吃下了这么多苦，你的难受和痛处，我开始反思....母亲不是不讲理的人，只是我想要让你优秀的心不变。”
    “刚刚所说的，我都听到了。”
    我疲惫的望向门口处传来的光芒，感觉十分的刺眼。
    “这样啊....恩。”
    “在我年少的时候，我也是按照自己的想法一步步走下去的，铺好的人生看似平坦，但是那已经不能算真正的人生了。”
    “那样的道路也只是在踩高跷，我们给你的一切，假若有一天我们离开了，你也会重重的摔在地上，爬不起来....”
    “也许，我们的决定是在害你。”
    “所以，樱庭仁二....重新开始....按照你的想法走下去吧。”
    ...............
    她带着有些沙哑的声音说出了那句【请求原谅】。
    泪水再一次止不住的流了下来，让我都不能明白为何我还在哭。
    “现在才来说这样的话........”
    我有些呜咽的望着母亲，那一脸的冷漠中，多了一些温和。
    “未免也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