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自由佣兵》第29章 我给你的归宿

    林成森放终于放下电话。
    他走出礼堂望着远处的夜景，眼神变得极其深邃。
    金世图安抚好那批北方势力的高层人员，走过来递给林成森一杯茶：“谈妥啦？”
    “老夏那家伙算是费尽心思了呢。”
    “老夏？”
    “他身前就秘密立下了一份遗嘱，如果自己以外死亡，远海商会自动进入股东协管状态，并解除夏可兰任何形式的继承权利。他大概是早就料到自己可能成为冰林的目标，就想以此做最后一搏吧。老海他找到了这份遗嘱，跟上边的人磨了很久的嘴皮子，也太为难这条莽汉了。”
    “就上边的人的态度来看，一份遗嘱也改变不了什么吧？”
    “是啊，”林成森笑了笑，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不过我恰好知道能让洛神姬改变决定的最后一道筹码。”
    “啊？”
    “无论夏元天的丫头会如何，她是绝不会舍得杀了那个小子的，即便不会明说。”
    金世图心说你怎么又开始装神棍。
    “不过……”林成森又皱起眉头，“如果是大和尚的话，就不一定了，不知道那小子能不能成功逃生啊。”
    金世图不再试图去理解神棍的世界，而是咳嗽了一声说道：“冰林靠近南方的矿区我已经派人去打点了……”
    林成森瞪圆双眼，一脚跺在金世图厚厚的皮靴上。
    “趁着合作的机会中饱私囊，你真好意思！”
    “别光骂我啊！海平南那家伙也趁势占领了冰林的所有东北港口！”金世图疼得转圈跳，“我是生意人，我不做亏本的买卖！林成森你别真以为我把你当自己人了！”
    ——林成森继续喝茶：“你们这些小人！竟然如此无耻！我也得赶紧派神木部队占领冥湖周边……”
    “你这混蛋早就派人去了对不对！！”
    金世图吼得惊天动地，最后还是平静下来，面色微冷。
    “天洛还是那个天洛，谁都交不到朋友。”
    金世图转身离开时，林成森没有挽留。
    他转身望向冥湖的连城灯火。
    “所以我说啊，这是虚伪的繁荣。”
    ……
    ……
    冥湖城区内一处隐秘的仓房内，梅尔放下有些虚脱的西城苍火。
    西城苍火把梅尔打量了一遍，忽然笑起来：“梅凉心？”
    梅尔一耳光甩到西城苍火脸上，让这小子又吐了一口血。
    “老娘说过了，别再用那个名字叫我！”
    “但是你都把它刻到你的弓上了。”
    ——梅尔知道自己再次出手会让西城苍火没命，于是强行忍住。
    旁边的科雷诧异地看着自己姐姐与这个陌生的少年天洛语交谈着。虽然他听不懂，但看得出来两人很熟络，于是不满地撇撇嘴。
    “五年了，你进世界前十没有？”
    “还是第十五，你知道的，我对战斗很消极。”
    “怪不得逃命本事那么高……”
    梅尔再次忍住揍死他的冲动。
    但是她最终还是笑了，笑得很浅，很亲切。这个小子消失了好几年，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仍旧是当年那顽劣的样子。
    如此大好。
    寒暄完，西城苍火忽然问道：“你们到东方来干嘛？”
    梅尔下意识地护住背包。
    但是西城苍火手边得长刀忽然亮起青蓝色的荧光，仿佛与什么物质产生了共鸣。
    “你们还在找那种石头？”西城苍火皱起眉头。
    梅尔苦笑了一下。
    “虽然世界已经安定了十年，但大人物的野心从来就没有停止过。不过这可是机密，不是谁都敢像你那样提着那么大一块末日样本碎片四处招摇。”
    “我不关心那个。”
    西城苍火拿起龙齿，用它支撑着站起来。
    “我只关心自己的委托，就此别过吧。”
    “连句谢谢也不说？我可是救了你一命啊。”
    “我是自由佣兵，除了委托内容什么都可以不承认。”
    自由佣兵啊……梅尔听到这两个字唏嘘不已。
    ——但这小子态度还是有点差唉！梅尔阴险地笑了笑：“哦？这么不讲信用，我果然要告诉她你回来了呢……”
    不知为何，听到梅尔说出“她”这种泛指的词，西城苍火竟然僵硬地停下，转身，向梅尔一鞠躬：“谢谢救命之恩！”
    “哦嚯嚯，不客气不客气！这一招果然随时有效……”
    姐姐与一个陌生人聊得如此热闹，科雷有些烦，于是用巴伦语问道：“老姐，这臭小子是谁啊？”
    西城苍火起身，用标准的巴伦语问道：“梅凉心，这是你当年那个废柴弟弟？”
    科雷愣了好久……
    梅尔忍住了被叫外号的愤怒，捶了弟弟一拳。
    “你这个排名以前是他的。”
    科雷继续愣。
    说话间，西城苍火已经一瘸一拐地朝仓房出口走去。
    梅尔看着西城苍火得背影，有些莫名的心疼。虽然此时冥湖城区内大局已定，但还有许多冰林佣兵团的逃兵在流窜。身受重伤的西城苍火只身行动已经很危险，何况洛神众的人还可能随时赶到。
    “真的不要我送你一程吗？”梅尔最后还是问出来。
    “不了。”
    站在仓房出口，西城苍火想摸出一支棒棒糖，这才发现自己在刚才的战斗中已经用掉了最后一支，有些失望。
    “对于我来说你们不是敌人，也不是朋友。”
    那头火红的头发慢慢消失在远处，梅尔感叹良久。
    他果真没变。
    科雷终于回过神来，说话有些找不到重点：“他会巴伦语……他是哪里人，有些像西方人……他以前是世界第九？哦！TheBlueFire！老姐你认识他？”
    “别问啦！回去跟你慢慢讲。”
    梅尔伸了个懒腰：“好困！熬夜对皮肤不好……我们赶紧到撤离地点去，这里已经没我们什么事了。”“哦……”科雷十分清楚姐姐一直将美容大计看得很重，值得乖乖点头。
    姐弟俩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
    ……
    四月师徒二人站在冥湖城区最高的建筑顶端，俯瞰着整个城区。
    神木的战机全面控制冥湖领空，地面部队也渐渐接管冥湖各军事要塞，许多建筑上带有冰林标志的旗帜都已经被战火焚毁。
    天洛三大势力短暂地联手，于是仅凭一场闪电战，就在一夜之间将冰林这头北方头狼的野心连带其存在一起抹去。
    这就是天洛霸权的威势，这就是……洛神众建立的威势。
    “人类的本质总是贪婪而不安，所以总是有人想挑战秩序的存在。”
    一合望着尸横遍地的冰林佣兵，长眉随风飘舞。
    “最终也将被秩序灭亡。”
    四月认真地听着师父的评语，默默点头。
    无秩序的混战纪元中，死去的人远比今夜要多。要维持世界的存续，万不可相信人类的本性。所以要建立秩序，就算这秩序将剥夺某些人的一切。
    这就是洛神众的信仰。
    “所以我们必须更强大，弱者是维护不了秩序的。”
    一合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走。”
    ……
    城区内那条西城苍火战斗过的街道上，慕寒霜卧伏在地，奄奄一息。此时他失血过多，体温极低，虽然平时锻炼出的强健体魄让他扛到现在，但他已经处于死亡的边缘。
    他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死人。
    许多神木佣兵路过，也只把他当成了一具死尸，没有在意。
    然而两个身影停在他前方。
    “断了一条手臂呢……神姬姐姐可以接回来。”
    “世界第三十五……论资格已经够了。我们带他走。”
    “是，师父。”
    慕寒霜感觉到自己被人扛在肩上，勉强睁开眼睛，看到一个白发的青年。
    “你……你是谁？”
    “我是四月，”四月回答道，“欢迎加入洛神众。”
    ……
    ……
    城南一处林间空地，夏可兰靠在黑子身边取暖。
    她不停地望着北方，等待那个人回来。
    “我可以给你归宿。”
    那句话仍回荡在耳边，夏可兰心中愈发忐忑不安。是不是会像她经常看的那些网络小说一样，竖起了flag，就再也无法或者回来……
    她狠狠摇头，责怪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黑子明显也有些担忧，连舌头也不吐了，虽然在这么冷的地方吐舌头本身就很奇怪。
    空中忽然传来一阵引擎的轰鸣，黑子回过神来，立刻跳到夏可兰前方作警戒状。
    一架火麒麟降落在他们前方不远处，黑子呲着牙发出低吼，夏可兰也紧张万分。然而走下舱室的，是海平南。
    其实最初抵达的火麒麟已经发现了黑子和夏可兰的踪迹，但海平南收到位置信息后把情报压了下来，然后独自赶来。
    “海叔……”
    夏可兰不知如何是好，海平南从小就对她很亲，但先前追杀自己的也是天洛势力。她先安抚住黑子，没有再说什么。
    海平南也沉默良久，最终开口：“只怪我太无能。”
    夏可兰疑惑地抬起头，然后就看到海平南满脸的愧疚。
    “你父亲是被冰林的人伏击的。”
    “什么……”
    夏可兰愣了一下，然后回想了一下自己在冰林的遭遇，发现这个事实并不是那么出人意料。对于父亲当时面临的抉择，她忽然间更明白了一分，泪水顿时涌上眼眶。
    “在将你置入险境还是将自己置入险境之间，他选择了后者。所以我愿意用我的一切换你的一次原谅，可兰。不要恨你父亲！”
    “我早就已经不恨他了……”
    夏可兰擦着眼泪，胸脯起伏地有些厉害。
    海平南忍住了帮她擦去眼泪的冲动，此时她最想叫来给自己擦眼泪的人，绝对不是自己。
    “你父亲生前留下了秘密遗嘱，我已经按照他的遗愿执行了遗嘱。现在你已经被解除继承权，整个远海乃至我本人都不能再和你扯上联系，以此为代价，洛神众会放弃对你的追杀。”
    “谢谢……”
    夏可兰轻声说道。
    她没有因为以后再也不能过大小姐的生活而嗟叹，经历了这么多，她仿佛一夜之间长大。那个刁蛮的大小姐失去了亲人，找到了希望，生命中多了些厚重的积淀。
    “遗嘱明天生效，我还是可以送你回去……我可以想办法安置你。”
    海平南诚恳地说道。
    “不了。”
    夏可兰忽然擦去眼泪，竟然绽出灿烂的笑容。
    “有人会来接我！”
    海平南愣住。
    他看到了黑子，于是又想起那个红发的小子。
    “只能依靠他了。”
    他的挚友如此说道。
    果然如此呢……海平南会心一笑，即便了解现在冥湖周边的安全情况多么险恶，仍旧对夏可兰的全身而退充满了信心。
    因为有那个小子。
    “再见。”
    海平南转身离开，却没有带走那架火麒麟。夏可兰目送这个熟悉的高大背影离开，默默接受他的好意。
    接下来，只需要等待。
    接下来，只能够等待。
    银色的月光下，身着婚纱的绝美少女与高大的黑犬一起伫立着远望北方，仿佛在等待着自己的新郎，却又不完全相同。
    这一刻那种浓浓的渴盼，并不是少女心有所属的那种思念，而是一种对于两人间约定的信仰。
    他已作出承诺，我便要等待。
    林中微风渐起，少女微微发抖，默默等待。
    只是在那月光照亮的小径尽头，那个身影迟迟不肯出现。少女怎么知道此时此刻，被等待的那个少年遭遇了一队冰林逃兵。仓促的交战中少年拼劲全力斩杀了这队逃兵，但不小心身中数枪。可是上天弄人，前方又出现了一队逃兵，少年冷厉一笑，挥刀继续迎了上去……
    ——但是少女仍旧等待，她捂住胸口，感受着那因为紧张而加速的心跳。
    旁边的黑犬也焦急地望着路径的尽头，即便少年已经和它约好如果自己没有回来该怎么办。
    少女冻得浑身发抖，眼泪缓缓滑落面颊：“不要……”
    一切希望即将跌落谷底。
    但是少年最终还是出现了。
    那个熟悉的身影带着一股令人望而生畏的执拗，带着满身的伤痕，拖着蹒跚的脚步，拄着血染的长刀，出现在那路径的尽头。
    少女的眼泪陡然决堤，她猛地冲了过去。
    月光照亮的林间小径上，少年望着向自己冲来的少女，终于松了口气，几乎要倒下，但是少女抱住了他，朝他的肩膀上宣泄眼泪。
    ——西城苍火拍拍夏可兰的背：“我回来了。”
    “嗯！”夏可兰哭得更凶了。
    西城苍火有些无奈，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火麒麟，吹了声口哨：“他妈的，运气终于变好了。”
    黑子也发狂地跑过来想扑到西城苍火狂舔一阵，但似乎是发觉这举动可能要了对方的命，于是默默蹲下，又开始吐舌头。
    ……
    海平南留下的这架火麒麟是双人式的，黑子勉强挤在后座舱，西城苍火和夏可兰挤在前座舱。
    夏可兰从座舱里找到了一些急救用品，给西城苍火草草包扎了一下。
    “我还以为你回不来了……你会开这个东西吗？”
    “我现在驾驶不了。”
    西城苍火靠着座椅一动也不想动。
    “你来。”
    “我？我不会啊。”
    “侵入它的电控系统。”
    “这个好说，但侵入了又怎样？海叔留下的这台机甲，系统本来就是解锁的。”
    西城苍火顿了一下，正色道：“我是说用你的大脑侵入它的系统。”
    “啊？”
    夏可兰愣住。
    西城苍火挪动了一下身体，盯着夏可兰胸前的那个发卡看了看。
    “奎因·伊丽莎白。”他忽然说出一个名字。
    夏可兰愣了一下，她不知道西城苍火为什么要说出一个西方人的名字，但对她来说，这个名字却莫名其妙地有些亲近感。
    “这是你母亲的名字。”
    夏可兰捂住嘴，惊讶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认得那发卡。”
    那是好几年以前，父亲醉酒后朝他吹嘘自己的当年。
    “当年啊，我们八个人，世界顶尖的八个人！每个人选了个颜色，组成了彩虹小队！我们办成的大事你们想都不敢想！只可惜彩虹小队一直被我们当成秘密，其他人都不知道……”
    “好吧，现在整个酒吧的人和我都知道了。”年幼的西城苍火直接吐槽，一点也不给自己的父亲面子，“还有，彩虹小队有八个人是什么鬼？”
    父亲挠了挠那头杂乱的黑发，有些尴尬：“哦，这个啊……其实有个人是编外的。”
    说着父亲取出一张旧照片，上面是八个人的合影，那八个人有些西城苍火认识，有些则很陌生。其中有一个满头银发的年轻女人，她头上的发卡闪闪发亮。
    “奎因·伊丽莎白，她是彩虹七色编外的银白色，世界第一的黑客和情报中继员！”
    “又来世界第一，你刚刚还说你是世界第一呢！”酒吧老板嘲笑道。
    于是酒吧里一片哄笑声。
    “是的，世界第一的黑客和情报中继员，代号TheWhiteQueen。”
    西城苍火继续说道。
    从很小的时候起，夏可兰就很想知道母亲的名字和她的事迹，没想到这些被西城苍火讲了出来。
    她的母亲，竟然就是黑客界大名鼎鼎的白女王。尽管她已经销声匿迹，但网络仍旧无人能超越其巅峰，夏可兰选取白蔷薇的代号，就是想以她为目标。
    “你是她的女儿，那么你也一定遗传了她的意念场能力，其实在护送途中我已经察觉出来了。这世界上还存在一种所谓的隐性意念场，对应的能力者无法释放自身的意念场，却可以将自身的意念场与外界的物理信号进行同步。”
    西城苍火看着仍旧在吃惊的夏可兰，进一步解释道。
    “你和你母亲一样，你们的意念场可以和外界的电磁波同步，所以你的意识可以进入任何电子设备的数据流并将其掌控。理论上，你不需要学会驾驶这架火麒麟，你只要让它按照你的意识运行就可以了。”
    夏可兰终于回过神来，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指令输入速度远高于自己的手速。突然得知自己拥有这种能力，她有些不知所措。
    “我正好缺一个情报中继员，你要来吗？”
    西城苍火突然问道。
    “作为交换，我会打退所有对你图谋不轨的人，即便是洛神众。”西城苍火的眼神真切起来，“这，就是我给你的归宿。”
    夏可兰看着西城苍火认真的样子，忽然笑起来。
    “喂！我很认真的！”
    “好好好，就这么定了。”
    此刻，夏可兰的心情无比地舒畅。
    这个归宿还蛮不错嘛……
    她试着将手放在火麒麟的系统屏幕上，一股数据流果然从自己的指尖渗入那屏幕内。她不了解火麒麟的开启步骤，但此刻这架机甲的电子网络似乎都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她很快就找到了那些用来启动的网络节点。
    火麒麟的引擎开始轰鸣，刃翼缓缓打开，赤金色的身躯升入高空。“哎，我要当你的情报中继员，你得好好伺候我！”
    夏可兰一遍寻找着使用能力的技巧，一遍跟西城苍火聊天。
    “扯淡！情报中继员是用来伺候佣兵的。”
    “那我不干了。”
    “我……咳咳！”
    “又吐血！？好好好，不逗你了。”
    “……先前存了一口，没想到现在用到了。”
    “……（耳光响声）”
    “汪！”
    火麒麟摇摇晃晃地飞远，而它的侧面，朝阳渐渐升起。麟麟金光洒遍雪原，天地之间一片灿烂。
    西城苍火沉沉入睡，嘴里呢喃了一句。
    “Missioncomple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