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迟来的恩宠
时隔八年,陈公公陈荣再一次踏进了兰玉宫,也见到了成长为少年的宗长彦。
恍惚中,他仿佛再一次见到那个清丽无双的女子,只是一眼,却足以叫人记忆深刻。
他仍然记得,当初皇宫里流传着七皇子并非宗帝亲生子的谣言,表情不由地变得微妙。这俊美的脸庞即使稚气未退,却像极了宗帝年轻时候的样子,唯独那一双凤眸和兰妃的极为相似。
这分明就是宗帝和兰妃的亲生儿子啊!
他宣了口谕,领着宗长彦往上书房走去,一想到待会儿宗帝看见七皇子的表情,心情格外复杂。
正如他所料,当宗帝看见坐在宗长彦的一刹那,原本端在手中的杯盏不觉一抖,倾泻洒出的茶水打湿了他身上的龙袍,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
“兰儿……”
他痴痴地望着眼前的少年,尘封的记忆闸门再次开启,忍不住呢喃。
宗长彦神色淡漠,因无法起身,只能拱手行礼,低下头道:“儿臣参见父皇,请恕儿臣无法跪地行礼。”
久久未曾得到回应。
周太傅暗暗摇了摇头,轻声唤道:“皇上。”
宗帝陡然回过神,恍惚间,他终于看见了少年身下的轮椅,还有那一双盖着薄毯的双腿,突然就攥紧了手中的杯盏,心止不住地抽疼起来。
想到当初那则在皇宫里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想到心爱的女人毅然决然抛下年近五岁的孩子,以死明志,如今再看看这张铁证一般的脸,无尽的悔意似潮水一般朝他涌来。
一晃七年了……
“小七……”宗帝哑着嗓子唤了一声。
宗长彦垂着眼眸,低着头,没有开口。
宗帝望着宗长彦,眼眶有些发热,原本的话到了嘴边,却像是被什么力量阻挡了一样。
他还记得当年他一下朝就迫不及待去兰玉宫抱小家伙,最喜欢听他咯咯直笑的清脆稚音,可如今……
手中的杯盏在这一刻落到了地上,碎裂开来。
这一刻,宗帝几乎是落荒而逃地离开了上书房,从始至终,宗长彦再也不曾看过宗帝第二眼。
周太傅将宗长彦的冷漠看在眼里,暗暗叹了口气,道:“七殿下,你这递税法可是自己想出来的?”
“是。”
“那不如和老夫说说,你的想法是从何而来?”
“从一本书上看来的,不过,递税法并不是最有效的,它也有弊端……”
宗长彦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和见解,听得周太傅和吴太傅眼中又惊又叹,这般奇巧的心思,敏锐的眼力出现在一个十三岁的少年身上,简直是太难得了!
藏在悬梁上的苏卿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满满都是欣慰,不亏是她男人,小小年纪就这么厉害了,怪不得能在九子中脱颖而出。
宗帝从上书房一路回养心殿,满脑子都是兰妃,她的音容笑貌,她的多才多艺,还有她临死前的决绝和疯狂,都像是一根刺狠狠扎在他的心上。
他压制了这么多年的感情,竟因为今日的父子见面,忽而全都爆发出来,让他失了原本的冷静和分寸。
手颤抖地打开了尘封多年的暗格,里面是一副画像和一封血书。
“兰儿……”
宗帝双眼逐渐通红,手几乎要将画轴捏碎。
“是朕错了,朕……错怪你了……”
一声后悔的呢喃声在养心殿响起,缓慢消散在空气中。
许久以后,情绪平复下来的宗帝将陈荣唤到跟前,拟旨吩咐彻查八年前兰妃被陷害一事,并工部重新修缮兰玉宫,将全部的太医都宣去了兰玉宫。
陈荣从小就跟在宗帝身边伺候着,对他太过了解。都说帝王无情,可宗帝却爱惨了兰妃,只是他的爱太过偏执,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这才对七皇子不闻不问八年。
如今,这道坎一旦迈过去,无尽的懊悔会如影随形,唯有宗长彦是他唯一还来得及弥补的过错。
苏卿也想到了这一点。
小暴君方才十三岁,这手段,心思却几乎少有能及,连这一招“一针见血”也实属耍得太漂亮了,让苏卿恨不得拍掌叫绝。
她原本还计划着先抱上容妃这么条金大腿,可小暴君却直接用一片策论拿下了周太傅,和她一笔,简直是大巫见小巫。
宗帝的动静很快就引起了文武百官和后宫妃嫔的注意,也注定了将掀起一轮腥风血雨。
失宠了这么多年的七皇子,怕是要再次崛起了。
可一想到七皇子摔断了腿落下残疾的事情,无数人不为之惋惜。
兰玉宫冷清了八年,如今又重新恢复了门庭若市的辉煌。宗长彦抱着苏卿,看着来回忙碌的太监宫女们,手指挠着苏卿的下巴,嘴角勾起一丝嘲讽:“卿卿满意吗,以后咱们再也不用忍饥挨饿了。”
“喵!”满意,满意极了。
“如果小河子也在……”话音没去。
苏卿知道小暴君心里不好过,她用脑袋主动蹭了蹭他的手心:别伤心了,有我呢。
宗长彦像是读懂了苏卿的想法,深深地望着她。许久,才低声的呢喃:“我知道了……”
——
兰玉宫的崛起,宗长彦的突然受宠,让不少人都慌了神,毕竟他们之前可没少欺负他。
尤其是宗长盛,这几天简直过得太过憋屈了。原本在学堂里,他是经常被太傅夸赞的那个,可如今对方更多的心思却花在了一个残废上。而且他听说,周太傅还有想要收宗长彦为徒的心思。
最重要的是,父皇这段时间像是恨不得弥补过去的八年的父爱,几乎什么好东西都往兰玉宫送去,甚至格外恩准宗长彦进入内阁参政。
这在诸多皇子之中,还是独一份殊荣。
也是在宗长彦进入内阁的第一天,等会议结束以后,宗帝终于敢面对这个被他忽视了八年的孩子,将他单独留了下来。
“小七……”宗帝看着这个模样最像自己的孩子,想说的话到嘴边,却最终还是改了口,“如今的兰玉宫重新修缮,你看看,还有什么缺的,直接跟陈荣说就好。”
“多谢父皇关系,儿臣早年已经习惯了节俭,还请父皇将奇珍异宝全都收回去,赏赐给其他宫里吧。”宗长彦淡然道。
宗帝微微蹙眉:“朕赏赐的东西,没有收回去的道理。小七,你是不是在害怕什么?”
宗长彦没有说话,微微抓紧了轮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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