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血栗亚》-41-从力不从心到身不由己

    那之后，卓拉被悄声无息地运回牢房。
    仿佛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赫利安瑟斯·柯利安特就这么消失了。
    神秘人就像上了闹钟，没过多久再度出现，这次卓拉很认真地看着她——
    和她身后的两个彪形大汉。
    他们的眼神不再发出红色的光，似乎对之前发生的事全然不记得。
    这么想想，那女人还真可怕。
    “……你今天很沉默。”
    神秘人开口说话了。
    “……是吗。”
    卓拉没什么说话的欲望。
    不仅仅是在这里呆久了，如今她切身体会到那些人之所以沉默，跟注射到她体内的玩意儿有莫大关联。
    也许是因为她被注射得少，所以只是觉得无精打采，但有一些感觉一定是所有人都正在体验的。
    眼前有越来越多的黑色小虫在飞舞。
    它们四处乱窜，充斥着视线，在靠近视野边缘的角落堆积成团。
    同时大脑里一片混沌，这些不存在的虫子如同侵入她的头颅，让她总有种脑袋里的某些地方有什么东西正在爬动的错觉。
    很快“它们”就会占领身体中的每个角落。
    瘙痒皮肤也缓解不了这种刻在身体里的麻痹感，卓拉从极度不适到逐渐麻木，到现在呆愣地感受着那些小玩意儿在身体里游走——
    不知“它们”什么时候就会从身体里爆破逃出。
    这都是幻觉，必须花费很多精力来压抑。
    力气都被耗得差不多了，还让人怎么打起精神。
    但……
    卓拉张了张嘴，有些勉强地开口说话。
    她不想这么快就屈服。
    已经撑到了现在，没理由在意识还清醒的时候自暴自弃。
    “我也是会累的。”
    神秘人对彪形大汉使了个眼色，大汉打开牢门。
    那大块头没有进来，像是等着卓拉亲自出来。
    卓拉扫了面前的主仆一眼，强压下不想动惮的念头慢慢站起。
    “唔！”
    从脚趾间突然蹿上一阵刺痛，好像有什么正顶着每一个指尖，她动一步，那刺痛就离心脏更近一分。
    原先没有这样的感觉，难道这就是药效发挥的征兆？
    自己只被注射一部分倒还是运气好了，她自嘲地想。
    不过这样一来，就更没有理由答应神秘人的要求，帮助他/她进行实验，那只会死的更快。
    “你不舒服？”神秘人突然问。
    卓拉猛地睁了睁眼眶，挺直腰杆。
    “你在这儿待几天试试，什么事都不能干，人不懒散才怪。”
    神秘人的脑袋随着她的移动而微微转动，他/她的口气中多了两分迟疑：“你说话的态度和刚来的时候很不一样。”
    “那是我懒得装了。”
    忍着疼痛的同时，卓拉故作轻松地牵牵嘴角：“在上流社会有谁不戴着面具生活？反正我已经到了这，何必再装模作样。”
    神秘人似乎被她的这句话震住了。
    “事到如今还在使用这种荒唐的谎言，看来你是真的以为只要这么说了，我就不会对你下手。”
    还以为这家伙无所畏惧，看来他/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如果让他/她对这个“谎言”信上一分的话……
    卓拉想着萨里耶倒经常会做这种小动作，看起来像是假话，其实有部分是真的，看起来是真的，也未必全是假的。
    她心生一计。
    “我从一开始就说了，只是你不信而已。”
    走出牢房的卓拉随意的看看两边，无论哪条路都让她汗毛直立。
    “那，现在该去哪儿？”
    “想多活几天就收起你的虚张声势。”
    神秘人转身走去，彪形大汉像上次那样一前一后夹着卓拉前进，而她正努力克制自己的好奇心，不往其他牢房里瞄。
    余光不经意扫过躺在地上裂开的胸腔，她立刻往反方向看去。
    她应该感谢那些疼痛，否则她现在已经浑浑噩噩，连动脑都做不到。
    “我很好奇，你相信了我有关父母的说辞，却完全不信我有这样的背景，这是什么原因？”
    “你以为靠三言两语就能起到离间的作用？”神秘人嘲讽地说，“如果你真是贵族，我的‘客人’又怎么会愚蠢到把你送到我的手里，这种愚蠢的做法不等于自爆身份么？”
    这神秘人不笨，但也绝对不聪明。
    “要是真有这么笨呢？”
    “你未免太小看我。贵族中根本没有哪家的小姐失踪的消息。”
    他/她的言下之意卓拉在说谎。
    “进入上流社会的就必须是贵族小姐吗？”
    神秘人冷哼一声。
    嗯，口气不够硬，调不够高，声音不够好听，嘲讽效果太差，赶不上伊萨姆。
    “你还是男人不成。”
    “你既然知道没有贵族失踪，那表示你的情报网还是挺大的吧，既然如此，就不知道其他最近发生的事吗？”
    “哦？”
    神秘人的话语中带着些许笑意：“你莫非想说，你是与克洛维耶·洛特伊萨姆殿下交好的那位民间女子？”
    “我看起来不像吗？”
    不知为何，神秘人的这个反问让卓拉感到有些异样，这和她计划的不太一样。
    “你很有意思。”
    “啊？”
    “你所指的应该是叫做丹尼尔·卓拉的女性。”
    “所以你还是认识我的嘛。”
    “你？”
    神秘人笑了两声，听的人毛骨悚然。
    “丹尼尔·卓拉现在正在克洛维耶·夏缪·热娜的家中休养，你不会以为我真的会相信你拙劣的谎言吧？”
    这下她好不容易升起的自信被击溃大半。
    “等一下，休养？！”
    “怎么，你不知道？”
    “废话我当然不知道了，这是怎么回事？我人在这儿，怎么可能在热娜家休……”
    说到这，卓拉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
    将她送到这儿的人为了隐瞒她的行踪，找了个替身代替她住在热娜家！而且还有着正在休养的借口，如此一来就会尽可能减少和其他人接触的机会。
    她的双手微微捏成拳。
    “……那么那个‘丹尼尔·卓拉’得了什么病？”
    “放弃你的谎言了？”
    “我好奇，不行啊。”
    “听闻是受到袭击受伤，伤口感染发了高热。”
    高烧。
    好计谋。
    只要那个冒牌货持续“高烧不退”很多天，那等她恢复健康时就可以对外宣称由于生病造成的精神方面出了问题（暂时性失忆也未尝不可能），因为高热烧坏脑子的人也不在少数，性情大变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
    而且这样还能阻碍克洛维耶兄弟每日的例行拜访。
    卓拉相信那两兄弟不会这么傻看不出一点破绽（再不济还有火眼金睛的哈迪），可是最拖不得的时间被一拖再拖，她获救的机会就越来越渺茫。
    所以说那个把她送来的人到底对她有多大仇，恨不得她立刻死啊。
    ·
    等卓拉回过神来，已经被人从背后一推，重重摔在粗糙的石块地板上，这个房间没有那么干净明亮了，空气里飘着一丝糜烂的味道。
    “我想你不会真的天真得以为我可以无穷尽等你允诺。”
    卓拉撑着手臂爬起，对神秘人冷笑。
    “你放心，我还真没这么想。”
    “对你这种不诚实的人，我想还是让你跟你的目标近距离接触接触比较有效，那么祝你在接下来的日子过得愉快。”
    不等卓拉回答，神秘人带着两肉盾离开了。
    “喂！喂！”
    她叫了几声对方都没回头，嘀咕了句搞什么，开始观察这间新居室。
    从半开放式的牢房变成了古老破旧的石头牢，除了一扇窗就是铁门把守，待遇越来越差了。
    不过她没有看上几秒，视线就被牢房角落里一团黑漆漆的东西吸引。
    有什么东西正蜷缩在那。
    卓拉之所以肯定，是因为她感觉到空气正在流动。
    这里的氛围和先前死气沉沉的两排牢房很不一样，肮脏的环境，腐朽的气息，更像是关着重犯，为的是把人活活耗到绝望致死。
    正当她想问点什么，忽然黑暗中闪现出一双发光的眼睛正恶狠狠地瞪着她。
    “妈呀！”
    卓拉吓得叫出声，迅速退到门边背后紧紧贴着铁门，要不是身体迟钝，她会有更大的条件反射。
    那双兽眼中是浓浓的憎恶。
    呼吸声逐渐变成粗重的喘息，似乎那个活物对她的突然出现感到极大愤慨。
    ——人类。
    那声音痛苦而沙哑。
    ——滚。
    那双眼睛的位置逐渐升高，伴随左右的还有锁链的摩擦声，忽然它晃了晃快速下降，紧随而来的是一声沉闷的撞击。
    “……”
    卓拉不知道现在自己是该凑过去看看，还是继续贴着铁门，亦或者为自己辩解两句。
    这个对自己散发出强烈憎恨的生物好像非常虚弱，连站都站不起来。
    “你……还好吧？”
    她试探性地说了一句，那双兽眼立刻瞪得老大，警告她不要随便靠近。
    卓拉没这么大胆子，只不过搞清楚新室友是什么身份才是眼下最重要的。
    “……我是被抓来当什么实验品的，你呢？”
    兽眼眯了眯，最后缓缓闭上。
    ——哼。
    她又听到了一声嘲讽。
    在这儿待久的都喜欢鼻孔出气吗。
    等一下，鼻孔？
    卓拉小心翼翼地走近几分，逐渐适应黑暗的眼睛隐约找到一个庞大的轮廓。
    还有一条长长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