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血栗亚》-34-拆穿是件很容易的事

    像往常一样，伊萨姆带着一车礼物来到热娜的府邸。
    “欢迎您，伊萨姆殿下。”
    “嗯。”
    他习惯性地摆了摆手，多瞄了两眼法里斯·麦海迪，他和往日一样恭敬。
    “热娜呢？”
    “小姐正在书房学习。”
    “这么难得，她没有和卓拉出门？”
    麦海迪张了张嘴，就在他不知该怎么回答时，他的主人从楼梯上快步跑下。
    “伊萨姆哥哥！你来啦！”
    “嗯。”他张开双手接住妹妹的拥抱，稍稍把她提了提才放下，热娜脚沾地后一脸开心地看着他。
    “今天伊萨姆哥哥来得很早啊！”说完她偷偷看了看站在他身后的哈迪。
    “有么？应该和往常差不多的时间。”
    “有有有，平时都要过了下午茶才会来，今天正在点上呢。”
    “卓拉在喝下午茶吗？”
    他说着就要上楼，被热娜一把拖住。
    “没有啦，其实那个……”她犹豫一会儿说，“萨里耶哥哥在上面。”
    从他们计划好的时间来算现在的确是萨里耶会出现的时候，伊萨姆先是假装冷下脸，随后说：“我就知道这家伙也在。”
    “那……”
    “我今天心情很好，不跟他一般见识。”
    “咦？！”
    热娜才刚开口伊萨姆就准备朝楼上走，他感到手臂被一双小手死死拉住。
    伊萨姆看向素来挺宝贝的妹妹。“怎么了？”
    “不不，没什么，就是他们在独处……”热娜说这话的时候紧张得不敢看他。
    有问题。
    他朝哈迪使了个眼色，哈迪立刻伸出手轻轻抓住热娜的手腕，小声劝慰她不会产生什么摩擦，而热娜逐渐松开手，一反常态地带着不安的神情看着哈迪。
    这是极度不正常的，在这个男人面前，自己的妹妹从来都没有矜持和所谓淑女的原则。相反，她对自己和萨里耶难得表露出情感的一面非常乐于见到，不客气地说就算当着她的面争风吃醋她也一定迫不及待地看完全场。
    在她身侧的麦海迪一贯地面色平静，只是目光在微微躲闪。
    伊萨姆二话不说朝楼上走去，热娜挣开哈迪的手跟在他身后。
    “伊萨姆哥哥！”
    “发生了什么事？”
    声音平静，可脚下的步子没有减速。
    “诶？”热娜顿了顿，小声说，“没发生什么啊，只是萨里耶哥哥现在在卓拉的房间里……那个……”
    在房间又怎样，这两个家伙还能干出什么出乎自己意料的事么。
    伊萨姆回她一个略带嘲讽的笑。
    很快他来到了卓拉的卧室前，站在门口的女仆急忙对他鞠躬。
    就连对卓拉看不太惯的女仆也有些反常。
    伊萨姆上下打量她们两眼，皱着眉推开门，看到萨里耶坐在床边，有着一头红色长发的女孩正闭眼躺在床上。
    萨里耶见他到来，起身行礼。
    “午安，殿下。”
    伊萨姆有些不耐烦地冲他点点头，目光直直盯着卓拉，来到床边握住她裸露在被子外的手，卓拉缓缓睁开眼。
    “殿下……”
    听到那有些虚弱的女声，他的手徒然一抖。
    “这是怎么回事？”
    伊萨姆先是将目光投向萨里耶，紧接着跟着他的视线一同望向紧紧捏着裙摆的热娜。热娜一脸快急哭的模样，没僵持多久就立刻弯腰道歉。
    “对不起！我……这是我的错！我愧对哥哥的请求。”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伊萨姆再怎么不满也还是缓和了自己的表情。
    “抬起头来。”
    热娜缓缓抬头，眼中隐隐有泪水即将掉落，趁着自己还能连贯地表达，将前一天发生的事完整地说了出来。在她认真阐述的时候，伊萨姆有些恼怒地扫了萨里耶一眼。
    他看上去很愧疚。
    只有看上去。
    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
    如果是以前，伊萨姆不会做其他想法，但很多东西正在悄然改变，包括他的心意。
    “我不该把她一个人留下，我向你们保证以后外出我绝不离开她半步！我……我发誓绝不会有下次！”对外人态度嚣张的热娜现在十分脆弱地举起单手发誓，伊萨姆看得心中一痛。
    一脸虚弱的卓拉忽然开口：“伊萨姆殿下，请不要责怪热娜小姐，这次完全是因为我的不小心。”
    “……”
    当然不会责怪。
    伊萨姆稍稍用力握了握卓拉的手，沉默片刻说：“你先好好休息，我改日来看你。”
    等卓拉微笑着点头后，他示意房间里的人都跟着他离开，当他们走到会客室时，哈迪抬手揽住了热娜，她一怔，不解地看着对自己投以温柔目光的高大男子。
    哈迪将会客室的门关上，把萨里耶和伊萨姆单独关在寂静的房间里，连同外面的说话声一起被紧闭的门切断。
    如死一般的沉默。
    “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
    伊萨姆背对着哥哥，几乎是用肯定的口吻说出这句话。
    萨里耶没有说话，只是在他背后无奈地笑着。
    “你对他说了什么，对吧。”
    伊萨姆觉得心口发闷，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萨里耶，而他已经无法等到回去再私下发作，幸亏哈迪看出了他情绪中的不对劲，立刻“自作主张”将他们隔离开。
    “你明明答应我不将路辽扯进来。”他扭头看向萨里耶，“不到一天的时间，你再度打破了自己的承诺，你到底想干什么？”
    “辽是我们的突破口，换做你站在我的立场，你也会这么做。”“不！我虽然明白，但我不想这么干，而我也明确拒绝过。”他走到萨里耶面前抓住他的领子，“之所以把他从计划中剔除，就是因为这次即将面对的可能是我们一直以来敌不过的‘那个人’，我们可以借助他找到蛛丝马迹，一切都要慎重行事，而不是这么仓促地引人上钩！你难道没想过这可能导致我们全盘计划失败吗？”
    “西西艾尔周边已经死了好几个混血儿，消息不可能压制太久，我们不该继续等下去了。”
    “有时候短暂的牺牲是必要的！”
    “这不是一个将继承家主之位的人该有的念头，伊萨姆。”萨里耶敛去笑意，“我们能走到今天靠得就是‘平等’二字，我们不能对任何人产生超出寻常的关注和怜悯。”
    一旦对某些事物过分关注，就会疏忽了其他。
    道理都懂，可有时情感就是这么不受控制。
    伊萨姆松开他的领口：“那么现在他如你所愿走到这一步，你是不是很满意？”
    “坦白说，是的。”
    “萨里耶！”
    他有些失控地叫出声，然后强迫自己压抑声线盯着他。
    “你到底想怎样？”
    “我们都是在利用他，从一开始就是如此。关乎立场，应该是我问你才对。”
    萨里耶的指尖抚上他的脸，这一举动更触怒了伊萨姆。
    “我们一直以来利用的人还少吗，我亲爱的弟弟，我们所做的一切是为了自己吗，我亲爱的伊萨姆，不，都不是。现在一切都在轨道上进行，你却告诉我希望将他从计划中剔除，你让我失望了，我的伊萨姆。”
    “……那是因为我没想让他去送死，你想！”
    “你怎么会这么看我。”萨里耶轻轻摇头，目光始终锁定在伊萨姆愤怒的脸上，“我不会让他死，就像你不让他死一样。”
    他的目光清澈而真诚，让人难以质疑其中的诚意，伊萨姆闭上眼不去看他。
    “是你把他带回来的，你对他来说如同救世主般存在，现在你却亲手将他推入地狱，你为什么要对一个生魂这么残忍？”
    “这不是残忍，只是他必须迈过的障碍罢了。”
    “什么障碍？什么障碍？可能再死一次的障碍吗？”
    伊萨姆只觉得一阵眩晕，他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想要爆发却硬生生被压抑的感觉，隐忍的最后只剩深深的无力。他猜得到自己的哥哥在自己所不知道的地方做着些没有人知晓的事，可没想到他的心变得如此冰冷。
    曾经劝阻自己不要对人太过苛刻的萨里耶，现在展露出了更胜他的冷酷。
    他在路辽身上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无情。
    他跟这个生魂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把他投到连自己都会颤抖的环境中去。
    “伊萨姆，我知道他是谁。”
    伊萨姆一呆，眼中只有萨里耶惯有的笑脸，和只有他才见过的极具危险的眼神。
    “十者团并非只属于你个人，你所知道的情报我同样有方法得到。他是法德勒莱哈·赫利安瑟斯的‘哥哥’，这一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伊萨姆不说话，他不否认自己是有意隐瞒。
    下意识地不想说出口，仅仅如此。
    “他可以成为我们制衡初代血栗亚的一枚很好的棋子，伊萨姆。”萨里耶温柔地说，“所以我们必须磨炼他，不是吗？”
    “……”
    伊萨姆轻轻拿开他的手，刚刚突然燃起的愤怒被萨里耶轻飘飘的回复全数浇灭，留在他心里的只有惆怅。
    萨里耶说：“你心里明白我说的是正确的，只是不愿意承认。”
    “……这样下去，我们都会后悔。”
    “为什么？”
    “因为我和你用同样的眼光看待路辽。”
    伊萨姆的语气无力，却恰到好处地磨灭了萨里耶的笃定。
    “我们会后悔的，萨里耶。”他说，“我不懂为什么我会在意他的一举一动，可我有种感觉，再这么下去，我们会失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