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血栗亚》-91-心累想逃避现实

    这是在哪儿。
    应该……
    对了,我的身体……还能感受到心脏的跳动。
    已经安全了吗?
    我,获救了啊。
    ……
    …………
    这次又发生了什么。
    胸口被贯穿?
    所以现在是重新活过来了?
    ……
    …………
    脆弱得不堪一击,让别人来拯救。
    真是个百试不厌的戏码。
    ·
    如果以后一直都是这样,一次又一次地暴露自己的无能,很快就会感到厌倦,而且自暴自弃吧。
    ·
    始终闭上的眼睛轻颤,然后缓缓睁开,眼前白光刺得脑袋发胀。
    “……唔……”
    路辽从熟悉的地方醒来,身边坐着熟悉的人。
    他缓缓爬起,像往常一样接受了欧德的检查,身体上的破洞只剩平整的浅色疤痕,看着骨节分明的手在胸前来回按压。
    路辽低头看着自己苍白得几乎没血色的双脚,还有蹲坐在床尾的小龙。
    “……医生。”
    “不要叫我医生。感觉如何?”
    “挺好的,没什么不舒服……”
    “记忆方面?”
    路辽试着回忆自己失去意识前所发生的事,脑中闪过变异的脸时大脑一阵刺痛激得他倒抽一口冷气,尽责的医生见状回到办公桌前安静地写着什么,路辽就这样看着他的侧影,脑海中不断闪过与珥玛相见的破碎镜头。
    然后他想起一些刷新他三观的记忆。
    路辽忽然觉得有些呼吸困难,那些场景简直不能更糟——
    他倒宁可失忆。
    想抬手揉眼,只觉得手臂多处传来尖锐的疼痛阻碍他的行动。
    “嘶……”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身上插着好几根管子,滴到一半的液体正挂在旁边支架上的玻璃瓶里,已经挂完的瓶子数量多得惊人。
    过了许久欧德才放下笔,取下眼镜两指按压鼻梁,开始收拾他身上的管子,粗暴地抽去皮肉下的细针,一下又一下的刺痛逼得他龇牙,等痛感从靠近私处得小腹发出,他隐约明白这根管子通往哪里,莫名燃起了羞耻心。
    总算得以解放,他不断活动身体——关节的感觉有些紧,动作幅度做不了很大,不过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欧德医生,谢谢你……”
    诚恳而又心虚的感谢话语换来他的白眼。
    “不要叫我医生。”
    “虽然欧德医生不喜欢别人这么称呼,但对我来说,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路辽愣了,自己怎么能这么顺溜而又厚颜无耻说出这种冠冕堂皇的话。
    “去谢他。”
    “谢谁?”路辽一时转不过弯,“谢萨里耶?”
    欧德有些古怪地扫他一眼。
    “另一个。”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他这样想,也这样问了。
    “救我的不是医生吗?”
    “他及时止血。”
    路辽的心脏开始泛起丝丝抽痛,呼之欲出的道歉终究还是无法说出口,拳头不由自主地捏紧床单,抽出大片发散性的褶皱。
    欧德的手指苍白而纤细,灰白的头发没有受到丝毫污染,就连睫毛都是灰白色的。感觉到他的注视,欧德抬头看向他,路辽立刻别开脸。
    在此之前,无论如何观察他,也只是觉得这青年孤僻内向,当名为真相的尖针刺穿他无意营造的伪装,仿佛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这幅面孔是不属于人族的面孔。
    虽然像人,但并不是人。
    过去没有仔细看欧德的模样,他有种别致的病态美,纤细、敏感、脆弱得仿佛一下子就能毁灭干净。
    现在,路辽有点不敢多看。
    欧德眉心皱起,有些不悦:“你也变得很奇怪。”
    “什么?”他反射性问,“什么?”这是他头一次听欧德说这么多话,接下来的一句话把他的思绪堵在大脑里。
    “你见过珥玛。”
    路辽的脑袋嗡地就是一声。
    “您、您怎么知道?伊萨姆告诉您的?”
    “气味。”
    欧德那双通透无情的眼中映出路辽有些紧张的脸,冷静分析他微弱的肌肉变化。
    “而且,你在害怕。”
    路辽觉得背后发凉,他产生了奇怪的错觉——在这些血栗亚面前他毫无隐私可言,刚才那一刻他心中的情绪可以描述为恐惧。
    对未知的恐惧,对无法掌控的惊慌。
    “他说了什么?”
    “啊?谁?”
    他傻了吧唧地看着欧德,才反应过来指的是珥玛,有些尴尬地把那寥寥数字都告诉了他,当然并不是全部,路辽下意识地隐瞒了在红石大学宿舍楼后的短暂邂逅,他还记得哈迪的请求。
    欧德垂下眼,说不清眼中的情愫是什么。
    “站好。”
    路辽听话地双脚着地,晃悠悠站起,来回走了几圈给欧德看个全,觉得背后有点凉飕飕,反手一摸才发现自己穿着手术服,只有前面遮挡,后面是靠几根细带子系着的,赶紧背对着床,面朝医生。欧德对他的白痴行为不做评价,继续说:“散步,半小时后检查。”
    抛出这句话后欧德再也没有回应他的任何话语,路辽只好扶着扶手独自下楼,头顶上像叶片一样的垂帘发出舒缓神经的沙沙声,他有些恍惚地看着面前的景色,一深一浅地走在嫩绿的草皮上。
    心里的铜墙铁壁融化了一角。
    回去也得好好谢伊萨姆,虽然有点不情愿。
    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抬头一看,是那只睁大眼睛盯着他的龙。
    一人一龙站着对视,直到小龙甩动一下尾巴往旁边走,路辽才继续他的步伐。
    曾经的某段记忆再度翻江倒海,有瞬间他很想呕吐。
    印象中令人惧怕的小怪物已经变成了只干干净净的岩石色的龙,只是他诞生时的场景细想之下越发显得恐怖。
    小龙没走几步扭过脖子看着路辽,它好奇地压低身体,发现并无杀伤力后才抬高脖子一步步朝他走去,坐在他的面前盘起尾巴。路辽干脆就地坐下。
    完全看不出小龙身上有结灯笙或者贵野琦的影子,外貌来说就只是一只普通的龙。
    他试探性地触碰龙角,小龙退缩了一下,一来二去就任凭他的抚摸。
    手感有些粗糙,但很听话,就像猫咪。
    也许发现没有威胁,小龙大胆地往他膝盖上爬。小东西看上去个头小巧,分量可不轻,一爪子踩上来愣是把路辽的腿给压直了,内侧韧带带来的剧痛逼得他龇牙咧嘴。等整个小身体都爬上他的大腿,小龙舒服地团成团,闭着眼呼噜。
    重得跟石块一样。
    权当是康复训练,路辽双手撑在身后草地,望天。
    总觉得乱糟糟的事情越来越多了。
    欧德会如何想他?
    总不会杀人灭口吧。
    不,就算真要灭口也是克洛维耶兄弟动手,这里的安全措施傻子都看得出来有多严密。
    怎么办。
    救命恩人已经知道自己见过珥玛。
    会不会是他故弄玄虚,说这话试探?
    路辽反复琢磨当时最后的记忆,可以肯定不是伊萨姆告诉他的,在他失去意识前,除了突然被袭击,就只跟珥玛在一起,伊萨姆不应该知道。
    既然欧德已经知道,是不是应该告诉他珥玛的话,或者其他的细节……
    不,也许还不到时候。
    他心慌意乱,替自己找了各种各样的理由和借口,随后清楚地认识到,哪怕所设想的场景一一实现,可能都无法将这件事的结论说出口。
    由于自己的拖延导致珥玛被发现、被带走的事实。
    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自己也是个卑鄙的人,只想让对方对自己留有好印象,为此可以将可怕的事实暂时性埋葬。要是欧德记仇,随时都可以拿他开刀。
    路辽啊路辽,你原来也是这么自私吗。
    你所说的感激他,就只是表面上的官方辞令吗,如果不是,为什么不敢讲已经发生的事实真相说出来,为什么不坦然面对自己的错误(他认为这比失误严重得多)去求得对方的原谅。
    他有些不认识自己了。
    断片前听到珥玛好像与袭击自己的血栗亚搏斗,那之后耳朵里尽是让人烦躁却无法抵抗的嗡嗡声。
    路辽曾经听到些不同寻常的声响和陌生人说话的声音,即便听不清具体所说为何,他却有种毫无根据的预感。在那之后过了许久,他的意识曾经回到身体中,能感觉到有人捂住自己流血不止的伤口。
    这具身体在向他诉说之后的散碎记忆。
    珥玛顺利逃走了吗?
    他的逃脱会让路辽心中好受些。
    但如果他没有逃跑成功,那抓走他的就是他们最恨之入骨的敌人。
    这种话要怎么开口,告诉他虽然自己遇到了珥玛,但是因为耽误了时间,所以让他有机会被仇家抓走?
    恐惧埋下了种子,缓缓发芽,如同雨后春笋坚毅而快速地破土而出。
    “呜?”
    小龙睁开双眼,仰着脖子看向路辽把他吓了一跳,他意识到裸露的后背有丝丝凉意。
    手指在微微颤抖。
    路辽随手揪了根细嫩的小草,拿在手中转来转去。
    自己犯了一个无法原谅的错误,无论别人怎么说,他就是无法释怀,这是在贵野琦当场死亡后对他的另一个冲击。
    他坐在草皮上一动不动,像具被抽离灵魂的人偶。
    不知道之后该怎么办,不知自己以后会做出的决定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不,也许自己根本不适合做决定,从已经发生的结果来看,他选择的路都迈向失败。
    门罗。
    应该这么称呼他吗?
    对珥玛来说门罗是那么重要的朋友,反过来对门罗一定也是如此,让他知道自己的挚友曾经有机会能与他见面,却在最后阶段……
    而且这也违背了对萨里耶的许诺,他只觉得抬不起头。
    路辽痛苦地捂住自己的额头。
    天哪,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自己总能不经意间把事情搞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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