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血栗亚》-89-复活不能让人看见

    “我倒差点忘了，你的同伴现在在哪儿？”
    他耸肩：“现在他已经被打趴了，而且——”黑灰色皮肤的少年仰头看着开始看得出瓦解端倪的夕阳天，“您也尽快赶去南区比较好，否则我哥今天就要死在那儿了。”
    “你说什么？！”
    金发男子倒吸一口凉气，就在他愣神的片刻功夫，大言不惭的初代血栗亚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正准备派人追上，不知从哪儿传来电子音。
    顺着声音看向丽芙·桃，伊萨姆抬了抬下巴，奇卡搜身，从她的内衣口袋里掏出一只小巧的手机。
    伊萨姆面色不佳地接过，按下通话键。
    “喂。”
    【您好。】
    电话那头的声音经过特殊处理，听起来沙哑又低沉，伊萨姆啧嘴，继续问道：“你是谁，想说什么？”
    【我们双方都不意外真是太好了，开门见山地说，我想跟您做笔交易。】
    “说。”
    【如果让您在初代血栗亚和结灯城之间做出选择，您会选哪一方？】
    伊萨姆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们已经抓到一只初代血栗亚，就在这‘结灯城’中，但这是您的地盘，不打声招呼就带走，对您太失礼。】
    该死的，居然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让尤瑟令钻了空子！
    伊萨姆恨不得立刻捏碎这只手机。
    【我们给您两个选择，您是想要活生生的结灯城，还是活生生的初代血栗亚？】
    “要挟我？你有这个本事吗？”他冷笑，这可能只是虚晃一招。
    【您一定不会相信我的话，但我若说，结灯城已经被我们四处安置了炸弹，您还会这么想吗？】
    “你说有就有？”
    【那此刻我若说没有，您相信吗？】
    跟他玩心理战？
    他沉默不语。
    听上去不像玩笑话，可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我凭什么相信你？”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声轰隆爆炸，传播到他们这已如同打雷的轰隆声，那听得并不清晰，伊萨姆瞄了眼奇卡的反应，奇卡无奈地点点头。
    【这下您相信了吗？】
    不等他回答，紧接着又是一声遥远的轰隆声，再是一声。
    伊萨姆忍无可忍地紧握手机，直至听到“啪”地一声，手机屏幕裂成两半。
    那让人心生胆怯的声音从空气中消失。
    丽芙·桃说不定也是被利用，只是其他人转移注意力丢出的一枚棋子。
    拖延了足够的时间，让他别无选择。
    “可恶！”
    他忍住翻腾的怒火，将坏了的手机递给奇卡，这瞬间他有种功亏一篑的感觉。
    ·
    赫利安瑟斯最大的优点应该就是他的自我修复体质，总能在关键时候化险为夷。
    它是第一个赶到事发地点的，看着倒在血泊中的美丽男子和远处墙壁上的一大摊血迹，蹲下身戳戳那血肉模糊的男人，他紧闭的眼帘瞬间打开到最大。
    “……干嘛。”
    来多没好气地问，原来他一直醒着。
    “吃饱了没？”
    “饱了，但是又饿了。”
    赫利安瑟斯笑着把他拉起：“回去吧，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我要生的。”
    “人族不吃生的。”
    满身是血的来多固执地圈着它的脖子，怎么都不愿放手，赫利安瑟斯安抚地拍拍他的背。
    “刚才碰到哪只初代血栗亚？能把你逼到给我传信。”
    “……”
    来多不说话，愤恨地咬住它的脖子不让他继续这个话题。
    “那血栗亚呢？”
    “被带走了。”来多松开牙齿舔舔它迅速愈合的伤口，“都穿的褐色衣服，丑得要死。”
    赫利安瑟斯歪着脑袋又问：“我哥呢？”
    “我哪知道！打到一半就丢了！”来多突然暴怒，对着它的耳朵大喊大叫，“我还得问你，为什么你这个弱鸡哥哥也跑到这种地方来！坏我大事！”
    “所以——你杀了他？”
    沉着稳重的声音背后是锋利的杀意。
    “……怎么可能！”来多赶紧抢答，言语间尴尬尽显，他突然意识到刚才假如真的把路辽杀了，自己的地位也会一落千丈。
    赫利安瑟斯瞬间换上笑脸，赞许地搂着他。
    “意外总是不期而遇，让你打了一架，也该心满意足了
    顺着墙壁摸到结界薄弱的位置，直接张开五指捏住用力一扯，看不见的结界就像一层被揪起的薄膜，很快裂开道大口。
    来多盯着他通红的眼睛，未能完全收起的爪子笨拙地替它擦去眼角的泪水，一不小心在它的眼下留下几道血痕。
    这只初代血栗亚不知为何特别能掉泪。
    “喂……那我们今天不是无功而返？”
    “谁告诉你无功而返了？你不是还如愿以偿和初代血栗亚打了一架？”
    “啧，我又没抓到它！那家伙速度快得像闪电！”来多生气的大吼。
    “原来是珥玛啊。”他恍然大悟，“你是不可能抓到它的。”
    “你就这么小看我！”
    赫利安瑟斯捂住还有点流血的耳朵：“乖，别大吼大叫的。”
    来多生气地把它推开，踉跄地往前走，被赫利安瑟斯一手捞回来。
    “你跟它打完之后，他去哪儿了？”
    “怎么，你很关心它啊！”
    “我当然得关心它。”
    来多置气地扭过头，含含糊糊地说：“有人乘我跟它打的时候耍阴的，把它打包带走了。”
    “是谁？”
    “不知道，两个个子矮小的人族，穿着斗篷，什么都看不见。”
    赫利安瑟斯一愣，眼中的光芒暗了两分，来多推推它。
    “有什么好想的，不就是尤瑟令那帮恶棍干的么。”
    “还真不是。”
    “啊？不是他们还能是谁。”
    “以后再告诉你。”
    “喂！你又跟我卖关子！”
    “是是，先扮演好你伤者的形象吧，我们快出去了。”这句话就像按下了什么开关，来多立刻挂着它的肩膀瘫在它胸前，赫利安瑟斯与来多穿过开启的入口，自信满满地走回人烟稀少的街道，它皮肤从黑灰色逐渐褪回健康的肤色，还是那个看上去阳光大方、人畜无害的大学生，此刻将自己的衣服盖在来多的身上，一脸担忧地搀扶着自己受伤的朋友。
    走在路上的他们和周围人没有什么差别。
    回到各自的位置，继续扮演它们应该扮演的角色。
    为了各自的目的。
    和各自的未来。
    所有人都别无选择。
    ·
    橙红的天空像碎裂的玻璃，一块块崩坏往下掉，无人经过的街道被柔和的白一点点吞噬。
    而他，就像在圣洁之地盛开的最绚丽的红花。
    他朝他走去。
    那个被他鄙视过无数次的软弱人族正躺在血泊中。
    红色的血线从他的身体流向大地往四面八方扩散，如同条条蜿蜒的小溪。
    路辽的皮肤极其苍白，变得黯淡的瞳孔中什么都反射不出，脸上空留茫然，看得人揪心。
    他的鞋底沾到粘稠的红色液体。
    伊萨姆派遣所有可以移动的十者团团员在南区地毯式搜索，最终路辽的“尸体”是结灯笙所带的队员发现的。
    单从出血量来看，即便不懂医科的人也能知道答案。
    无论救援什么时候到达，哪怕来者的医术超群，都已经拯救不了这条生命。
    他已经死了。
    流血过多致死。
    无法拯救。
    除了奇卡以外，所有十者团团员听从命令带着各自的战利品从‘结灯城’撤退，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是严审凡人和将那些被暂时性制伏的尸族血栗亚赶紧搬运回十者团本部，它们现在还有很强的行动力，再不尽快处理他们就得重复劳动，重新镇压。
    低沉的风呼啸而过。
    他们眼中看不到边缘的港口城市已经展露毁灭的边角。
    虚拟的世界正在倒数计时。
    “……啧。”
    伊萨姆皱眉蹲下身，将路辽的脑袋倚靠在自己胸前，解开他的上衣，找到那还在渗血的伤口，抹了点血放进嘴里。
    接着他看向远远站着不肯靠近的奇卡，赏风景的奇卡也回头看着他。
    “给我刀。”
    奇卡将从丽芙·桃那缴到的小刀精准地丢到伊萨姆面前，他极其快速地在双手手心划开两道迅速渗血的口子，一手覆盖在他的创口上，一手贴着地面上已经开始干枯的路辽的血迹。
    奇卡看着他的每个动作，一改玩世不恭的态度，虔诚地转过身，低下头念着谁都听不懂的祈祷词。
    “醒。”
    那和石砖接触水分流失的薄薄一层的鲜血忽然开始有了光泽，它们增厚膨胀变得水润，冒出岩浆似的小泡，很快就像正在流动的新鲜血液继续在地面上扩散。
    已经被布料吸水变得干枯的血液看上去十分湿润，看着这些正在流动的热液，伊萨姆的眼神变得极其温柔。
    他忽然很想知道，这个无辜的生魂在意识远离前心中想的是什么。
    他从没有真正想要去了解他。
    或许路辽后悔与克洛维耶家族扯上关系——伊萨姆好久没有见过这样既幸运又不幸的家伙了，得到他们的垂青，却次次身陷险境。
    伤口干脆而粗鲁，恐怕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制伏，上天垂爱，擦过他的要害，否则就算是身为血魔族的他也回天乏术。
    伊萨姆轻轻念着：“回。”
    那些血液就像定格似的停止动作，慢慢听话地开始倒退，从石缝往回滚动，经过伊萨姆的手掌来到被染红的衣服上，争先恐后从伊萨姆的掌下钻进路辽的伤口。
    被艳红覆盖的石面上的红色越来越单薄，越来越透明。
    路辽的皮肤缓慢地浮现活生生的色彩。
    终于，他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
    “封。”
    他捂着那巨大的伤口好一会儿轻轻松开。
    原来还血流不止的窟窿已经结痂凝固，牵起他的手探出脉搏，这才松了口气。
    这家伙不应该是这样安静的，他喜欢抬杠，几乎不给自己好脸色，无论正理歪理，理论起来特别固执，像这样安安静静闭着眼不是他的风格。
    幸好，不算太晚。
    “你做得很好。”
    伊萨姆用宠溺的口吻在路辽耳边轻轻说着，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在他的头发上落下一吻。
    接着他僵住了，脸色有些难看。
    很快伊萨姆把那破烂的衣服穿好，将他拦腰抱起朝奇卡走去，每一步都走得稳当，生怕把怀中人惊醒。
    当他走近奇卡身边，那有些玩世不恭的青年立刻跪在他的面前，两人之间没有只言片语，奇卡像是接收到了命令，听话地点头站起，脸上又是一派无所谓的表情。
    “伊萨姆大人连这都能做到，真了不起啊，真了不起。”
    “是他运气好。”
    “不过为什么这里会有人族？”奇卡好奇地凑近看路辽的五官。
    “大概是不小心闯进来的。”
    “是——吗？”
    奇卡疑惑地站好，走在伊萨姆的右后方。
    “那这人族也真厉害。”
    之后奇卡再也不吱声了，因为他的顶头上司的脸色铁青，一副随时都会爆发的模样。
    ·
    他骗了我，伊萨姆想。
    他有事瞒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