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途的疲惫湮没了离别该有的悲壮与凄然。似乎一切只是命中注定要发生的插曲,所有人心里都那般的默然与麻木。也包括黄莺本身,又或许是伤感失落了太多次,面对这近在咫尺的结局,也是空茫的酸楚。
“日后,会再见的。”她似乎是对自己说出的誓言,一笑,“你在妖界,我在人间,不远。”
“嗯。”杜远程点点头,望了望傅锋与韩立,白威的尸首与千屠的躯壳,“我还有很多事要去办,没准哪一天就在某个街口遇见了也未可知,谁又知道呢。”
黄莺缓缓的转过身,目光却是落向了杜远程身侧的墨青夜。
那个俊美绝伦的男子此时正蜷膝坐在崖边,青丝于风中漫卷,遥遥的望着虚空,似是魂魄都已飘然远去。他那般专注的,又那般漫无目的,只能隐约看到他的侧脸,朦胧而惘然的神情仿佛根本没听到她与杜远程的对话。他身上披着他的外裳,即使在猎猎的寒风中却也能感受到妥帖的暖意,由内而外,惬意从容。
或许,她想要的正是这种感觉吧。
就算只身一人,也不会觉得寒冷。
墨青夜是那么的空茫,早已将身边的杜远程抛然世外般空茫,可杜远程的手却始终拽着他的衣袖,仿若担心他会栽落崖边一般,与黄莺说着话时,也没松开,就像是某种习惯。
他们相隔的并不远,但却是一道无法逾越的距离。
黄莺的视线再度扫过墨青夜,一个如此魅惑的男人。
若是没有他,她会不会成为他的选择。
就在她思绪千般时,小灰灰忽然走到杜远程跟前,深深的一鞠身道“小远哥,谢谢你!”
“不用没事,瞧你那熊样。”杜远程咧开嘴角笑了笑,挥挥手“打起精神来!路还长,你还年轻哈,赶紧回家找个心爱的姑娘,也好让我早一天升辈当叔。”
小灰灰咬着嘴唇,眼眶发热渐渐有泪水涌上来,使劲的点着头,“嗯嗯!小远哥,有机会去我家那玩。”
“人间嘛,我总会去的。”杜远程的目光一抹辽远,“都好好活着,我们兄弟总会重逢。”一笑对黄莺道“你也是,赶紧回去找个婆家嫁了,小心再拖拖拉拉的没人要,哈哈。”
黄莺明白,无论她如何说如何做,他们都是不可能的,有两个字会永远的横在他们之间,那就是,朋友。
“你多保重。”黄莺勉强的笑道,“一定要平安的从这里走出去。”
“那是必须的。”杜远程说着站起身,也不忘将一边的墨青夜顺势给扯了起来,“多余的话就不说了,青夜,过来点。”
墨青夜像是一个木偶般被他牵着,动作十分僵硬,茫茫道“若是你们有何话语是不想本君听到的,大可以借一步说话。”
“没有。”杜远程牵住他的手,对黄莺有些歉意的笑了笑,“他就这脾气,不过俗话说不打不成交,我就代他跟你道别了。”
黄莺不冷不热的笑了下,毅然决然的侧身对傅锋韩立二人道谢告别,然后拽上小灰灰步伐坚定的朝前方走去,越过了那块石碑。
越过这道界,就,真的是离别了。
杜远程也没言语,静静的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蓦然,黄莺顿住脚步,一字字的道“远程。这份情义我会铭记在心,他日若是有需要我的时候,必将舍身报答。”
杜远程微微勾了勾嘴角,没有回应。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缭缭的雾气中,才轻轻的自语道“不必了。”
断魄崖花了他们整整三天三夜的光景。终于,在所有人都摇摇欲坠时,一块界碑映入眼帘。
一矴古率领的骷髅小分队亦东倒西歪,不少骷髅兵累得掉胳膊掉腿,有的连头盖骨都碎了,白骨铺就的台阶也越来越倾斜,离鬼界越远,它们的气息也就越薄弱。唯独非天那星斗般的魂灵却是愈发的强盛光芒,似乎从莫名中获得了强大的力量一般,璀璨耀目。
“我的后裔,终于到了。”一团白光飘浮着落在石碑顶端,“妖界。”
一块斑驳的石碑,四角已被岁月的风沙侵蚀,孤零零的却是岿然不动的伫立在山腰处,上书一句话:弑神灭仙屠佛,我命由我不由天。
这就是对妖魔的终极注解么,亦或是他们内心嘶吼的声音。
杜远程久久的注视着铭刻在石碑上的字迹,倏忽的笑了。
一矴古一掀破衣烂衫坐在地上,唏嘘道“紫风,我的承诺兑现了。”
妖刀一路都静默如斯,此时方才道“那,便在此别过了。”
一矴古的嘴巴张了张,发出咔咔咔的笑声,“别过就别过!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到你这把阴魂不散的破刀了,到那时你我还要再比试一番!”
“不管比试多少番,不管遇见多少回,你都不是我的对手。”
“呵呵,早晚,我要你成为我的兵刃。”一矴古说着拍拍自己的腰间,“这个位置,我始终会为你留着。”
紫风笑而不语,半晌道“你的美梦做得还真自负,自负到我都以为我听错了。你的兵刃?这事是绝不可能,我紫风只认一个主人,而我的主子此刻就在眼前。”
杜远程颇为欣慰的吁出口气,“骷髅大哥,不管咋样,还是要谢谢你。”
一矴古转过头来,漆黑的眼窝空洞的凝视着杜远程,忽然笑道“你小子,是何等的好运!”语落,站起身,一身骨头卡崩作响,“小的们,我们走!”
如同一阵风般,方才还在眼前的具具骷髅刹那纷纷化为灰烬,被山风席卷着飘散空中,白色的粉末扑在杜远程几人的脸上,身上,落在肩头,又被吹散。与此同时,一矴古也魂儿一般的不见了踪迹,只觉似乎是一股阴气冥冥飘过。须臾,但听浓雾弥散的空中传来咔咔咔的笑声,旋即一个古怪的声音徐徐道“紫风,你我后会有期!”
妖刀没言语,安安静静的呆在刀鞘里,似乎在回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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