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灰就笑,倍觉关键时刻杜远程这人还是蛮仗义,一行人仓惶焦忧的向西方急速而进,白天里安之若素的望水河此刻一如钱塘江般波涛汹涌,大概行出三里路之后,河面才渐渐的平缓下来,浪涛不再那么高低起伏,倒像是梯田一般缓慢的波动,谷一秋这才舒了口气,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竟答应棺材底子渡你们过河!差点连这条老命都丢了。”
杜远程呵呵的赔笑道“尊老,这浪滚流急的,也不能怨我们吧,我们几个也不想啊,可望水河又不听我指挥,我又不是河神。”
河神……提起这两个字,他心里又一阵愧疚,想当初还信誓旦旦的满口答应了那两个条件,根本就是一点不靠谱的事,希望,渭染已经释然。想他也会的,身边一个连的男宠,喝喝酒风风流也就淡忘了。
“要不是那死丫头吐了,能引来这群鬼影么!”谷一秋懊恼愤然的,“赔钱货,还说什么不喜欢我,呸!”说后半句的时候,谷老故意模仿着小女生扭捏的口气道,听得杜远程忍俊不禁,打圆场道“这不也一场大雨没咋地麽,尊老,我们还是抓紧赶路要紧。”
“哼呵,不用抓什么紧了,你小子眼睛有毛病是怎么的。”谷老将一直插在水中的木杆提起,指了指前方,“那么明显的一块空地,你看不见呐。”
“那,是,岸?!到岸了!”
“不是岸,是阎王殿。”谷老没好气的,索性坐在甲板上,翻出烟杆,抱怨道“我这新买的烟叶,都泡汤了!”
“不好意思,尊老,回头您再买点……”杜远程一边应对着谷一秋,一面回头对黄莺道“到了!你们看!”
“爹爹,我和小黄姐姐早看见了。”小蘑菇蔫蔫的,丝毫没有他的兴奋劲,“上了岸,是要爬山了么,爹爹,呜呜,小蝶爬不动。”
“废物。”杜远程没空搭理她,深深的吸了一口夜晚清冷的空气,感慨道“幸亏没遇上水妖!简直太走运了!”
此间无话,船舶飞速前进,河岸近在百米,就在这时晴朗的夜空不知何故突然乌云密布,厚重的云层投下大片暗影,笼罩住一方河面,也将几人统统遮在其间,小杜一缕迷惑,自顾道“怎么好端端的就变天了。”
当时是,谷一秋蓦然凛声道“谁都别回头!千万别。”
水妖?可一点动静也没有啊,听闻谷老语气森然,杜远程几个顿觉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这眼看着要上岸了,不会这么背吧。
“尊老,是水妖么。”杜远程一边划船,一边焦虑的问。
“应该是它,是与不是又能怎样。”谷老的神情倏忽凝重,“几百年来,谁也不知道跟在船后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知道的,全都死了。”
小灰灰小蘑菇连同黄莺紧紧的抱在一起,巨大的恐惧感如同头顶的暗影将几人笼罩,可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好奇心也在杜远程心头萌生,水妖,究竟是个神马样子。
他十分想回头看上那么一眼,脑袋瓜儿不由自主的微微侧了侧,又连忙扭正,不行,按捺,好奇害死猫。
“嘻嘻嘻……呵呵呵。”清脆稚嫩的笑声从背后传来,小杜不耐的道“小丫头片子,疯了你,傻笑个毛。”
“爹爹,不是我……”
小蘑菇无辜的道,吓得小嘴一撇撇的,当即黄莺静然道“是那水妖在模仿小蝶。”
杜远程一怔,不是吧,简直是惟妙惟肖,相似到令他误以为是小蘑菇!这水妖究竟想干嘛,当时是,又听身后一个男声“傻笑个毛。”
……
小杜也笑了,回道“我看你是寂寞的要发疯了吧,学别人有意思么。”
“你小子疯了!”谷一秋厉吼“你跟它说个什么!这么愿意闲扯,你干脆留下来陪它更好!”
可越是这样,杜远程越好奇,强忍住回头的冲动,对石奴道“石奴,加把劲!”
旋即,但听水妖模仿着他的口吻道“石奴。”顿了下,“加……”
见水妖磕磕巴巴的学不上来,小杜哈哈大笑,可马上他的笑容就凝固了,因为石奴缓缓的回过头去,“别看!”但已经晚了,下一秒,石奴就在他的视线中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就像一缕风般不见了,船桨犹自在惯性中摇晃着,小杜大喊“石奴!”
“远程!别转头!”黄莺见势不妙,起身一把按住杜远程的手,望着他道“他不见了就不见了,你不能将自己也搭进去!说到底石奴就是个行尸走肉,你别犯傻!”
那一刻,杜远程的心底波涛翻滚,一阵刺痛般的纠葛,石奴什么也不懂,他只知道服从命令,是,他是个躯壳,可,不知为何,他却不忍心让他独自葬身于此。
“尊老,你带他们几个先上岸,我随后就来。”须臾后,杜远程坚定的道。
“远程!你……”黄莺急的直咬嘴唇。
“我是他的主人。”杜远程心意已决,“不管怎样,我不能抛弃他。”说罢,他将船桨递给黄莺,“在岸上等我。”随即,一跃跳入河中。
谷一秋重重的长叹,“傻,天下竟有这等傻人,别说是个空尸,就是血肉之躯的活人,也是保住自己的命要紧。”顿了下,背对着黄莺道“你让那个灰衣服的划桨,你来摆舵。”说罢,大吼道“傻小子!带上老夫一个!”
黄莺空茫的眨了眨眼睛,心底说不出什么滋味来。
是她太现实太自私了么,还是,她无言以对,只觉得与杜远程的距离一下就远了。
旋即,她抖着声音咬牙道“你们,怕死么。”
“小蝶怕,但小蝶不怕跟爹爹一起死!”小蘑菇眼泪汪汪的喊道。
然后,船就空了,在波涛间飘飘荡荡,在亲眼看到水妖的一刹那,黄莺以为她眼花了。
与此同时,她听到杜远程在一边吼“傻娘们!你怎么也下来了,小灰!我勒个去,小死丫头!你们就给我添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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