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里的路程很快走完,但上山这条土道却不太好走,山道挺窄,又颇为陡峭。奶奶不用我们搀扶,竟然走在头里带路。她跟我们说,尽管阔别故乡几十年,然而家乡每一寸土地还深印在心里,这条土道还是原来的模样,没有丝毫变化。这让她不无感慨,仿佛又回到了和爷爷一起离开白家村的时候。
攀过这段狭窄的山道,终于到了白家村外。
村子规模不大,近百户人家,房子大多都是老旧的土墙,梯田式的,一排排分布在山坡上,看上去非常有层次感。其中还有依山建造的窑洞,而窑洞上又修筑了二层楼,屋顶全是青瓦覆盖,充满了一股质朴而又浑然天成的气息。
不过村里静悄悄的,要不是看到有几个蹲在门口抽旱烟的老汉,还真让人以为,这跟胡家庄一样是个无人村。
太安静了,安静的令人觉得身心和大自然融为了一体。
奶奶此刻激动的表情,忽然换成错愕,只听她说:“怎么村子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过了几十年,无非东西多了几座房屋而已。”
我也觉得奇怪,经过几十年的时光变迁,再穷的地方也该有点变化。就拿狼桥村来说,也比白家村看上去富裕。可狼桥村出山要几十里的山路,而白家村只不过七八里之遥,怎么还会如此贫穷落后?
进村找到一位老汉打听,原来村子早在十几年前就搬空了。这里变成了拍戏取景和旅游景点之地,而村里人都搬到白家岭镇上,每到年底坐等分红。所以村子刻意保持了以前的老模样,只有他们几个老头住在村里留守看护。
这其实是个好的思路,像这种破旧山村,目前也不适宜居住。而当作摄影基地和旅游景点进行开发,村民可以依靠老房子获得收入,在镇上过上更好的生活。
老头还以为我们是游客,说大部分都是旅游团组织前来的,如有散客,镇上就有现成的导游,要不要为我们请一个?老头应该是见多了外地游客,用普通话跟我们交流,不过也是南腔北调,听起来怪别扭的。
常昊笑道:“大爷,一个小山村,还要啥导游啊?我们随便看看就成了,这里不收门票吧?”
“小伙子你可不知道,我们白家村有八百年的历史,打康熙爷那辈儿就有了的….”老头瞪大眼珠,说的煞有介事,差点没让我们笑喷。
老头也真敢说,康熙爷距今不过才三百多年,那五百年哪来的?你说的是元朝的事儿吧?
“……每一户房子看着差不多,但谁跟谁都不一样,都有一段故事。没有导游跟你们讲,是看不出门道的。门票……进村不要钱,进房子进闯客洞,是要收钱的。我们几个就负责卖门票。”老头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沓正规的旅游门票,上面还盖了红戳。
常昊又忍不住笑道:“房子里有啥看的,不过这闯客……”
不等他说完,我迫不及待问老头:“大爷,闯客洞是怎么一回事?”
老头抽一口旱烟,眯着眼睛说:“看看,不懂了吧?请个导游啥都给你们介绍的清清楚楚。”
蓝小颖接口道:“闯客我们懂,按照正确解释是冒险者。而在晋北来说,闯客是鬼的意思。我们只是想知道,闯客洞是个什么样的地方,里面有什么?”
老头顿时一脸惊讶地看着丫头:“你们外地人,竟然知道晋北的闯客。好吧,我告诉你们,闯客洞就是原来一户姓白的家里,发现了一个洞窟,里面曲折幽深,暗藏了无数玄机,还有不少的泥人和石像,令人叹为观止。在当地,这也称作鬼洞,因为安装了恐怖的乐曲声,让游客身临其境,有种进入地府的感受。”
这番话应该是导游的词儿,老头听多了,也就背的滚瓜烂熟。
“白家…..”常昊马上转头看向我。
我和奶奶、蓝小颖同时呆住,姓白的那户是不是就是我们家?
我们还没问,老头又接着说:“姓白的那一户,很早之前离开了村子。他们一家人在本地有很多传说,有人说是看闯客的先生,有人说是养闯客的坏蛋。到底是啥样的人,谁也没搞清楚。反正人走后,一直没回来过,就在十几年前,有人买下他们家的房屋,发现了这个鬼洞。里面埋着各种鬼魂石像,不过你们别害怕,摸上一摸,许个愿,会心想事成。”
这番话差点没把我气吐血了,你们家摸死鬼能心想事成啊?事没成,带回家钻你被窝是一准的。还有说我们白家是养鬼的坏蛋,你大爷的,这谁造的谣?你这么大岁数了,老白家啥样的人,你难道不清楚吗?这纯属商业运作,编个神秘噱头吸引游客的。可也不能拿我们白家开玩笑!
奶奶脸色阴沉地走向山坡,我和蓝小颖疾步跟上。常昊还在后面喊,要不要买几张闯客洞门票?我心头一动,才要回头说行,奶奶却开口了:“今天不进门了,从门前看一下就离开。”
我于是和他们四个招招手,回过头问奶奶:“咱们家之前真有个洞窟?”
奶奶回头看到他们四个没跟上,于是和我们俩说:“不错,是有个洞窟。那是你大爷爷的挖出来的,你爷爷说里面都是些吓人的石像,从不让我进去。其实他也没进去过,里面有啥,都是听你大爷爷说的。”
我和蓝小颖不由对望一眼,愈发觉得大爷爷这人神秘莫测。他在挖出一条洞窟,在里面刻的鬼像,用来干啥呢?
奶奶随即笑了笑,刚才的不快在脸上烟消云散。她瞧着下面那老头说:“他叫孟大生,跟你爷爷是同龄人,年轻时就不务正业,喜欢到处喝酒打架。我认出了他,但他没认出我,不过这样的人,我不想理他。”
丫的,这老家伙还是爷爷辈的,叫他大爷,我好像占了便宜。
说话之间,常昊他们也跟上来,我们慢慢走到最后一排房屋前,白家老宅就在其中。陈旧的门板腐蚀的很严重,隔着缝隙能够清晰看到院里一切光景。小院不大,四五间窑洞,窑洞门加护了铁皮,上了铁锁,显然这是景区重地,不买门票绝不放入。
奶奶扶着大门,眼泪便流了下来,瞧着门缝里的小院,说了句:“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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