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来,我和蓝小颖首先给奶奶磕头拜年。尽管蓝小颖住在南方没这习俗,但我们北方是固有的传统。她小时候在石岩村过年,又不是没跟刘奎爷爷磕过头。奶奶拿出红包一人一个,我都不用打开,知道里面是五十块钱,这也是我们家的固有传统。红包钱不在多,在于喜庆。就像微信抢红包一样,抢个一分钱还高兴半天,好像那一分钱是金币似的。
我们吃过饭不久,陈希和常昊就来拜年了,陈希盯着我看,我知道啥意思,师父要给红包的。我于是忍痛把奶奶给的红包,转给这小子了。
“怎么没我的?”常昊还不干了。
“你又不是我徒弟,我还想找你要红包呢。”我没好气瞪他一眼,他大爷的,我的红包都没了。
由于下午陈希要带蓝小颖去见古董店老板,所以中午这顿饭蹭定了,我于是让常昊也别走,一起在我家吃。正在闲聊,接到司徒静电话,这妞儿居然是跟我拜年的。接着收到凌薇祝福短信,有俩美女送上祝福,那比收到俩红包都开心。
高兴之余,忽然想起了花肆。她一个孤零零的,也怪可怜的,于是手贱地给她发了一条新年祝福语。哪知很快她便回了一条,竟然没再生我气。不过一看短信,不是祝福的话,而是“我找到了你妈”!
我心头登时就炸开了,立刻给她打电话,可是对方无人接听。跟着她又发了一条短信:“她在三十里外的尼姑庵里,已经削发为尼。”
三十里外的尼姑庵,那是什么地方?黄瑜市因为处于山区,附近有不少景点,而景点也有几处寺庙和尼姑庵,只是不知道指的哪一座。我急忙叫常昊给我上网搜三十里的所有尼姑庵。
这话让他们都愣住了,常昊问:“干啥,你想调戏尼姑啊?”
“闭嘴,给我搜!”我沉脸怒道。
常昊见我动了肝火,吓得打个冷颤,拿手机上网搜起来。蓝小颖知道肯定有了什么状况,于是走到跟前,压低声音说:“大年初一发什么疯?别惹奶奶不高兴。”
我没理她,而是紧盯着常昊的手机,心里乱成一团。几分钟后,常昊拿手机让我看,三十里外共有两个尼姑庵,一个位于市北紫云山上,一个位于市南九女峰。两个地点竟然分别处于南北两端,不过快的话,今天能够全都跑到。
当下跑过去跟奶奶小声嘀咕两句,她老人家一听找到我妈的下落了,眼圈一红,马上把陈希送来的礼品拿过来说:“这就去找她,能劝她回来最好。”
我点点头,拿了东西叫陈希开车先去紫云山。蓝小颖和常昊追出来问到底咋了,我说去找我妈,俩人先是愣了下,跟着挤上车。
常昊上车后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对不起,我刚才是放屁的。”
我这会儿心不在焉地说:“那都是玩笑话,没人和你这个二货计较。你就别跟着去了,还是回去陪我奶奶吃饭吧。”
“不,我要跟你去找咱妈!”
出了市区路上特别冷清,车子跑起来也快,一个小时不到就到了紫云山下。常昊和陈希拿着东西跟在后面,我和蓝小颖迫不及待地头前上山。这座山不高,海拔只有五六百米,但是北方的山到了冬季,就像被拔光了毛的白条鸡,到处光秃秃的,压根没啥风景可言。如果下雪后,那绝对漂亮了。
爬到山顶上,便看到孤零零的一座尼姑庵,在冷风之中显得非常凄凉。我忍着心头的悲伤,把庙门敲开,这里倒有几个女人,但不是尼姑,并且都留着长发。她们也不是带发修行,而是专门为了景点假扮尼姑,在旅游旺季赚取香火钱的。我们在里面转了一圈,没找到老妈,于是匆忙下山,又原路返回到市区,再开往市南。
这番折腾下来,到了九女峰,已经下午一点多,大家又饿着肚子往上爬山。九女峰海拔一千多米,是黄瑜市最高的山峰。足足爬了一个多小时,将到山顶时,看到几座寺庙座落在一个宽阔的平台上,其中便有一座尼姑庵。
庙门匾额上写着三个金泥大字:慈宁庵!
我心说这次不会找错吧,谁知敲开庙门,接待我们的一位四十来岁的尼姑,说这里没有叫李秀珍的。我说不可能,那是我妈,她告诉我在这里出家的。那位尼姑说了句你找错地方了,咣地把门关上。
蓝小颖叹口气说:“她可能不想见任何人,而佛门清静之地,我们也不能乱闯,还是回去吧。”
我长吁口气,心说不是老妈不想见我,就是花肆在说谎。不过想想老妈将仅有的存款全部留给我们,她能去哪儿?失去两任丈夫,又愧对婆婆和儿子,心里一定痛苦不堪,除了出家这条路,还有更好的路可走吗?
“我在这里等,你们回去吧。哎呀,小颖不是下午去见古董店老板吗?”我忽然想起这事,忙拿出手机看时间,都三点了。
陈希苦笑道:“回去最少五点,早错过了约定时间。”
我转头看着蓝小颖说:“对不起!”
丫头微微一笑:“对这份工作我也不是很期待,错过就错过了,再找其它的。以我的能力,还怕找不到好工作吗?”
她说的轻描淡写,但从她急着在大年初一约见对方上看,绝对很在乎这份工作。一个考古系毕业的学生,能找到什么好工作?
他们都没走,而是跟我一块坐在庙门外,忍受着凛冽寒风的吹袭,冻得瑟瑟发抖。由于我心情不好,连常昊都闭嘴不语,大家于是就这么沉默着坐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庙门竟然打开,刚才那个尼姑出来了。
我们四人急忙起身,她看着我们摇头叹气说:“慧心让我告诉一个叫白宇的孩子,她在这里一切安好,以后不用来看她了。并且给奶奶捎个话,祝她老人家新年快乐,健康长寿!”
我鼻子一酸,问道:“慧心是……”
“慧心是李秀珍出家后的法名,她还说,以后多帮帮花肆,这孩子心眼其实很善良,只是任性了一些。好了,言尽于此,你们回去吧!”尼姑说完后就要关门。
我知道老妈肯定不会见我了,并不是不想见,而是怕见到我后会难以割舍。我强忍着心里的悲痛,把带来的礼品递过去。尼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接住,然后将大门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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