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溱溱江正则》第114章 命运多舛

    “哎哎哎，你别乱动，医生说了，你不能做大幅度动作。”溱溱赶紧将罗依依的身子掰正，将被子重新给她盖好，看她脸上还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语气软了下来，“他再怎么过分，也是咱们的爸爸，他说的对，他养了我二十年，我理应为他做点什么。你就别生气了，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如果他养你是为了把你卖出个好价钱，那跟人贩子还有什么区别？”罗依依嘴角勾起，讽刺道：“虎毒还知道不食子呢！他这种行为连禽兽都不如。溱溱，你别皱眉，我说这些都是轻的，这二十一年，我没吃他喝他花他住他一分钱，我拼死拼活在外边拖关系找证据他假装看不见，反而骂我贱坯子不孝女，本来我妈死的时候我就怨他，现在就没什么感情，我能帮他打官司已经算的上是仁至义尽了。”
    “溱溱，你比我重感情，我知道。但是我不会答应让你见他的。”罗依依说的绝决：“就算你讨厌我我也不会让你去见他。”
    “依依！”溱溱为难的唤他：“不管怎样他都是我的父亲，我不能……”
    “等庭审。”罗依依打断溱溱的话，直视她的眼睛，毫不退让：“等判决结果下来你再见他，这之前，除了激怒他再说些让你伤心的混蛋话之外，毫无意义。”
    “依依……”溱溱有些无奈了。
    “你不用说了，我待会儿就给律师打电话，让他去看守所里跑一趟。”罗依依说着就要起身，作势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溱溱赶紧将她按住，妥协道：“你别动了，我帮你拿。”
    罗依依接过手机，看着溱溱明显情绪不好的样子态度有些松动。
    但拨号的间隙，想起之前一次，溱溱中枪未愈，拖着病体，穿着病号服去医院看他，他却视若不见，一个劲的诱骗溱溱卖身救他的情景，心又冷了下来，警告溱溱道：“你别想趁我住院偷偷去看他，不然就算我这个孩子不要了，也要把你拉回来。”
    说话间电话接通，罗依依冷声交待实习律师去看守所去看罗铭，在溱溱的注视下依旧面无波澜的说：“对于他不合理的要求，不必满足。
    *
    市东南方向大约三十公里的距离，沿海有一座无名小山，海拔不高，只三百米左右，但山势陡峭，稍不注意就会失足踩空。
    一面是悬崖，溱溱的上辈子就从哪里结束。
    一面是弯道繁多的公路，自建成后出过无数的交通事故。
    偏偏那座无名山的山顶，是一座远近闻名的墓区，号称华夏国第一风水宝地。
    烈日当空，毒辣的阳光炙烤着大地，王明珠微驼着背，毫无形象的靠在墓碑前席地而坐，她垂着头，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
    阳光和煦热烈，可王明珠只觉得冷。
    她将头靠在墓碑上，侧头眼睛一眨不眨注视着墓碑嵌着的那张照片上模样清秀俊朗的青年，眼泪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
    看了半晌，她忽的站起身，拿起地上的整瓶白酒，对着嘴，猛灌了几口，烈酒灼人喉咙，王明珠没有防备被呛住，弯着腰猛咳，眼泪就如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掉在墓碑的大理石上，溅出无数动人的水花。
    毫无防备的，王明珠突然将手中的白酒瓶重重的砸在地上，尖锐刺耳的响声响起，酒瓶四分五裂，瓶中的酒与碎片四溅开来，有几个细小的碎片划过王明珠的小腿，留下一道道微小但涔着血的伤口。
    她恍若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姐对不起你，你出事的时候没能救得了你，但你放心，我就是死，也绝对得给你报了仇再死，不然，变成鬼我也不能安生！你放心，警察奈何不了他，法律制裁不了他，我来！我亲手来帮你报仇！”王明珠双目圆瞠，咬牙切齿，说完，她转身，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墓园。
    墓碑前，年轻男人笑容依旧，温柔和煦。
    *
    *
    然命运多舛，造化弄人。
    溱溱是偷偷去往郊区看守所的路上接到齐垣的电话的，电话里说，王明珠出了车祸，碗口粗的树枝刺穿胸腔，当场死亡。
    挂了电话，溱溱依旧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几天前还见过面的人，昨天还在通电话的人，今天却因为车祸离开人世？怎么会这样？
    赶紧吩咐司机掉头，在去警察局的路上，溱溱还在试图说服自己，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这一切都只是齐垣开的玩笑而已！
    但是当去到警局，在院子里看见那部被撞得面目全非得车子得时候，溱溱不得已的只能接受现实。
    王明珠真的死了，像上辈子一样，死于车祸。命运在这个时间点上诡异的与同时空的另一平面重合。
    齐垣在门口等她，看着溱溱对着废铁般的车子发呆，轻叹了一口气，走到她的身边，轻声安慰：“节哀顺变吧，这样的事情谁也不想的。”
    “嗯”。溱溱侧转头看他，问：“怎么会突然发生车祸？”
    “转弯的时候躲闪不及，与拉树枝的重型卡车追尾。”齐垣拉住溱溱走出警察大院，在门口的一刻梧桐树下停下，刻意压低了声音说：“我听朋友说的，王明珠的安全气囊被破坏了，不过上头不让讲，只当是普通的追尾事故处理。”
    溱溱倒吸了一口凉气，“警察与罪犯勾结？”
    “嘘，你小声点，被人听见就麻烦了。”齐垣警告她。
    “干嘛让我小声点？我说错了吗？”溱溱不服气，心头憋着一股火气无处发泄。
    “是，你没说错，但是不能在这个地方说。”
    “且，我又没犯法，难道他们还能把我抓起来不成？”溱溱冷哼一声，质问道：“你不是警察吗？包庇罪犯可是犯法的，你难道要知法犯法？”
    “我又不是这里的警察，管不着。”齐垣也很郁闷，本来就棘手的进展艰难的案子，现在连最关键的证人也死了，案子还能不能进行下去都是个未知数。“还有啊，我不是包庇罪犯，涉案的司机已经自首了。”
    “明眼人都能看的出这个司机只是个替罪羊，临时工好吗？自首有什么用？幕后操纵的人还不知道在哪儿逍遥呢！”溱溱没好气的道：“说不定就是那个人的同伙，明珠姐一死，没了证人，那个人因为证据不足，自然而然就被放出来了，呵，多好的计划，你说是不是？”
    “是，你说的没错。”齐垣无奈的耸耸肩。
    溱溱却被他这句应和吓了一跳，咬了咬嘴唇，道：“你这话是敷衍我的没错吧？他怎么可能被放出来？那么多的证据……”
    “那些证据说白了很不堪一击的。”齐垣打断溱溱的话，正色道：“只要一口咬定那些音频是经过后期剪辑，与事实不符，反正唯一的人证已经死亡，再加上警察方面故意的睁只眼闭只眼，他很快就能无罪释放。”
    溱溱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身体摇摇欲坠，半天她张了张嘴，看着齐垣，一字一句的说：“我看见了。”
    “你看见什么了？”齐垣有些不明所以。
    “我也是证人，我看见他杀人了。”溱溱生怕齐垣听不明白：“在码头，用枪。”
    齐垣愣了一秒，环顾四周，恨不得上去捂住溱溱的嘴：“罗溱溱，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这种事实是能乱说的吗？”
    “我没乱说，我真看见了。”溱溱低头苦笑。
    “今天的话你就当没说过，我也什么都没听见。知道没有？”齐垣低声警告。
    “为什么？”溱溱道：“明珠姐没有了，难道要眼睁睁的看他从里面出来？再接着作恶？那明珠姐不就白死了？”
    “林彦不会同意的。”齐垣搬出林彦挡住：“这种把自己暴漏在危险当中的做法，一点也不可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人死了，就什么可能都没了。”
    溱溱沉默了，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半晌开口问他：“那要警察，到底有什么用？”
    齐垣语塞，挠了挠头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溱溱，你要多给法律一点信心。”
    “呵，我对法律有信心，但我对你们这些所谓的人民警察真是一点信心都没了。良心都喂了狗了！”溱溱怒气郁积在胸口，发不出去，咽不下去，难受至极。
    作为良心被喂了狗的警察当中的一员，齐垣无话可辨。
    这时，警察大院里出来一个身穿警服的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在门口环顾一周，径直走向齐垣，偷偷摸摸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透明的档案袋，里面是一个移动硬盘，和一个手机。那个手机溱溱认得，是王明珠的。
    小伙子压低声音说：“我们老大知道这个事故不简单，但是上头有话，没有人敢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出头，硬盘里是车子行车记录仪的画面，还有事故的调查报告，老大让我偷偷给你。还有，尸体你赶紧领走吧，晚了估计也要被上头的人给处理了，我走了。”说完小伙子大步跑回去。
    溱溱转头看着齐垣手机的档案袋，有些怔楞。
    齐垣把手机从档案袋里掏出来，递给溱溱，自己将移动硬盘收好。
    溱溱接过手机，开锁，映入眼帘的是短信的界面，没有收件人，内容是字母加数字，溱溱有些不明所以，递过去交给齐垣看。
    齐垣眉头紧皱，迟疑的开口：“这是车牌号？”
    “难道是肇事车辆的车牌号？”溱溱脑子里有个念头一闪而过，但这个念头消失的太快，溱溱没有及时的抓住它。
    “不是。”齐垣摇头，“卡车的车牌号不是这个。”
    两人沉默下来，突然，他们同时抬起头，面面相觑：“难道，出事的时候，现场还有另一辆车？”
    两个人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惊，如果当时还有另外一辆车，那这件事绝对不是单纯的交通事故，而是蓄意谋杀，再加上被破坏的安全气囊，就算上头明摆着要包庇，这件事也不能善了！
    只要从行车记录仪上找到当时存在的第三辆车，再放出消息，到时光是社会上的舆论压力，就由不得警察方面草草的盖棺定论。
    一切要快。
    两人就近找到一个网吧，迅速开了机器，将移动硬盘打开。
    里面有三个文字文档，两个视频。
    一个是车头前方的记录仪视频，一个是后方。
    前方清晰的记录了事故发生的那一瞬间，前方卡车龟速行驶，而王明珠的车子失速一头钻进卡车的尾巴，一瞬间，画面被密密麻麻的树枝填满，尖锐的树枝切面袭来，仿佛要刺穿屏幕刺进两个人的胸膛，溱溱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不可抑制的幻想起王明珠被尖锐的树枝刺穿胸腔的画面，鲜血四溅，惨不忍睹！
    身体开始不自觉的发冷打颤，齐垣察觉到溱溱的异样，推了推她的胳膊，将她从冥想中唤回：“你怎么了？”
    溱溱摇摇头，尽可能的调整自己的情绪：“没事，就是被吓到了。”
    “没事就好，不然林彦一定不会放过我的。”齐垣开了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但是看起来作用不大，溱溱没什么反应。
    齐垣便将第二个视频打开，直接找到事发的时间，果然从行车记录仪的画面上，时不时的可以看见有一辆银色的轿车逼近，后退，再逼近，且速度很快。
    不过由于行车记录仪角度的限制，最全的画面也只能看见银色轿车的车头位置，看不到驾驶座的人，看不出车型，最关键的是，这辆银色轿车…没有车牌！
    那么就说明，那组数据，并不是车牌号！
    不是车牌号？那会代表什么呢？
    一时间，事情陷入了僵局，气氛凝滞起来，两人都死死的盯着视频中的银色轿车，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
    一下午的时间，两个人都在网吧里研究视频里的银灰色轿车，他们都默契的没有轻举妄动。
    对方太过猖狂，几乎视法律于无物，这个时候跑出去，无异于飞蛾扑火，螳臂挡车。
    没有任何作用。
    两人分别拷贝了一份资料在身上，溱溱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赶回医院。
    刚从电梯里下来，一转身就看见张昊斜倚着墙在罗依依病房前站着，溱溱瞬间想到一个可能，荣博来了！
    一路小跑，想进病房却被张昊拦住，溱溱冷了脸：“让开。”
    “罗小姐，麻烦你先等一下吧，我荣哥一会儿就出来。”张昊整个身子挡住病房门，摆明了不让溱溱进去。
    溱溱眼睛一瞬不眨的盯着他，过了半分钟，溱溱突然抬起脚跟，重重的踩在张昊的脚背上。
    张昊疼痛从脚背瞬间传递到大脑，他的眼睛倏然瞪大，不可置信的看着溱溱。
    溱溱脚下力度加大，转圈踩碾，咬牙切齿的道：“让开。”
    “你把脚松开。”张昊疼的眼睛挤成了一条缝，呲牙咧嘴。
    “你先让开。”
    “你不松开我怎么让开？”
    “你……”溱溱杀人一般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张昊，张昊不示弱，反瞪回去，“松开，松开。”
    溱溱一咬牙，松开踩他的脚，拉起他的胳膊直接将他甩了出去，然后利落的拧开病房门闯了进去。
    病房内气氛凝滞，荣博站在病床对面与罗依依对视，紧绷着下颌，令他面无表情的脸上多了些冷峻的意味。
    罗依依咬着下唇，倔强的迎着他严苛的目光，藏在被罩下面的手紧紧的攥紧，尖利的指甲刺进她手掌心的肉里，她却恍若不觉。
    即使是听到溱溱破门而入的声音，都没能令两人移开视线。
    溱溱一看房内气氛不对劲，三步并作两步，迅速冲到床前，见罗依依的眼底有雾气氤氲出来，心脏有些抽疼。
    倏然抬起头，恶狠狠的瞪向荣博：“你来干什么？”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溱溱第一次见到荣博，与印象里二世祖的纨绔模样不太一样，荣博的气场很强，单单是站在那里不置一词，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就可以让溱溱感觉到头皮有些发麻。
    这样的气场，很难让人与那个传闻中素来不务正业的他对号入座。
    溱溱也只是一愣，随机反应过来，任他气势再强，现在在她的眼里，也就是个不负责任的渣男！
    “滚出去！”
    荣博冷凝的黑眸如鹰隼对待猎物一般，死死的盯着罗依依，半晌，平静的开口：“记住我说的话。”
    说完，径直走出病房，期间连一个眼神也不屑于施舍给溱溱。
    溱溱忍不住的撇嘴：“什么人啊？眼睛长头顶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罗依依紧绷的神经在荣博转身离开的一瞬间断裂，整个身子无力的瘫软成一团，她弓着背，双手捂着脸，将头埋进了被面里。
    溱溱转过身，看到罗依依趴在被子上，从微微抖动的肩膀上可以看出她在哭。
    溱溱抱怨的声音自动噤声，轻叹了一口气，走到病床前坐下，搂住罗依依的身子，柔声安慰道：“别太伤心了，为他伤了肚子里的孩子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