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卓殷心莲》303.樊楼

    荡荡乎八川分流，相对而异态。
    “父皇，这是泾河，此去东边三万里有余，浩浩荡荡……”
    “这是渭河，白水绕长安，发水之时直冲九霄……”
    “……”
    周卓十年沉睡一朝回归，小狐狸终于可以卸下重担，乖乖趴在周卓肩膀上作乖乖女，领着这位沉睡良久的父皇游览整座长安城，仿佛转眼间便回到了十年之前一样。
    “父皇父皇，那是樊楼，由城中底蕴最深的樊家建造而成，听说比未央宫还要高出三分。”
    父女二人走在街头，在看到一座六层高楼之时，小狐狸突然指着那座金碧辉煌的高楼，存心要为那位从不抛头露面的樊家家主添堵，也不知道那位可怜人是怎么惹到她了。
    周卓何等城府，转眼间便看破了小狐狸的心思。只可惜他这次看破也不说破，铁了心要弥补一下小狐狸这些年受到的委屈，完全不把那位樊家家主放在眼里。
    天下可有人比他更尊贵？
    “走，咱父女俩去吃个饭，见识见识樊家的奢华。”
    周卓眼睛一眯，大步走向那座比肩未央宫的樊楼。小狐狸笑呵呵地趴在他的肩头，三言两语就将樊家的底细交代了个干净，临进门前突然咬着他的耳朵小声嘀咕了一句。
    “父皇，不会有事吧？”
    “能有什么事？”
    周卓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匾额，然后龙行虎步地走进了樊楼之中。
    按照常理来说，这种豪门产业必定有高手在门口坐镇。只可惜门口那些护卫被周卓一个眼神定住，站在原地冷汗长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人一狐走进樊楼。
    门口气机一动，樊楼顶层便有高人察觉。这高人高居六楼之上向下看了一眼，目光仿佛能够洞穿层层地板看到楼下的周卓一般。
    “安奴，你去迎客。”
    高人看不出周卓深浅，犹豫了好一会，然后才对着身旁一位妙龄女子轻声吩咐道。安奴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国色天香，以女人本钱应付男人之时更是无往不利。
    “喏。”
    接令之后，安奴对着身前高人盈盈一拜，襦裙之间勾勒出来的曲线极尽曼妙之能事。这种被层层遮挡起来的诱惑才最为致命，绕是高人司空见惯也有些扛不住。
    “咯咯咯。”
    见高人把持不住，安奴立刻掩着半张脸小步离去，留下一道令人遐想的背影。
    她便是那一人抵万军的绝色。
    当安奴来到楼下之时，周卓正好领着小狐狸进门，一个晃神的功夫便对上了迎面而来的安奴。还没等周卓做出反应，小狐狸倒先用小爪子遮住了他的双眼，气呼呼道，
    “不准看！”
    咯咯咯。
    见小狐狸防备心如此之重，安奴再次掩面而笑，轻轻抖了抖自己千层百褶的衣袖，
    “小妹妹，奴家穿着甚严，你为何不让你家大人看我一眼？”
    此时人族统御方圆万里，普通蛮族在人族眼里与下等种族毫无区别。安奴只把小狐狸当成那人宠物，故意称她为妹妹也只是为了讨好那人罢了，算不上丢分。
    她本就是奴，和那人肩头的宠物并无区别。
    只可惜周卓根本不为所动，反而笑呵呵地顺着小狐狸说道，
    “好好好，都听你的，这等庸脂俗粉如何能比得上你的钟灵毓秀，不看就不看罢。”
    哼！
    小狐狸闻言高昂头颅，挑衅地看了安奴一眼，然后又趾高气昂地指了指樊楼六楼，
    “我们要去六楼，行不行？”
    樊楼之中，一层更比一层贵。
    这个贵不仅指花销之贵，也指其中顾客之贵。那最低的一楼便是贩夫走卒咬咬牙也能进，但是最高的六楼却非至尊至贵之人不可上，安奴这么多年也只见过三人上楼罢了。
    大长老。
    呼伦迦耶。
    洛心。
    没了。
    听着耳边小狐狸的低语，周卓眉头皱紧又松，让人完全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倒是安奴被其眉眼间威严所摄，一时间竟然看痴了。不过她自付族中高人正在六楼坐镇，丝毫不怕这两人会强闯六楼。
    “小妹妹说笑了。六楼花销甚贵，须得量力而行才是。”
    被人如此轻视，安奴心里也多了几分火气。现在人族也是刚学会享乐没多久，调教得再好也总归比后世差了点火候。
    周卓轻轻一拂大袖，立刻将安奴逼退三步，
    “退下。换个主事来说话。”
    动静之间，无形威严喷薄而出。
    安奴当即呼吸一滞，忍不住又向后退了三步，之后才勉强保持住面上的镇定，咬着牙说道，
    “我便是主事之人！”
    哈哈哈！
    一楼皆是贩夫走卒，比安奴少了许多顾虑，听到这话之后立刻对着周卓放声大笑。
    “连安小姐都不认识，还敢来这，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哈哈哈，怕不是城中公子，作威作福惯了吧。”
    “人族之大，官员之多，敢叫安小姐退下者也不过三人，哪来的乡巴佬敢在这里撒泼？”
    “……”
    见女神被辱，一群吃饱了撑得慌的下流汉子立刻开口相助，期待能在女神心中留下一个好印象。即使一亲芳泽不可能，只要能让安小姐对他们笑一笑也是极好的。
    “三人？”
    周卓闻言呵呵一笑，抬手右手往安奴面前一摊，
    “大长老？”
    话音刚落，他不紧不慢地弯下一根指头，安奴面色一变。
    “呼伦迦耶？”
    又是一根手指弯下，安奴面色略显讥讽，满心快意地等他说出第三个至尊至贵的名字。那人可是和她学过一段时间琴艺的，这份意外得来的香火情不可谓不深厚。
    不过这次还没等周卓，小狐狸突然揪住了周卓的耳朵，凑近了几分大声说道，
    “是洛心姐姐啦！她要学琴，就和那人待了半个月啦！”
    卧槽，女暴龙玩文艺！？
    周卓脸皮一抽，脑子转了好几个弯都没有转过来，扯着嘴角哭笑不得地问道，
    “为什么？”
    小狐狸神秘一笑，完全不顾身前安奴骤然苍白的脸色，张牙舞爪地给周卓解释道，
    “因为木将哥哥喜欢咯。”
    卧槽？！
    周卓闻言倒是很反应，只是安奴突然浑身一颤，脚下一软就噗通一声往小狐狸面前一跪，
    “小女子多有失礼，请大人莫怪。”
    说完这话之后，安奴便深深地低下了头颅，满头秀发犹如瀑布一般散落在地。为木将学琴这件事还是洛心无意中透露出来的，不是关系亲近的人绝对不可能知道。
    一想到眼前之人与洛心莫逆，安奴突然感觉到一阵绝望。
    “起来吧。”
    周卓见她前倨后恭，心念一转便明白了其中缘由，狠狠地瞪了小狐狸一眼之后轻声说道。安奴这种以色侍人之辈还不被他放在眼里，多做计较才是对他的侮辱。
    “谢大人。”
    虽然口中恭敬致谢，但是安奴此时依旧不敢起身。而一楼中的糙汉子见形势急转直下，硬是坐在原地憋着一口气不出声，只求周卓能够高抬贵手放过他们才好。
    而他们也确实不值得周卓记挂。
    “滚。”
    听到这话以后，吃饭的汉子们立刻如蒙大赦，逃难一般地向周卓背后的大门疯狂跑去，对跪在周卓身前的安奴看都不看一眼，薄情寡义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周卓见状眉头越皱越深。
    小狐狸笑呵呵地替他展平眉头，同时略显无奈地说道，
    “人族至盛，人口六万万，出什么人都正常。”
    “世道不同啦……”
    小狐狸掌权十年，和人族十二元老一起打造了人族盛世，自然对人族现状很有发言权。只可惜她虽然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却没有任何办法改变人心莫测的局面。
    她毕竟是异族啊……
    周卓沉默地点了点头，心里早就看开了，
    “该有人为人族立言了。”
    在二人交谈的时候，安奴趴在地上抖得越发厉害。这两个人交谈之时格局惊人，动不动就是人族如何如何不该如何如何，她就是再蠢也该猜到他们的身份了。
    大汉只有一只小狐狸有如此气魄。
    那就是长公主殿下！
    而长公主只对一人孺慕。
    那就是人族共主周卓！
    一想到那日皇城中的血腥风波，安奴白眼一翻，竟然就这么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人族啊……”
    周卓长叹一声，看向了一楼深处的楼梯。
    那里有一人拾级而下。
    待到走完楼梯之后，那人躬身拜见周卓，
    “参见陛下。”
    说是参见，其实也只是略微躬身罢了。
    这就很有说法了。
    “樊楼……”
    周卓低头一笑，再抬头之时脸上杀气腾腾，
    “乱臣贼子？”
    小狐狸突然直起身，咧嘴一笑露出两行大白牙，在烛火下映照出森寒的光芒，
    “人人得而诛之！”
    那人心里很慌，但还是强行镇定下来，道，
    “陛下不怕万族反噬？”
    人族十年来南征北讨，这是铁血征服的霸道手段。同时在打完之后便会安排礼部官员安抚万族，这是修养怀柔的王道手段，而樊家便是在王霸手段中笼络万族的佼佼者。
    不开玩笑的说，若是没有樊家的出力，如今能够活跃在人族领地中的蛮族起码少一半。
    然而，这却成了樊家的依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