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笑就笑吧。笑过就忘了刚才我的那幅模样。”
苏惊墨早已卸去了易容,脸上重新盖上了洁白的面具。余光看着降香憋笑的表情摇了摇头,本来懵懂欢脱的模样在出了客栈之后荡然无存,目光沉静一片。
“咳,小姐。刚才真是……咳。”降香想着苏惊墨刚才那娇憨装傻的语气就忍不住笑出了声,天知道她在隔壁的雅间已经忍的肠子都打结了。
只不过相府和安国候府到底是有了隔阂的,郡主是在算计着什么呢。郡主又是怎么知道柳政珩的行踪,如此顺利。降香慢慢收住了笑容。
看出降香的纳闷儿,苏惊墨莞尔一笑。
“冯迁买卖官职,柳政珩若是与他交易。若是不小心被谁捅漏了,或者是出了意外。安国候,冯迁自然都没有好果子。”
苏惊墨负手嗟叹:“至于谁来查就无妨了。皇上痛恨这种贪污受贿的事儿,若没有个好答复。莫说皇上不放,怕是也会惹起民愤。”
“小姐怎么忽然想起这两家,若是整治安国候,咱们动作是不是大了点?毕竟这买官卖官,是朝中的秘事,小姐泄露出来,老爷万一打算着什么策略,咱们会不会坏了事。”
降香以为吏部侍郎买卖官位的消息是苏惊墨从丞相那里得知的,略有担忧今日这般会打草惊蛇,乱了苏彦霆的谋划。
“爹还不知道,我也并非胡说。柳政珩才华不济,
安国候常常以此事抱怨他不争气,拿他与另外的公子比,所以官位成了柳政珩的心病。按说安国候地位不低,”
“想安排个闲职与他儿子,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柳政珩执拗,偏偏不愿。此次机会,柳政珩一定不会错过。而我们,更是不能放过这个把冯迁和安国候同时拉下马的好机会。”
苏惊墨眉眼弯弯很是愉悦。至于她为何会知道柳政珩的行踪,其实也是巧了。
依旧多亏着上世的记忆,只是那时候,是另外一个人告诉柳政珩这事儿的,而她,是听凤景宣讲起来,帮着救了安国候府的。
“除了一位贪官,又整治了安国候府,确实是一举两得。”降香思索了片刻暗自称妙,又忽然咦了一声:“只是小姐是……如何得知冯迁……”
苏惊墨嘴角微动,她就知道降香会想不通的。
而降香问完也有些后悔,这些事她本不该相问。郡主是主子,没必要什么事情都向她交代。
“朝中官位添换了不少,冯夫人在店里花销也大了许多。今日我拜访盛先生的路上,听了王兴些闲言碎语,故而有此一猜。嗯……就算是没有,依着冯迁贪财的性子,也会有的。”
苏惊墨并没有怪罪降香,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她懂一个人的好奇心。
降香说的没错,除了冯迁,整治安国候府。不过她要的不仅是如此。
冯迁是三皇子的人,安国候虽然没有表态,但是暗中却是支持凤景宣的,何况还是苏若鸢在。安国候府出事,凤景宣会不会袖手旁观?
嗯,柳政珩搭上冯迁买官,能打压了他们两家之外,最重要是她要推动这两个皇子的明争暗斗。这一次她还要救人。到时候心意到了,成事就不在她了。
这件事最好不要牵扯凤夕白,他是稳当的太子。只要他不谋逆篡位,他在一天,地位就不会动摇。
她只要他做那个得益的渔翁就是。
“怪不得小姐口口声声说的那么理直气壮,最后也能说出所谓‘表哥’的名字。原来是真的有这么个人,奴婢还以为是小姐应付柳政珩的话。小姐英明。”
降香也没多想别的,听着苏惊墨的解释也觉得受宠若惊。仔细想想刚才发生的事情,不禁称赞。
“虽然他不一定会查,但是还是做得谨慎些好。哎,本来没这么快去搭理他们的,只是我怕毒发之后没了心思去。”苏惊墨闷笑:“怎么样,我的演技如何?”
“啊?小姐的演的很好,连奴婢都差点信了。其实趁着现在出来,咱们不如去趟南宫王府。”
降香压下心中的叹息,想起那难弄的韶华凋就一阵头疼。若是她,必定会竭尽所能的赶紧去找南宫王爷求来那块宝贝的药玉,只是郡主,似乎太过放松了些。
“不差这一天了。我回去再仔细的备些礼物借药玉一用,你且看看是否有别的能代替它。南宫大哥母妃的遗物,终究是太重了。”
苏惊墨也是自幼丧母,说起这个眼中掠过一丝温柔:“如果你以后回去,帮我带着落星可好?她在太子府,我还是放心的。”
降香一愣,明白苏惊墨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郡主是在为落星想出路。就在嘴边安慰的话想说却又犹如千斤,莫名的难以出口。
“不必担忧,我只是如果。”苏惊墨忽然停下了脚步,悠悠的看着一个角落的情形。
淑雅的妇人婷婷而立,温柔的侧脸带着亲和的笑意。哪怕她面前的只是一个无权无势,脏污贫穷的乞丐。
“小姐?”降香也停了脚步,顺着苏惊墨的视线望去满面不解。看起来,那个女人郡主是认识的。
苏惊墨示意降香跟上,上前弯腰将一锭碎银子交在那蜷缩成一团的乞丐。
那乞丐从凌乱头发的缝隙间看见了来人,将手中的银子握紧更往墙角缩了缩,似乎十分害怕的样子。
“安宸郡主?”那妇人悄悄打量着苏惊墨,片刻才小声探索的轻喃了一句。
“嗯?您是……原来是孟夫人。”苏惊墨将那年轻妇人的话听的清晰,故作诧异的回首望了过去。
“没想到郡主认识妾身,刚才真是失礼了。”孟林氏惊讶的睁大眼睛,随即赶忙低头福身行礼。
“夫人气质淑和,安宸一见着就好似见了亲人一般。只是没想到这么巧,能在这看见孟夫人。”苏惊墨压抑住心中激动的心情,轻轻阻止住孟林氏行礼的动作。
“郡主抬举了。不是妾身放肆,妾身看见郡主第一眼时,也像是看见亲人似的。今儿我看神形相似,又听说……啊,又看着降香姑娘也在,所以才大胆猜测。”
孟林氏本来想说又听闻苏惊墨毁了容,却又觉得不妥。最后还是红了脸颊,温温柔柔的话说的小心翼翼。
“哪儿放肆,若是夫人不介意,不如安宸就叫夫人一声姐姐。”苏惊墨摇了摇头,尽量把自己的语气放的亲昵。
“郡主不嫌弃妾身,可真是高攀了。”孟林氏自然连忙点了点头,伸手从头上拿下一根簪子递给苏惊墨:“妾身没有什么好东西。这根簪子是妾身祖母留给妾身的,送给妹妹做个礼吧。”
苏惊墨看了那玉白手心躺着的翠绿的簪子片刻,还是摇着头将那伸出的手推了回去:“这是姐姐祖母留下来的,安宸怎么好意思收。咱们之间不用这么客套。”
孟林氏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轻应了声将簪子收了回来。那美丽的双眸里带着些许雀跃和激动:“对对,妹妹说的对啊。”
降香看着苏惊墨忽然来的兴致有些迷茫,仍旧眼观鼻鼻观心的静静听着二人的对话。
“姐姐真是难得的好心肠。”苏惊墨拍拍孟林氏的手背,看看地上蜷缩的乞丐大声赞叹。
“你可别夸我。刚才这孩子被旁的乞丐欺负,抢走了饭食。实在是可怜。”
孟林氏叹了一口气,敛下眸中的深思,又蹲下身子看着那抱着膝盖瑟缩的小乞丐:“你随我回孟府,在我身边做侍女好不好?”
苏惊墨并不阻拦,看着那个小乞丐越发抱紧了身子,似乎考虑了许久才坚定的摇了摇头。任凭孟林氏好话说了许多依旧是不说话,只知道摇头。
不愿意么?她在考虑什么,才宁愿在这里忍饥挨饿,也不愿意去孟府。
苏惊墨正了正脸色,眼中探索加深。
“都不会说话么?可怜的孩子。”
孟林氏叹气着摸摸那小乞丐的头,回答她的依旧是沉默。孟林氏抿了抿嘴,将自己的荷包放在小乞丐身旁:“你愿意跟我回去也罢,这里的银子够你生活的了,不必在这里吃睡没着落。”
“姐姐想的周到。”苏惊墨看着那个荷包片刻,悠悠一笑。
“哪里。不过是微薄之力。哎,她始终不愿意随我回去。”孟林氏暗了暗眼神,忽然看向一旁有些着急,想要走开又有些犹豫。
“她应该有自己的打算吧。这些银子能帮她不少,姐姐不用担心。”苏惊墨轻笑着眨眨眼睛:“姐姐是不是还有事?我见姐姐身边没带婢女,是走散了吗?”
“啊,是,是啊。我吩咐婢女去取我的首饰了。看样子怕是寻不到我了,我去首饰店看看。怕是要与妹妹说告辞了。”孟林氏眼睛一亮,支吾着点头。
苏惊墨也不为难,做出请的姿势。孟林氏点点头,离去的脚步有些凌乱。
“我们也走吧。”苏惊墨许久才又轻笑了一声。
“带上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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