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乙苏瑾》第2章 斩不断的羁绊

    六点过一刻的时候，云画赶到了医院。
    云画是云乙的双胞胎妹妹，只晚了十分钟来到这个世界。两人的母亲，在他们三岁的时候，因车祸过世。而云长空出事后，云乙颓废了一段时间，一直是云画在操持着整个家，包括这次他昏迷的一个星期。
    云画在路上已经接到医院的通知，得知云乙醒来，转到了普通病房。进了医院后，她在护士站询问了病房的具体位置，直接拎着路上买的海鲜粥去了病房。
    打开病房门，云画看着云乙坐着靠在床头，咧嘴一笑：“哥，你可算醒过来了，真急死我了。”
    云乙把眼睛从电视上挪开，看着既熟悉又陌生的同胞妹妹。云画尽管笑着，但脸上有遮掩不住的疲乏。云乙一时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似笑非笑间，整张脸都如扭曲了一般，好不容易从嘴里挤出一句：“辛苦你了。”
    听云乙说出这样的话，云画一下愣在了那里，拎着海鲜粥的手没动，眼泪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父亲出事，哥哥颓废，她六神无主地让这个家保留着些生气。本来以为哥哥醒过来，也如病前一样，对所有事情都漠不关心，更别提在他口中听到辛苦二字。
    云乙见不得人哭泣，但不知道如何安慰，脑海中字句组织了许久，才冒出第二句话：“不要哭了，我还没死。”
    云画面露诧异，这不是先前云乙会说出的话。这一打岔，倒是让她忘记了哭泣。
    “听到你醒了，就给你带来了海鲜粥，趁热可以喝了。”云画没顾上擦去眼泪，将粥递了过去。
    云乙接住，翻了袋子，只见餐盒，却没有勺子，也不在意，端起来就喝了一口。
    待粥入肚，云乙随意提了一句：“明天出院，我要回杭城一趟。”
    一听杭城两字，云画的脸瞬间又变了：“回去干什么，还要去求他们吗？要去你去，我不去受这个气！”
    方才云乙那句话并非商量，这会面无表情地说：“我自己回去。”
    云乙冷冷的声音，刺激到了云画，连说话的语调都变了许多：“你可别忘了，我们只是让他们帮忙递个话，你看看一个个脸拉那么长，不就是当初咱爸没把工程外包给他们么，一天天就知道算计算计！”
    一说到云长空的事情，云画才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我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们了，一辈子都不！”
    “那你留在这，我明天自己回去一趟。”看着云画被眼泪打花的脸，云乙心中一阵难受，但他的声音还是那样气人。
    “你……你……”云画一时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转身就往外走。
    摔门的声音总是充满了情绪，似乎这一巨大的撞击声能让情绪找到发泄的出口。
    这间普通的二人病房里，只住了云乙一个病人，两人的争吵声并没有吵到什么人。
    云画的离去，没有让云乙心生波澜，他只是在想自己为何一定要回杭城一趟，他只知道要去祠堂一趟，顺着前世的记忆，去找一个东西。但此刻脑海十分混乱，不知道究竟要去寻找什么，也许明天去了还会空跑一趟，因为他并不清楚云家的历史，不知这过了千年，还能不能保存下自己想要的东西。
    离开病房后，云画并没有离开多远，她蹲在病房外的走廊，贴着墙，狠狠地在心里骂了云乙几句。
    云画在墙角画圈圈的时候，云乙挪动了身子，准备下床。将云画气走，并非他的本意，但他好像还没怎样适应这副身体，说出的话充满了不可置疑的决绝。
    一个星期卧床，时间不长，但也没有完全恢复力气，而刚才吃下去的粥，只填了七八分饱。
    等云乙靠着床边坐好，才发现高估了自己的预期，恐怕现在还没有太大的力气能够支撑住自己。
    他要去找云画。
    果不其然，云乙本以为自己至少能走到门口，却在离开病床三四步之后，因腿上无力，软绵绵地倒了下去，好巧不巧的，脑袋还偏偏撞到了墙壁，“咚”的一声闷响。
    门外的云画显然听到了屋内的声响，忙推开门进来，然后就看到躺在地上对着她笑的云乙。
    “你干什么？不在床上好好躺着，下来做什么？”云画急忙跑了过去，心里对云乙的那几分指责早烟消云散。
    “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你。”云乙很认真地道歉。
    云画没去接话，但扶了云乙一条胳膊，想要把他弄回床上去。
    一阵手忙脚乱，才将云乙重新安置好。云画叹了口气：“你比我大了十分钟，还能不能让人省点心。”
    云乙没去点出云画话里的问题，若按照真正年纪算起来，他这个前前后后活了近两百岁的老妖怪，不管怎样都应该去照顾别人，而不是被别人照顾。
    云乙深吸了口气，用尽可能温柔的语气说道：“明天我真的想回去一趟。”
    云画不是蛮不讲理的人，见云乙态度依旧坚决，她自己先屈服了：“你这病刚好，怎么能一个人，我不放心。明天我开车送你过去吧，送你到地方后，我去未晚家好了。你好了之后，跟我说一下，我再来接你。”
    云画口中的未晚，全名徐未晚，云画还在杭城的时候，两人关系很好，即便离开多年，依然不见生分。
    双人病房里，云画躺在另一张空着的病床，一会盯着电视，一会看看天花板，不知道是在想杭城的事，还是不知身在何方的云长空。
    傍晚时刻，落日残阳如虹，病房靠窗一侧，落满了金光。
    “今天还真是奇怪，早上瓢泼大雨，电闪雷鸣的，下午就这样晴空万里。”一旁的云画没转过头，像是自言自语。
    “跟我说说爸的事情吧。”
    云乙口中说出了一个他本以为永远都触及不到的字。星云时代，云乙是个孤儿，从不知父母是谁；而在隋唐，自己就是自己的祖先，他更没有机会有这般亲情的羁绊。
    无跟脚的人，宛如浮萍，或许哪一天被风吹着吹着，就泯灭于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