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钱柳笛》第355章 柳笛凄切

    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人民的生活也不断得到改善,在乡村,一般人家温饱问题已经基本得到解决,也有一些拔尖冒富者肥得流油,不仅是农耕工具、家用电器样样齐全,更把小轿车开回了家,很是风光。在家乡开始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万元户是贫困户,十万元户刚起步,百万元户才算富。
    三丑、二歪、大狗都已经跨入富人的行列,是当地老百姓当中的翘楚,也被传得神乎其神。十里八乡好多传言说老河湾村真是发了,有这么三个富人还不把老河湾村带入天堂,事实也是如此,村里的年轻人几乎都跟着三丑、二歪在外做工挣钱,剩些年老体弱的、守家的妇女又跟着大狗的果园挣些零花钱用。
    老河湾村真的富了,方圆百里都有名,在乡里有名,在县上也慢慢打出了名气。老河湾村的小伙子找媳妇不用愁,周围几十里的姑娘都想嫁到老河湾村来。三丑娘说媒的生意越来越好,她并没有因为儿子的暴富而放弃了说媒这个行业,追根溯源是老人家喜欢这一行当,不在乎挣钱多少。相传能说成七对夫妻可以升仙,老人家就想着升仙。
    三丑娘说成的夫妻何止七对,少说也得有几十对了吧,但她菩萨心肠促成别人家一对对夫妻,自己家儿子的婚姻却要出问题了。大年初六刚过,三丑便向媳妇提出了离婚,理由是感情不和,或者说没理由就是理由。
    媳妇儿并没有做错什么,被三丑突兀提出的离婚惊呆了,被这个无妄的信息砸晕了,她在这个家任劳任怨,做牛做马,伺候老的,哄着小的,没有对不起三丑的地方吆,你三丑为啥还嫌弃俺?
    三丑爹拿着个棍子从屋里冲出来对着儿子就是一杠子,气咻咻地说:“你个龟儿子,有俩钱了,穷骚了是么?”
    三丑掉头就跑,边跑边喊:“爹,我真得离婚,不离婚,你儿子活不下去了。”
    三丑娘也从后面追上来,对着儿子大骂:“你个混账东西,活不下去就死去,有你这样抛妻弃子的混账儿子吗?爱滚哪去滚哪去,永远不要进这个家门。”老两口与媳妇、孙子生活得时间长了,有了真感情,看着媳妇儿就像自己的亲闺女,在情感上宁愿要媳妇也不要儿子。
    三丑跑到二狗家来避难来了,对二狗哭诉说:“有家难回,今天就回市里,永远也不再回来。”
    二狗说:“你这都是气话,哪有不要自个爹娘的,过一阵子爹娘消了气,再慢慢解释。”
    小翠在旁听见了,对着二狗道:“你解释个屁,在咱们老河湾村就没有你们这样的逆子,你们也问问村东头的五老太爷,村西头的三老爷爷,在咱们老河湾村有多少年了,有没有这样伤风败俗的腌臜事?”
    三丑理亏默不作声,二狗更不敢说话,女人是向着女人的,碰到这样的事情,男人就是解释的天花乱坠,女人也不会相信的。老河湾村没有多少户人家,三丑的事情很快在村里传得沸沸扬扬,大街上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在谈论着这件事情,三丑媳妇一声接一声凄厉的嚎啕哭泣更是震撼着老河湾村人的心。老河湾村不太平了。
    二歪是从自个媳妇嘴里听说了三丑的事情,这么快就坦白了,他有些佩服起三丑的勇气,自己是绝对做不到这一点。二歪媳妇嘴里骂着三丑不是人,不是东西,现代的陈世美,也对二歪嘟噜着,“你们两个整天在一起,你就不会劝劝三丑,他到底是被哪个小狐狸精给迷住了?”
    二歪不耐烦了,“去去,你个老娘们就知道瞎咋呼,懂啥?”这种事情向媳妇解释不清楚,还不如不解释,二歪披上老棉袄大衣出了家门。
    二歪进入三丑家的大门,三丑媳妇哭得泪如滂沱,一把鼻涕一把泪诉说着三丑的众多不是。三丑爹蹲在水井旁的石碾子上,闷头不说话,三丑娘这么一个能说会道的巧嘴八哥,默默坐在堂屋的门槛上垂着泪,无言以对。
    二歪瞅了瞅三丑不在家,转身又走出三丑家,去二狗那里,还没进门就听到小翠数落三丑、二狗的尖嗓门声调,二歪进门后也加入被数落的行列。小翠是把弟兄三个骂了个狗血淋头,弟兄仨你瞅瞅我,我瞧瞧你,都没了主意。老河湾村的男人能挣钱,女人更厉害,撒泼骂街更是在十里八乡有名气。
    “咚咚咚”天上忽然响起了三下震耳欲聋的雷声,吓得小翠立刻住了嘴,这正月里打雷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难道有灾难要降临到老河湾村?刚才还是响晴的天,突然间乌云密布,北风呼啸,不会又要下雪了吧?小翠顾不得再数落弟兄三人,走到材火垛旁抱起一把材火进入了厨房,她担心下雨、下雪淋湿了材火就没得烧火做饭了。
    三丑媳妇突然批头散发,嚎叫着冲进了二狗的家门,逮住三丑又是掐又是扭,二狗二歪两人上去劝架,被三丑媳妇劈头盖脸掴了两巴掌。她骤然不哭不闹了,只是用哀怨的眼神死死盯住三丑、二狗、二歪弟兄三人,那眼神好吓人,让人不寒而栗。
    结下来是沉寂,死一般的沉寂!好长时间,三丑媳妇一直沉默着。弟兄三人也没有敢说话的,就这么相对沉默着。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小声议论着、嘟囔着,谁也不敢上前说话。发疯的女人已经失去理智,像疯掉的野狗一样,见谁咬谁,不分好赖,刚才二狗、二歪挨掌掴就是例子。
    “孩子他娘,我知道我有罪,用点钱是洗刷不掉我的罪过的。”三丑走到媳妇跟前,双腿跪下来:“媳妇,请你原谅我,我不是人……。”
    一道刺眼的闪电伴随着“咚”一声震天响的落地雷,震得人心房颤颤的发抖,大白天的又是雷又是闪,太让人恐慌、颤栗了,闪电照得三丑媳妇脸色更苍白了。
    “孩子他娘,你就说句话吧,我知道这些年你不容易,憋在心里的委曲多着呢,俺是对不住你,吐出来也许会……。”
    突然,三丑媳妇“哇”地一声,如山洪暴发一般,一下子嚎啕大哭起来。冲到三丑面前又狠狠掌掴了他三个耳光,踉踉跄跄出了二狗家院门。
    三丑媳妇嚎啕大哭着,疯了一样地跑出院子,往清漪河边方向跑去。三丑、二狗、二歪弟兄三人互相对视一眼,似乎是有些解脱、轻松了,稍顿,三丑似乎预感到什么不好的事情,起身在后边追上去,二狗、二歪也迅速跟了上去。几个围观的乡亲见事不好,撂下手中的针线活也跟着追了上去。三丑媳妇如同吃了兴奋剂般飞奔到到清漪河边,纵身跳了进去……
    像一场噩梦!完全像一场噩梦!三丑奔到河边,一下子惊呆了。二狗、二歪反应迅速,像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跳进河里,迅速捞住了三丑媳妇,在众乡亲七手八脚的帮忙下将三丑媳妇拖上来。她像死人一样耷拉着脑袋和四肢,人事不醒。三丑娘尖叫一声:“儿呀——”便一下子扑了过去。
    众人齐心协力将三丑媳妇抬到村头,倒控在一个牛背上。她“哇哇”地吐着脏水和胆汁。这时候,“咚咚”又是接连两声闷雷声,豆大的雨点儿“噼哩叭啦”地就砸下来了。大家见三丑媳妇吐得差不多了,就把她抬进三丑家的厦棚里了。
    三丑媳妇闭着眼,平躺在火炕上,宽大的胸脯微弱地起伏着。大伙都松了一口气,低声地说着什么。这时,三丑听见了外面的吵闹声和铁器撞击的沉闷声,接着是哗啦一下玻璃破碎的尖锐声。
    从这些声音中,三丑清晰地分辨出了爹爹愤怒的吼声。他冲到院子里,发现爹爹还在拼命地用锄头擂击他的奔驰轿车。看见三丑,三丑爹的锄头就劈头盖脸搂了过来。他一下子躲了过去,众人拥上前去抢下三丑爹手中的锄头,将他爹推到一边。三丑爹怒吼着:“你给我滚!我没有你这个孽种!你再回来我砸断你的狗腿!……。”
    三丑失魂落魄地走出家门,像一条被逐出家门的狗一样,心里一片空白。刚才的一幕幕,都像梦一样,来得那么迅猛,那么突然,简直像暴风骤雨一般!难道这是真的吗?天哪!刚才的一幕幕,简直像闪电一样,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三丑跌跌撞撞来到河边,跪倒在他媳妇跳河的地方,泪水夹杂着雨水,滚滚如潮。他把双手伸向无情的天空,绝望地大叫一声:“天哪!救救我吧——”
    天地都没有回应。
    只有雷雨和闪电主宰着一切。
    冰凉的暴雨倾泻在三丑的身上。他心力交瘁,便一头滚倒在泥水里……
    醒来时已是深夜,雷雨已经停了,田野里一片虫鸣声,只有二狗、二歪忠实地守候在他身边,他们两人不放心他。三丑像一个落魄的幽灵,不管不顾二狗、二歪的存在,在这静谧的深夜里,沿着清漪河堤深一脚浅一脚漫无目的地行走着。
    渐渐地,他的耳边仿佛响起了媳妇赖在自己怀抱里吹奏的柳笛声。那柳笛声凄婉哀绝,如寒蝉凄切、杜鹃啼血,回荡在清漪河边,回荡在山川和田野,在故乡贫穷而富饶的大地上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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