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流觞张若水》第73章 （二）小桥，流水，人家

    “啊，拔舌三剑！”贪狼有些讶异，“他竟然掌握得这样纯熟。”“是啊，”紫微淡然地望着台上厮杀的少年，“说不定，再过几年就与你的牛坑九刀一样厉害了。”
    高台之上，尸堆如山，血流成河，只有一人还在喘息，那便是慕罹，出线的刺客。
    “好——”老人对这意料之内的结局很满意，扯着干沙的嗓音，差人捧来一把宝剑。“台上之人，报上姓名。”贪狼道。
    “慕罹。”少年一字一顿，仿佛掷出两块冰棱。
    “慕罹，从今以后，你便是墨宫刺客，赐号，七杀。你剑法不错，这是鱼肠剑，也一并赏赐与你。”老人一挥手，墨衣弟子便将裹着麻布的鱼肠宝剑递给慕罹，慕罹瞟了一眼剑柄的青铜饕餮兽首，冷声道：“七杀谢师父赐剑。”
    贪狼眉眼一暄，道：“鱼肠剑乃是勇绝之剑，七杀师弟，望你今后效仿古今刺客，无所畏惧，勇绝无敌。”
    “是。”慕罹斩钉截铁地回应了一声。
    “以后，你就是墨宫刺客，七杀。只要执行完百次任务，墨宫便不再过问你的去留。”站在飘雪的窗户前，紫微对慕罹一个人说到。“是么？那样以后我就可以离开。”慕罹斜睨着枯萎在轮椅上的老人，音色冰冷。
    老人递给慕罹一块铁面，凶狠的修罗瞪着渴望嗜血的眼睛。“戴着它。”紫微命令道。“为什么？”慕罹不解。“因为这本来是我要给你娘的。”
    慕罹接过面具，干脆利落地戴在自己脸上。
    之后，拔舌三剑逐渐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招式，使墨宫再一次名扬天下，被人认定为魔教之首。江湖之中也流传起这么一句话：“墨宫七杀，百里赤土。”
    玄衣少年提着染血之剑独自步在残阳夕照中，没人可读懂，修罗铁面下，他眸间的幽寒。
    三年之后。谷雨。十八岁的慕罹悠闲地躺在长竹椅上，斜靠椅背静默注视着墙角，仿佛喂饱鲜血的山茶开得灿烂。夹杂轻霜的微风拂面吹来，少年独坐风中，任凭水泄乌发在风中凌乱，轻挑着高挺的鼻梁、明耀的眼波。
    回廊处，老人自己滚着轮椅走来。“七杀，新任务。”慕罹收回留在红山茶上的目光，淡漠地扫了他一眼：“讲。”
    “大漠，珞茗城，有个醉汉叫孟百川。”慕罹手中执着修罗面具，光泽锐利的铁面反射着雪光。他翻身背对老人，道：“太简单，不去。”
    轻风拂过黑色面纱，老人愣了半晌，道：“这件事，只有你可以去。因为，这牵涉到望江剑陵。”
    慕罹起身凝视了他半会儿，抓起身边的鱼肠剑便一跃而起，一阵风般擦过紫微身边，只抛下了冷冰冰的一句话：“知道了。”
    “杀了他就可以了，剩下的，他女儿知道怎么做。”紫微说道。
    大漠中，漫天银星，银河如练。狂风黄沙之间，一个烂醉的中年人，一个戴着铁面分辨不出年龄的黑衣人，沙丘旁的对峙。“你是孟百川？”慕罹淡淡说了几句，话语之中却暗藏杀意。“是又怎样？臭小子，给我让开。”醉汉说。慕罹鼻翼微动，握住青铜剑柄，将布满鱼纹的三尺长剑拔出。
    他没怎么反抗，似乎是生无可恋。
    他杀了他，还来不及离开，便被一个灰头土脸的女子拦住了去路。她真丑，慕罹心中一阵厌恶，不想再呆在这一片黄沙之中。他抽身离去，那个姑娘却挥着笛中剑，不知好歹地刺向了他。
    钳住她的脖子很轻巧，一捏即断。她直视着他面具后的眼睛，她把恐惧掩藏在最后，浮现在秋波上的是交织的悲伤与恨意。泪水不可避免地滑下，温热地沾湿了他的手。他觉得自己像在照一面镜子，那个眼神，就如十年前的自己。他害怕动心，把她扔在了黄沙里。
    当天他就回去了，塞了一盒黄金给那个小驿站的老板娘，勒令她必须送到孟萱姑娘手上。之后，珞茗城内，装潢朴素的海云楼拔地而起。
    穿过纷飞的梨花，一袭水绿身影袅娜地回眸，原来，洗净风沙的她，长这个样子。一张与自己同样冰冷的素颜，清冷脱俗。她的目光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眸，隐隐透出一丝寒意，犹如若隐若现的星辰，捉摸不透。
    “小女子倾璇。”她欠身一礼。“我叫慕罹。”他自己都没感觉到，他说话的时候，十年来第一次有了暖意。
    从此之后，他不再为杀人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