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流觞张若水》第60章 （二）大狱

    方恒两手一摊，道：“三缄其口，油盐不进啊！”梁奎将茶盖啪的一声合上，眸中浮现出一丝不悦，道：“无能！”
    方恒吓得连忙作揖，道：“卑职办事不力，一定还会再想办法，撬开那女娃的嘴。”梁奎将粗眉一挑，道：“不消你再想了，将那女娃送到刑场正法……”
    方恒闻言连忙上前几步，脊梁弯成弓状，道：“梁大人三思，你说那女娃握有另一件国宝，而且要知道凌天霜的下落，还要从她下手……”
    梁奎抄起桌边的书卷，啪地一声打在方恒的乌纱帽上，道：“蠢！我何时说过要处死她？”方恒扶着乌纱帽缓缓抬起头，道：“那……梁大人的意思？”
    梁奎端起茶碗轻抿了一口，道：“放出风声，再把她带到刑场，以她作饵，引出凌天霜，再将她们一网打尽。”方恒弹了弹嘴角的胡须，道：“梁大人足智多谋，不过……凌天霜身边有个武林高手保护着……”
    “哪个人？”梁奎问。“唉，就是那个我从青城派请下来的剑侠，韩羽萧，梁大人见过。本来是让他帮忙看护凌雁的，结果那个叛徒临阵倒戈了。”梁大人眼前随之闪过那一夜的对战。
    梁奎露出一个蔑笑，道：“哼，你找的武林高手，凭你那识人的眼水，估计你这府上全是叛徒。”“梁大人，我对圣上，对朝廷可是忠心耿耿的！”方恒慌忙趴下来表决心。
    “够了，你省省。”梁大人扫了眼卑躬屈膝的小人，一拍掌心。
    只闻几声轻健的脚步声，门外走进四个青年。领头一个黑面如翼德，不怒自威，其余三个一派书生气，儒雅俊秀。那四个青年朝着两位大人拱手一揖，齐声道：“中原四君子见过两位大人。”
    梁斯奎用浓重的鼻音嗯了一声，转向方恒，道：“方大人，他们四个是我从帝都重金聘请的高手，梅兰竹菊四君子。都发过誓会效忠于朝廷，任我差遣。”说着，四人脸上皆是流露出势利的笑容。果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梁大人朝那黑面负枪的青年招了招手，道：“梅君子，你来说说，你们逼孟姑娘吃下去的是什么药？”
    黑面梅君子斜唇一笑，道：“回大人，此药称作梅花烙，是我从天颜阁重金买下的。虽有剧毒却不会见血封喉。会间歇性毒发，发挥作用时那姑娘会全身发烫，犹如火烧，生不如死。七日不解，中毒之人就会肠穿肚烂而亡。梅花烙一入腹中便融于全身血脉，及其难解。而且，只有我有解药。”
    梁奎闻言哈哈大笑了几声，道：“甚好甚好，如此，那个丫头就算逃了，也会自己乖乖地回来。”他转身吩咐方恒：“还不去办？事不宜迟，朝廷不想把事情闹大。”方恒恭敬地一揖，应声而下。
    成都全城上下已是沸沸扬扬，听说有个私盗国库的朝廷钦犯要被五马分尸，又是惊奇又是害怕。
    倾璇被关在铁铸牢笼中，身上绑着几条泛着淡淡银光的铁链子，云髻散乱，白净的面颊上不免沾染了几片尘土。比起她来，张若水的处境要好很多，不过全身也是五花大绑，被人押着随行。
    或许真的是因为过度劳累，又受了一顿酷刑，倾璇一脸波澜不惊，眸中黯然无光。面对两侧路人的指指点点毫无反应，也不管张若水不时投来的关切眼神，只管颔首神游太虚。
    倾璇被两个士兵押上刑台，竟没有人按她下跪，而是解开了她身上的铁链，在她的四肢和脖间扣上锁链。刑台边五匹健壮的马驹已准备妥当，倾璇回过神环顾着四周的景象，每个士兵都是铁青着脸，目射两道寒光将她盯着。
    一旁的张小哥还在挣扎，被押解他的狱卒狠抽了几个耳光。似乎是没有生的希望了，倾璇骤然觉得日月无光，天昏地暗。
    正如那日，亲手替父亲僵冷的尸体蒙上一层白布，此生唯一的牵挂都不在了。十八岁的少女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连一滴泪也不敢流。
    发令官一声令下，五马背道而驰，铁链收缩，倾璇直接像只枯萎的绿花一般浮在了半空，随着铁链的收紧，四周和脖间都被铁锁磨得辣痛。
    “倾璇！”张若水扭动着手脚被束的身体要扑过去，当然是被铁面无私地拦下了。
    却不料，几道黑光簌簌飞过眼前，电光火石间，生生将铁链斩断！
    只见一个黑影闪来，一人手持鱼纹长剑，忽地一下将倾璇拦腰抱住，另一只手运力在腕，将她脚上的铁链一剑斩断。
    发令官一惊，吆喝着：“来人！妖女的同党来了！”他一声令下，四面八方飞下手持武器的士兵，将刑台包围个水泄不通。中原四君子并排从一边酒楼的回廊上飞下，梅兰竹菊俱在，两眼射出的凶光宛若万箭齐发，而慕罹便是众矢之的。
    梅君子负枪在背，道：“只来了一个？切！”慕罹是听见他言语中的不屑，剑眉一轩，冷哼一声，侧脸瞟了一眼身旁的倾璇。见她曾经白璧无瑕的脸颊布着狰狞的血痕，虚弱的样子似乎连骨头都软了。心里即刻涌出刀绞之痛。
    “慕罹，你、你没死……”她的眼角湿润了，慕罹心疼地蹙眉。
    “你先上马。”慕罹小声道。
    所有看管囚犯的士兵都去与慕罹对战了，倾璇强撑着身体走到落单的张若水身前，提剑吃力地斩断束缚他的绳索。
    “倾璇姐！”张若水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亲生姐姐，将她半背半扛地往人群外拖。
    慕罹气凝丹田，注气于剑，腾身如黑蛟灭世，鱼肠剑灿若霜雪，剑气脱刃，黑雾聚集成髑髅将军，张开一双干枯的大手向四君子猛力拍来。
    瞬间狂风大作，乌云蔽日。四君子被大风吹得睁不开眼，梅君子持枪挡在三位兄弟身前，大喝一声，举起红缨枪试图抵挡剑气，不料被强大的气墙弹开，直接砸落在一个布匹摊子上。“这是什么功夫？”菊君子挥袖扑开黑雾，见张若水背着已经昏迷的倾璇，慕罹护在左右，已然杀出了一条血路。三人径直向刑台外的那匹枣红马儿飞奔而去。
    慕罹的运剑如风，电闪雷鸣过后，身披铠甲的士兵纷纷倒地，脖间只有一道小细痕，殷红的血液却从那道伤口中喷薄而出。
    中原四君子其余两人，兰和竹匆匆绕到梅君子身边将他扶起，只见梅君子护住心脉微颤着坐起身，一缕赤红从嘴角流溢而出，道：“好……好霸道的剑气……”
    菊君子不肯放过三人，身体一轻便腾身跃起，掠过士兵的头盔，直接拦在了张若水与慕罹二人身前。
    菊君子手持双环，目光烈烈地瞪着慕罹，吒道：“今天朝廷布下天罗地网，怎容你等小贼轻易离开！”慕罹幽瞳凝寒，侧脸瞟了他一眼，来不及滑入鞘中的鱼肠剑铮鸣一声，脱鞘而出。
    慕罹朝身后喊了一声：“你们先上马！”张若水星眸一怔，将倾璇连拖带拽地拉上马，自己也跨了上去，一手掖紧马缰，准备策马奔命。
    慕罹将星眸一灼，鱼肠剑的锋芒凌厉的令人胆寒，剑锋快如迅雷，菊君子双刃在手，左挡右砍，在这密不透水的剑阵中找不出半点破绽，被打得节节败退。
    菊君子已然处于劣势，慕罹却不罢休，眼中血光一闪，鱼肠剑横劈而来，照着菊君子口间便是一挑。菊君子瞳孔大缩，蹒跚着向后倒去，口出噗地喷出一道血雾，脸上残留着惊恐，静躺在生着青苔的石板上，瞳孔渐渐涣散，两边嘴角各留一道伤口。
    张若水眼见他死得狰狞，不由得有些瞠目结舌，朱口大张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慕罹转身睨了一眼他，吼道：“看什么，还不走？”说罢，便一拍马臀，马鸣嘶嘶，扬尘而去。慕罹也从路边抢来一匹快马，乘上便同二人一齐离去了。
    后面，梅君子在两位兄弟的搀扶下一颠一跛地走到菊君子尸体身旁，兰和竹都痛心疾首地呼唤着死去的四弟，唯有梅君子冷静地屈下身来，仔细检验了一下菊君子的尸身。只见几颗冷汗瞬间从梅君子额角渗出，他的声音微微发颤，道：“这是……拔舌三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