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在煎熬中度过了七天,好像等了七年那么久。
这是与小芳最后见面的第七天,也是他日思夜盼的星期五。为等这天到来,他耗尽了元神,熬散了身体,最终还是给他盼来了。
周五下午,他跑到地里,对正在施肥的爹激动地说:“爹!下午几个同学叫我去乡里聚聚,就不去放羊了,昨天割来的青草还有不少,在圈里喂上就行了。”林子一口气说完,怕他爹插话打听,也怕说谎不连贯被发现不让去。
他知道,家里人把他看得很紧是为他好,半路辍学已经家丑外扬了,再不能出点小插曲,否则真会火上浇油,活活气死老爹的。
对于爹,他是敬畏加心疼的感情。说敬畏是有关于他的正直和严厉。心疼父母应该是作为人子普遍的感情。林子虽然在外人眼里坏得流油,是动物尸体腐败流出来的恶臭油脂。但他毕竟是他的儿子,唯一的儿子。
作为父亲,他了解自己的儿子,自信自己的“种”不会发生变异差到哪里去,只是做人做事的方式方法有些欠考虑,有些极端。比如打群架被开除那件事,他事后也问了其他同学,是林子维护一个关系好的同学想去恐吓人家,没成想对方人多仗势先动手打人,还有其它琐碎的事端,他归结为林子好奇心太强、爱出风头,总之在他心里林子本质不坏,只是缺少引导和管束,稍微走偏了些,只要不放弃还是大有希望的。这不自从林子辍学在家,他和老伴把他严加看管了起来,每天只安排他放羊一件事,别的基本不让他管,不想林子再受刺激做些出格的事。
母亲则配合做好监督之外,也时常走到林子屋里嘘寒问暖,掌握着他的神态变化,用心体察着儿子的心里活动。看见神色暗淡的时候,给他讲讲自己的过去,鼓励他向前看;遇到茶饭不思的时候,她套着儿子的话,可惜林子始终没给她说小芳的事,故意找些天热羊不吃草还有同学不怎么待见他的借口,骗得她晕头转向,还真以为林子已经从被开除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其实羊不吃草是个大大的谎言,以他的经验怎么会出现这样可笑的事情。但同学不待见他确实是实情,以前玩得好点的,都避着他走路,生怕被他发现,连声招呼都懒得打,不照面、不说话就是他们的内心独白。倒是以前关系僵硬、经常爱看他罚站受训的同学,见到他同情地问长问短,都说些劝他别自暴自弃、勇敢向前看之类的好言好语,他深受感动。
其实他从来就没走出来过。他觉得被开除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不只是上不了高中、大学那么简单,更代表着他半途而废,是个入不了流的小初中生,哪个厂子还找初中没毕业的人做工,正经的大专生、本科生满街跑,找不上工作是他的梦魇,泣血的梦魇。
吴孟才看孩子一脸祈求的样子,不忍心扫他的兴,便爽快地答应了,只是警示地嘱咐了一句:“不能太晚,天黑以前必须回来!”说完,意犹未尽地看了看满脸兴奋的儿子,转身又开始播撒着化肥。
林子怀揣着激动地快要跳出来的小心脏蹦跳着跑回了家,准备开始他第二次的“探亲”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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