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御的男子甚少动气,也甚少与人红脸,即便是损害到自身的利益了,左聿也断不会如姚汜一般剑拔弩张,更不会失丢了儒雅风度。
云舒本以为颜景泽已算柔婉,不想左聿更甚。
姚深懂他温和并不意味好欺,如此也只是在周全两国大局罢了。
挑起这场冲突之人,偏偏又是他姚深的儿子,想到此,他突兀一笑:“国君放心,长公主受伤一事,朕自会抚慰,事不可急需从长计议,眼下先解决这逆子要紧。”
然后龙眸急转,笑容顿灭:“汜儿,对于府中侍妾举证,你有何话说?”
“父皇,儿臣冤枉啊!正妃是病逝无疑,这贱人不满我冷落她,竟乱出此言来诋毁儿臣,儿臣请旨立即将她拖去刑司打死!”
“啊……王爷……您怎么可以……”侍妾惊诧其狠心无良,从前竟还不信他的冷血,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她也没什么可顾虑,亦不值得再继续为他遮遮掩掩,“皇上!妾身没有!妾身说的话句句属实啊……”
“还敢多嘴?来人啊拖她下去!”
“不!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放开我……”双臂被架住,更猛烈的恐惧袭来,“皇上!是王爷下令在姐姐药中加入慢毒的……是他容不下姐姐,蓄谋要了姐姐性命啊!”
“疯了!这贱人疯了!快捂了她的嘴押下去!”
“王爷且慢!”
云舒听到关键之处,趁道:“敢问娘娘是何慢毒?”
“是一种可以加重风寒,短时日内扩大病灶的毒!姐姐原只有些风寒,轻咳两声,自饮汤药之日起,便再没有能下过床榻!妾身日日侍奉在姐姐榻前端药递水,怎会不知!皇上,妾身说的都是实话啊……”
姚瀛紧接问她道:“你可有证据?”
“当然有……证据就在姐姐的遗骸上!”
颜景泽闹中取静,唇边绽出冷然之笑:“常年服药之人,死后骸骨的颜色便会较常人暗沉,先王妃仅服药一月,按理说并不至骸骨变色。”
“不是的……你们相信我啊!那是我亲眼所见的!姐姐入殓那日,抬遗体的婢子们不当心,让姐姐的手撞在了棺椁上,那一撞劲大露骨,我亲眼见到姐姐腕骨黑沉!你们要相信我啊……放开我……”
“敢问娘娘,先王妃遗体的腕上可曾戴有何配饰吗?”瞿枫问。
侍妾一愣,然后连连点头:“自然有自然有!姐姐双手手腕上都戴了母家陪嫁过来的鎏金凤镯!”
瞿枫微有颔首,“皇上,金银遇毒会发黑,这是宫里验毒的常识,先王妃腕骨之所以黑沉,是因为鎏金渗透进王妃遗体,与那慢毒产生反应再染至骨面的结果,所以可当做王妃数日服毒的证据,娘娘所言也确有可信度。”
姚汜见他们每个人都咄咄相逼,俨然将自己的退路封死了,扑通一声跪下,慌不择言:“父皇!他们……他们胡说!儿臣真的没有做过,都是这个贱人……都是她与他们串通为之啊!”
姚深听完后挥退了强拖侍妾的侍卫,对姚汜道:“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滴血认亲的水呢?怎么还没准备好!”
“来了来了!皇上!”太监总管扭着肥腰进来,姚深便斥:“何故准备那么久?”
“皇上恕罪,奴才方才见御林军截获了刺客同党,便多事看了一会儿。”
“同党呢?带进来!”
太监总管转头尖声:“带进来!”再看向手中一碗水,言辞有些发虚:“皇上,您要滴血认亲,可是这睿王殿下千金贵体如何能损伤啊,这……”
“便由检验吏代劳吧,速速动手!”姚深不欲再听姚汜喊冤,而瞿枫从随身的验尸工具中择出一把极为纤薄的匕首,握在手中也逐渐血染。
沾了情妇与亲子的鲜血,现下再来划他,也算成全了那伶人企盼依附情郎的心愿。
“王爷,恕微臣得罪了。”
“你大胆!你……”
不知是为了顺应姚深还是替左馨出气,左聿纤手探去,稳稳执住姚汜的手:“妹夫为向王妹一证清白,还是不要反抗的好吧……”
翩然笑意中有森寒凝聚,盯着姚汜视线正在降温,再不浅暖,姚汜身形一震,注意到左聿对他称呼的改变,更明白他不满在即。
座上姚深,亦是如此。
微小的刺痛掠过指尖,鲜血涌出竟痛觉极弱,姚汜不解,瞿枫有些落井下石的径自道:“此乃分离遗体头骨与头皮的薄刃,入肉三分却不觉痛,叫王爷受苦了。”
话落,太监总管已将清水碗盏置于涌血下方,血入水中,隐有化开。
再取胎血混入,在微微荡漾的涟漪中辗转一瞬,安安稳稳的相融开去。
太监总管端过去给姚深查看最终结果,如约让他眸中的清碧墨染成一汪深潭。
“事实胜于雄辩,睿王勾结刺客,毒害发妻,即日起革除亲王爵位,禁足府邸,俸禄全缴,免去朝议等一切事务,正妃母家官升三级,赏银五千两。”
“父皇!父皇开恩啊……儿臣没有行刺您……没有啊……”
“拉他下去,禁足再不许人伺候!”
姚汜聪明反被聪明误,自以为是的计谋最终害了他自己万劫不复。
只是虽说获罪,姚深言语间也没有涉及到一丝要灭口的心向,说到底还是没能证实他就是几次行刺的主使,方才种种不过是些旁敲侧击的罪名,并不足以要一个皇嗣的性命!
云舒暗想,今日之机千载难逢,必要趁热打铁,以绝后患才是!
其实姚深也并非没有深思,碍于众臣皆在,颜面上不好糊弄,再者……左聿也还在。
“朕之逆子谋逆之事是我临安愧对天御,朕会下旨解除二人婚约,择日再为长公主挑择良婿!”
左聿连动怒都是笑盈盈的:“已拜过天地便是夫妻了,此刻再要解除婚约,王妹也免不了下堂之嫌,又有哪位大人肯收留呢?然继续留在大殿下身侧,又是危险重重,这一时叫本王很是为难啊……”
无人肯娶,更不可能再退回天御,姚深也实打实的犯了难,“既是临安有错在先,不若国君自行提出要求如何?无论如何朕都会尽力满足国君。”
左聿唇边噙笑,潇洒凛然,别有用心:“皇上言重了,本王只是心疼王妹罢了,并未想过以此相要,从临安获利。”
“那国君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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