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然绕上姚瀛的眉,他不以为意:“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况且本殿也不再年少了。”
他的目光止不住要越过沈栖迟,归向云舒,奈何云舒已盲,不曾给他半点回应。
是啊,行刺前夕,他不就下定决心要放手了吗?
可今日再见,从容婉约的人儿依旧如初见那般催人欲起,频频自我慰藉之时,想起曾经掌心扣住的细腰,怀中轻贴娇俏的软语,还有青丝滚动在烟纱上,洋溢着的香甜清幽的芬芳。
染就一江秋水的碧色,自那之后便再没有女子能穿出她的潋滟动人来。
姚瀛出了神,幻想那日若没有遇见她,他也不会到如今这般田地。
沈栖迟装不经意的闪身叠至云舒跟前:“殿下此番召见,不会只是为了与臣感慨光阴荏苒,岁月匆匆吧。”
他恃强十足,是对云舒,更是对他自己,“自然不是,不过是见夫人如此年轻貌美,越发觉得留不住什么。”
“多愁善感并非良兆,殿下得改改。”
“或许吧……”他见轻薄的言语不曾激怒沈栖迟,也没能惹云舒半分不悦,便越发失意:“沈大人爱妻心切,不知本殿能否从中拣得片刻,与夫人单独闲话?”
沈栖迟对于此种私心,早有预料。
没到无路可退,他决计没有拱手相让的可能,然而现下,却非由他说了算数。
姚瀛巡了一圈沈栖迟温泽雅致的面部轮廓,上头寒芒不露,妒意深藏,“殿下这个要求,怎么说都强人所难,难道您有何话是不能让臣聆听的吗?”
“非也,左右是与沈夫人有关,一个旧相识的闲话,沈大人愿听便听吧。”
以退为进,显得沈栖迟不通情理,小肚鸡肠?
云舒偏首侧目,脑中刻画他万千不愿的模样,柔声道:“夫君先回车驾,舒儿会与殿下长话短说的……”
“舒儿,我不让你……”如同拥有情结的毛头小伙,怎么都不肯放她。
“夫君是不听我的了吗?”她娇翘的唇扁扁,似要发脾气的委屈巴巴:“夫君大人步步高升,想如今……也是没有舒儿说话的情份了。”
“不是的,舒儿……”他急切贴过去,连连讨好:“你怎么这般说话,我心中重你如何,你都不懂的吗……”
云舒刻作矫揉,“罢了罢了……眼见是色衰爱弛,更不提舒儿双目难医,何求夫君宠幸如初?夫君想干预也不足为奇。”
姚瀛凤眸细翕,仅屑留一条缝赏视二人。
这令沈栖迟不禁燥郁翻倍,余光外的姚瀛似看好戏般热络,云舒又是这样,对内对外同等倔强,他秀美的眉头稍拧,无疑败阵。
扬手随性揉乱她额前的秀发,想责怪也不忍,无奈妥协道:“有事叫我。”
素服卷起的煦风铺开,云舒怔愣半刻,又唤他:“等我一起回家……”
男性挺拔尔雅的身姿顿驻,而后吐出微妙单字:“好。”
磁石般的嗓音配上丝丝柔情,姚瀛目睹,体内深处的潇洒有了瑕疵。
云舒还未平复那种恍梦里的心跳,几乎要辨不清姚瀛的位置。
“殿……殿下。”她无措的眼眸红粉如兔儿。
姚瀛吝啬那些低俗礼数,对她给予满溢的赏阅:“我在这。”他圈过去覆上她的藕臂,烟陇细纱下仅着一件纸薄的锦绸:“你无需惧怕,我不会再对你做什么。”
她容貌低下,不肯轻易承认自己的失常。
掌心下柔软紧致的肤质触感极佳,姚瀛却将心横起,泛泛松开,“舒儿……你不要怕……”
另一个男人的柔情促她颈后一凛,慌不择路的退去:“殿下自重。”
“自重?”他寂然发笑:“那日在昭和宫,你也曾说过这句话。”
“往事不可追,请殿下忘记吧。”
“忘记……谈何容易?你叫我如何忘记……让我处在这囹圄中,还要看你对别的男子形神倾付?”
仅仅是贴近,光感微弱的变化,云舒也灵敏不已,倒退半步,她撞上了手边的茶桌。
“舒儿……”
姚瀛想去扶她,不想被她极为反感的躲开:“殿下说过不会再对我如何,请您遵守承诺!”
“小题大做。”
回以极其无谓的态度,云舒闻得乍然无力,又意外愠恼。
“夫人惯用柔情媚态蛊惑男子的心肠,以退为进,三言两语便哄退了沈卿,实在是十分巧妙的招数。”
所愿不偿,便来讥讽?“以退为进,紧要还是看中招之人的心意,若他不愿,退不得又如何进?”
姚瀛瞳影浮动:“你是在说我吗?”
“就事论事而已,殿下那么聪明,应当知道大局已定,再做什么工夫都是徒劳。”
“夫人错了,今日冒昧,并非为公,与夫人独处也只为感谢夫人相助的恩情。”
云舒从头到脚都是狐疑,“若只如此,殿下尽可在沈栖迟面前说的。”
“我想说来着,是沈卿对我有戒心,不放心我。”
“欲盖弥彰,换做你,必是更要发作迅速。”
凤眸微眯,余晖仍悸:“伶牙俐齿,当日如何花言巧语擒获的我,现在是否也如法炮制对他呢?”
“你……”
“父皇被行刺那夜,渃儿整整哭闹了一夜,不知是在哭我,还是在哭他自己。”
她迷茫的眼神隐隐闪烁,不乏心虚。
而后,想起稚子无辜受牵连,歉疚更甚:“只要你肯示弱,保全一府性命是轻而易举的。”
“示弱?”
像听戏言那般无稽:“临安只有战死的兵,没有跪生的民,布衣如此,皇嗣苟活,会比死去更叫我痛苦。”
孑然一身的人言此是坦荡胸怀,可他不然。
不知云舒面上的愁容是否为他而生,空荡荡的眸中惋惜无穷,“那你忍心见世子同你……你们一道获罪吗?”
他澹然道:“做得皇家子嗣,非生即死,渃儿一早就该做好这样的准备,入主东宫,否则……粉身碎骨。”
“粉身碎骨?君临天下对你来说,便那么重要吗!重要到可以拿身边人的性命去博?”
“哪能啊,若你也在我身边,我或许会为了保全你,选择忍辱偷生呢……”他揉开眉心的皱褶,忽而自驳:“说笑罢了,这是胡话……”
她听不出话中刺痛的所在,一向狂妄不逊姚溪的他,竟然能说出这样灰心丧气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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