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外,龙唯一宣称秋离是回家过年了,这样再提起自己父母也要过来陪她两天时,别人才不会把这两者联系上。
“你爸妈要来,所以你这副表情?”苗暄翘起小指,将吸管拨到一边,“我以为你会挺开心的,毕竟这次你成绩进步很大。”
肖潇补充:“尤其你作业也写完了,还多了我和暄暄这么两个仙女朋友。”
对她的描述,苗暄十分满意,着重重复道:“对,仙女朋友。”
整个早上龙唯一都表现得十分平静,仿佛什么坏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甚至连自己都被骗过了。
直到现在,被人关心的时候,那种钻心刺骨的悲痛才又重新复苏,让她的脸色更加难看。
“我失恋了。”她低着头,搅拌棒碰到玻璃壁,发出“叮当”的声响。
此时店里的歌一首放完,响起低沉的前奏,是首很欢快的歌曲,她诉说着自己的伤心事,气氛被乐曲带得十分可笑。
“吵架了?”肖潇坐直身子,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穆然。
不止她,苗暄第一个想到的也是穆然,她问龙唯一:“你跟他表白了吗?”
没有。
龙唯一悲伤地摇摇头,“以后都再也没机会表白了。”凤烨走之前让她做好最坏的打算,也许这个人造人以后都无法修复,只能作为一个试验品被保存。
也就是说,大约她是没有机会再见到那个名叫景炎,并与她共度半个夏天与半个秋天的人造人了。
这么严重吗?苗暄与肖潇交换了个眼神,一个去前台点龙唯一最喜欢吃的草莓雪布蕾,一个搂住她的肩膀,轻轻拍打她的脊背安抚她。
“也许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糟……”苗暄揽住她的肩膀,两个人紧紧挨着。“还有半个学期,你会有机会的!”
哪儿能呢……不说半个学期,哪怕等到她高三毕业,恐怕也没机会再见景炎了。
可怜她母胎solo这么久,终于开窍,却已经又闪电般快速地恢复单身。
看龙唯一依然提不起惊人,苗暄只好换个思路劝她,“你不能继续这个样子了,虽然看上去挺积极向上的,怎么跟个退休老干部一样一点精神也没呢?不是说你爸妈要来吗?被他们看到这个样子怎么办……难道你要跟他们解释说你早恋了?”
“噗嗤……”虽然很同情龙唯一,但肖潇还是没忍住笑,“她可能会说自己有心事,但家长们一般都喜欢刨根问底,在这种时候表现自己对孩子关心。”
她把雪布蕾放在龙唯一面前,递给她银光闪闪的勺子,落座后补充道:“我爸妈就是。不问出结果不罢休。”
显然肖潇的话说到龙唯一心里去了,同一个世界,同一个爸妈,在这个方面,龙唯一认为自己老妈的敏感度和调查能力完全可以跟苗暄媲美。
“你们说得对。”她往嘴里送了一小勺凉丝丝的雪布蕾,酸甜的滋味从味蕾一路蔓延到大脑的每一根神经。“其实我不只是因为失恋才这么难过。”
她想了想,将景炎的离去换一种角度描述,“我的一个朋友,可能再也无法看到这个世界了。”
“失明?”苗暄的提问角度刁钻,也许是龙唯一的说法太过委婉。
好像这么理解也没毛病,于是龙唯一摇头,“你理解成植物人就行了,或是失忆,总之情况很复杂,我答应了替人保密,所以不能告诉你们太多。”
两个好友表示可以理解,好奇心不是用在这种地方的。
“那倒是挺不幸的。”肖潇喝完剩下的半杯茉莉茶,将杯子推开一点,眼中的关切不是作假,“既然如此,你更该注意身体,不要太过伤心,毕竟,如果你的身体出了问题,我们也会担心你,详细感受参考你此时的心情。”
龙唯一终于展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再没有什么能比拥有可以交心的好友更幸运的事了,而她不仅有,还有两个。
“我会调解心情,绝对不让你们担心。”她握拳,做了个加油的动作。
店里欢快的歌声也不显得刺耳了。
龙唯一吃着雪布蕾,一边随着音乐轻轻晃动身体。
苗暄突然转过身,从她坐的卡座上找到自己的包,在里面掏啊掏,把手机掏了出来,“看!”
她讲手机拍在桌面上,指着屏幕让两人看。
“是什么?”龙唯一探头去看,“飞机票,我买了初八的机票,我们三个的都买了,先通知你们一下,如果需要改,一定要尽快。”
游乐场之旅!
肖潇给苗暄比了个心,“我就等着你以后包养了。”
“省省吧!”苗暄假模假样地啐她一口,“我还打算安心抱我哥的大腿,当个米虫呢!”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正开心,龙唯一的手机忽然响了。
她的手机铃声是一部动漫的ED,肖潇用手指轻叩桌面,应和节拍。
“我妈。”龙唯一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两位好友都安静了。
“喂?妈,你们什么时候到?马上就过年了。”她一边说,一边抬头,发现两位好友都在对她做口型,一个在说“早恋”,一个在说“举报”。
龙唯一差点笑场,只好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到门口接电话。
电话那头是爽朗如她本人的笑声,“不麻烦不麻烦,没事,我女儿能理解的,哈哈哈哈……这种机会很难得啊,国内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
“妈?”龙唯一听得一头雾水,“你在跟谁说话?”
难道是电话误拨了?
钟熏终于和那头的人说完话,这才顾得上回答龙唯一的问题,“唯一啊。”她叫龙唯一的名字。
“妈,你说。”龙唯一双手捧着电话,眼睛跟着街上飞驰而过的汽车。
钟熏也不绕圈子,她直截了当地告诉龙唯一:“我跟你爸不能去找你过年了。”
“为什么!”龙唯一惊呼,“我们都快一年没见面了吧?除了春天你们路过的时候,高铁站我去跟你们见了一面,连乘务员都比我们见面的时间长!”
女儿的反应让钟熏很心疼,“刚才这边项目负责人告诉我,我们的项目出了点问题。”
“嗯,我听到了。”龙唯一应了一声,“要多久?”也许处理完,他们就能见面了,或许她也可以想办法去找他们。
钟熏那边又嘈乱了一会儿,才找到机会跟龙唯一解释:“目前出现的情况是我们做这个项目以来第一次遇到,国外也没有这样的例子,所以我们邀请了国外的专家赶来,准备开个研讨会一起解决这个问题。”
“嗯。”龙唯一表示自己听到了,“所以要多久?”天知道她有多想念自己的父母,有多少委屈想要倾诉,有多么想要像任何一个普通的小孩儿一样在父母面前撒娇,被父母哄一下。
她仍表现得十分平静,仿佛那些希冀都没有存在过。
从小她就知道,她的母亲有多严格,这种严格表现在对她的要求上,还有对工作的专注。
要不是她还有个温柔的慈父,龙唯一都不敢保证自己能不能安全地成长到能够寄宿在外公家。
反正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能改变母亲的决定,还不如老老实实接受,然后做补救。
“我会让人把礼物寄给你的。”钟熏的声音有几乎辨别不出的温柔,“你之前一直很喜欢的漫画,封面带大狗的,我让人从国外给你带回来了。”
其实封面上的是一只狐狸而不是狗。
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龙唯一很想见见自己的父母,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毕竟这一年她所经历的事情简直可以写书拍电视剧,如此跌宕起伏,如此精彩。
长这么大,龙唯一第一次为过年见不到父母感到委屈。
“谢谢妈妈,所以你处理好那些问题要多久?”龙唯一问完等了一会儿,终于意识到钟熏有意避开了这个问题,只好说出自己的打算:“我可以去找你们吗?”
“恐怕不行,我和你爸爸真的很忙。”钟熏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唯一,你是大孩子了,马上也快过十八岁生日,之后就是个成年人了,不要让我和你爸爸为你担心好吗?”
看样子,从母亲这里是没办法找到突破口了。
龙唯一遗憾地向钟熏道别,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又重新点亮手机。
她要打电话问问爸爸龙腾。
龙腾今年四十三岁,比钟熏大三岁,脾气却比钟熏好了无数倍,是家里的“灭火员”
电话一直提示正在通话中,龙唯一焦躁地踢了踢墙角。
她拨了第三次,准备放弃的时候,电话突然通了,龙腾的声音顺着电话传过来,“是一一啊?”慈祥的男声立刻安抚了龙唯一不安的情绪。
“爸……”龙唯一鼻子立刻酸了,“我想你们!”
龙腾立刻明白了女儿的心情,笑吟吟地说:“一一大孩子了,可不能哭鼻子啊。”
不能哭,不能哭!龙唯一越是这么告诉自己,就越有落泪的冲动。
短短的半年,她经历了太多事,受了太多委屈,只想找人倾诉,却没有一件事是可以倾诉的。
她背着别人的秘密,所以只能默默承受。
“你们……”龙唯一哽咽了,很快深呼吸调整好气息,才继续说:“我能去找你们吗?就去看看你们,绝对不捣乱!”
不同于钟熏那样直截了当的拒绝,龙腾则是给龙唯一分析了自己不能照顾龙唯一的原因,“你来的话也见不到我和小熏,这次的项目实在太重要,今天夜里国外的专家赶到之后,我们就要开始全封闭作业了。”
龙腾的声音很温和,跟龙唯一记忆力的并没有太大差别,只是他和妈妈的容貌,龙唯一已经感到有些模糊了。
“你会为爸爸骄傲吗?这次的问题如果解决了,说不定就能拿到小薰一直想拿的那个世纪进步奖,爸爸妈妈都有份,你就是获奖者的女儿,很有趣不是吗?”
听着爸爸温和的话语,龙唯一捂紧了手机。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确定一点问题也不会被听出来,才挤出点笑意说:“爸,你们加油,女儿提前恭喜你们得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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