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唯一回家的时候,凤烨刚从她卧室出来。
“哟,今天去了挺长时间的。”他抓了抓凌乱的头发,抬手时衣襟下露出一截白豆腐似的腰,六块腹肌随他的动作鼓起。
龙唯一点点头,眼神悄悄将屋子扫了一遍,没看见景炎的身影。
“他在二楼。”凤烨指了指。
“我没找他!”龙唯一立刻大声解释,仿佛慢了一点就显得她心思不纯一样。
看来得到一个方滕洲所说那样主动的解释是不可能了。
龙唯一有些淡淡的失落感,她到洗手间擦了吧脸,回卧室写作业。
床上还是只有她自己的枕头,景炎床头的书也拿走了。
她不知怎么想的,又去拉开了衣柜。衣服倒是还在,只是分门别类用压缩袋装好了,叠在那里像是准备发货了一样。
他到底什么意思!龙唯一心中窜起无名火。
她是因为父母要过来才不得不把他们两个暂时送走,她甚至想好了,要先把娃娃留在家里,等到爸妈从这里离开,再去抓娃娃机店还娃娃,放进去就立刻抓回来,绝对不会把他们两个搞丢。
景炎那是什么态度?明明答应了,面上也装得风轻云淡的,背地里却暗暗做小动作反击。
为什么总是这样?在她习惯他之后忽然就演不下去了?继续骗她很难吗?
只要景炎一直假装对她很好,她就愿意把景炎当做朋友,乃至家人!
接下来的整整一天景炎都没主动和龙唯一说过话。
哪怕龙唯一到厨房给他帮忙,也会被他当做空气。
凤烨觉得两人最近一定是又闹脾气了,把龙唯一悄悄拉到一边,“你们又吵架了?”
“什么叫又?”龙唯一沮丧的捧着脸坐在沙发上,“他根本不跟我吵。”
要说景炎的倔脾气,凤烨认为自己是比较有发言权的。
小时候他把景炎藏在保险箱里的糖拿走了,正在换牙期的景炎并没有跟他吵架,而是整整半年没有跟他说过话。
要不是后来医生说他的牙齿掉落和吃糖没关系,景炎才在他的主动示好下跟他说了一句话。
“他为什么不理你?”至少要有个原因。
龙唯一听到他这么问就更气了,“我不知道啊!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很讨厌我,我以为这么久过去,怎么也能得到他的认可了,为什么说翻脸就翻脸啊?”
刚认识的时候很讨厌她?凤烨摸摸下巴,估摸着是因为景炎那个恐女症的原因,不过那个病不是治好了吗?难道又复发了?
“他是从昨天开始反常的,难道是因为喝酒?”凤烨说完觉得似乎也不对,要说是喝酒导致的,酒吧那么多女的也没见他有多大反应。
不管他说什么,龙唯一都怏怏的,凤烨只好说:“行了行了,你快去写寒假作业,我去帮你问问,至少不能老这样。”
能说清楚最好,龙唯一也觉得自己憋屈得慌,凭什么她没有犯错就要被他这样对待?
凤烨趴在窗边看了看,外面天阴沉沉的,也不知道雪能不能下下来。
他蹑手蹑脚溜进了厨房,刚要偷袭景炎一下,作为友好的开场白,却被反应敏捷的景炎一个过肩摔扔了出去。
“嘶……”凤烨揉着酸痛的肩膀站了起来,同样在龙唯一这里过着米虫生活,这个男人的警惕心怎么还是这么强?
景炎见到是他,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而是继续在冰箱里翻找着。
凤烨在他面前挥手,跺脚,故意咳嗽,他都没理。
“表哥~”他声音荡漾。
“大表哥~”景炎仍充耳不闻。
“我亲爱的大表哥~”景炎抄起了菜刀。
开始剁刚刚解冻好的肉。
“……那我叫你大舅哥你会理我吗?我最近觉得,我对龙唯一有点想法。”
这个话题成功给景炎施加了定身buff。
凤烨得意一笑,“来,说说看你们两个又是怎么吵起来的?你看看那个小可怜,哦哟哟,哭得肝肠寸断……”
景炎白了他一眼,“我想你的精神病大概是又复发了。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拨打精神病院的电话。”
不提精神病院这件事行吗!
凤烨并不想再回忆起自己被人强行送进精神病院的事。
妈蛋……只是思考不想想起这件事就已经让他又把整件事复习了一遍啊!
“我来是想问你,你到底是因为什么在跟龙唯一生气?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凤烨还算是靠得住,至少在关键时候想起了自己的来意。
景炎继续重复剁肉的动作,声音平淡的说:“没人说她做错了什么,错在我。”
“你做错了,所以惩罚她?”凤烨觉得他表哥的不可理喻指数应该是又增高了。“你不觉得你逻辑有问题吗?”
“不觉得。”
天被聊死了。
凤烨挠挠头发,感觉自己如果继续卡在这两人之间,早晚要变成秃顶。
“到底是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清楚,非要这样冷战?整天住在一间房子里……”
“分开住了。”
景炎的刀差点甩出去,然后才听到凤烨剩下的半句话:“低头不见抬头见到底……嗯?你说什么?”
满脑子都是龙唯一睡颜的景炎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你这样总是不跟她说话也不行,不然我帮你们两个当个中间人,你好歹让龙唯一知道你是为什么突然不跟她说话了吧?”
凤烨偷偷拿了一个红红的西红柿咬了一口。
“呸!这辣椒怎么长得这么圆!”
“可以。”
凤烨呸呸呸吐掉辣椒,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刚说什么?是说今天天气真好还是我今天很帅?”
景炎将刀洗干净,擦掉水插上刀架,转过身来平静的看着凤烨,一字一句清晰的说:“我说,可以。”
就在刚才,他反思了一下,这样对龙唯一的确不公平。
虽然两人的距离在他可控的范围内是保持住了,可是,这样总有一天他会忍不住想要毁掉自己筑起的藩篱。
还不如让龙唯一对他彻底失望,不要给自己留一丝机会。
最好……最好能让龙唯一把他送回去,再也不要有见面的机会。
“你确定啊……”凤烨拔腿就往外跑,跑了两步又折回来,“我去跟龙唯一说啊!你别反悔!”
“不反悔。”景炎说完把手在水池边用洗手液仔细洗了几遍,心中暗自希望凤烨可以晚一点把龙唯一叫过来。
要怎么让她失望呢?
他低着头想,却听到背后急切的脚步声。
“景炎!”龙唯一听凤烨说景炎愿意和她说话了,本来还算冷静,见到人的时候却委屈得说不出话来,一声“景炎”喊完,眼泪立刻就出来了。
凤烨很有眼色的冲景炎摆摆手,指指外面,轻悄悄的出去了。
他没走远,过了窗户能看到的范围,又悄悄蹲下来,一点点挪到厨房窗户下的墙根。
“别哭了。”景炎皱起眉头,“你以为自己哭起来很好看吗?脸皱得像八九十岁没牙的老太爷。”
龙唯一抬手就锤他胸口,眼泪却还滴滴答答个没完。
景炎被她锤得胸口疼,只能用手去抓她胡乱扑腾的两只小手。手是抓住了,只是她总哭,景炎看得心疼,只好拿出杀手锏:“你再哭,我就出去了。”
“别!”龙唯一用力抽回自己的双手,没轻没重地用袖子擦眼泪,“你说,你说!”
景炎双手垂下,在靠近身后的地方握成拳,“你想听什么?”
龙唯一又抽噎两声才把气息喘匀,“你……你为什么刚认识的时候就特别讨厌我?”
这个问题角度十分刁钻,即使是景炎也不禁为龙唯一的脑回路折腰一秒钟。
但是这个问题也给了景炎一个思路,他想起暑假时,龙唯一也提过这个问题,还说他对她好都是装的。虽然那次是误会,可是龙唯一似乎对这件事十分在意。
“你觉得呢?”他并不正面作答,只用引导的词语让她自己作出回答。
龙唯一刚哭过的眼睛还红着,未干的泪痕尚能反光。
她张张嘴,又不由自主地抽噎两声,“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一直很讨厌我,是不是我哪里做的还不好?为什么你不能认可我?”
“所以呢?既然知道我讨厌你,为什么还一定要得到我的好感?”景炎挑眉,努力做出冷漠的表情。
怎么会讨厌她?任何人都不会讨厌她,只要被她带着点崇拜的眼神看过,又被她设身处地的关心过,是个人就不会对她有恶感。
起初他以为那些都是表象,后来的相处让他越发认清她的本质。
越是喜欢她,就越是不能让她陷入不幸。
她该有最好的人作为和她共度一生的对象,一辈子照顾她,一辈子将她宠成公主,而不是跟着一个一无所有连身份都没有的人造人。
景炎听到自己冰冷且肯定有声音,“我为什么讨厌你,你自己不清楚吗?如果不是因为你那个破手环,我为什么要跟在你身边照顾你?你有什么优点值得我认可你?”
果然是这样吗?龙唯一眼前一黑,觉得心口痛到不能说话。
她用力拉扯紧紧挨着皮肤的手环,却怎么都摘不下来。
景炎的手指甲一向修剪得短而圆滑,从手内侧都看不到指甲露出来,而现在,他短短的指甲陷在掌心中,钻心的疼痛伴着克制不了的颤抖,却都比不上他的心疼。
龙唯一低着头,没能注意到景炎的反常。
她许久都没开口。
就在景炎以为她不打算说了的时候,却见她又抬起了头,直直的望着他,“我可以保证不用这个手环控制你。”
她说。
也许此时应该配一个不屑的表情,景炎心想,可是面部肌肉光是要掩饰心疼就已经很费力了。
“第一次把你送回去是我的错,还害你落到方悦手上,对不起。虽然没办法弥补,但作为赔偿,如果你希望的话,我可以送你回去,要是你觉得留在这里也没问题的话,只要我在这里住一天,你就还可以留下。”
她说到最后,已然十分平静,眼泪彻底收住了,“其实你骗我的时候,我当真了。”
“……”景炎很想伸手去摸摸她的头。
不知为什么,她不哭了之后,反而更让人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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