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山?在里面呢,你自己进去找吧。”
许山听到结伴准备出门的室友在门口这么说,下意识朝那里望去。
“啧啧……啧啧啧……噫……”一连串的语气词,然后正主才露出真面目来,涂磊说:“也就住在这种地方了是吧?嗯?”
平心而论,许山的宿舍并不脏乱,只是有些狭窄,毕竟是集体宿舍,一个宿舍住着四个人,炎煌学校提供的单人宿舍需要额外收费,只有一些家里有钱,又需要偶尔住校的人才会选择花钱住在那种宿舍。
“哟,怎么,见了老熟人,连招呼都不打了吗?”涂磊走进来像模像样地把屋子里摆设打量一番,嫌弃地在许山对面床下拉了张凳子,弯腰吹了灰才坐。
他是想表现出对许山的鄙视,却被许山在心里默默打上了娘炮的标签。
“你来干什么?”许山面无表情地讲手中东西收好,那是摆思涵给他的字帖,他刚才把字帖拿出来看了半天,却没法冷静地下笔。
涂磊让赵遥也坐下,赵遥搬了张凳子,在挨着门口的那个床位下落座了。
涂磊清了清嗓子,“你知道为什么胡正言这么讨厌你吗?”他决定从许山最在意的事情说起。
这件事许山一点也没觉察出来,他只知道高一刚开学没多久,也是假如篮球社后不久的一段时间,有几次在路过涂磊和他那些朋友的时候,涂磊总对他指指点点的,似乎在跟人说他的什么事。
在被胡正言敌视的时候,许山也只以为,胡正言是被涂磊蒙蔽了,所以才会讨厌他。
他不是愿意热脸去贴冷屁股的人,胡正言不喜欢他,他自然也不会给胡正言好脸色,更不会主动解释他和涂磊之间的恩怨,来博取别人的同情与认可。
到后来,两人都是凭本事去竞聘的篮球社社长,最后胡正言赢了,他没有与胡正言和解的动机,两人之间的恩怨也不至于上升到影响社团发展的地步,这才就和胡正言这么不冷不热的相处着。
听涂磊的意思,难道……
“呵呵。”许山并没有多动容,只是冷冰冰地望着涂磊。
他不断在心里提醒自己眼前这人有多狡猾,绝对不可以被他轻易挑起怒火,做出丧失理智的事。
“再说一个,你知道为什么一高的篮球社社长会找你做交易吗?”涂磊又提了一件许山不愿深思的事。
似乎是觉得许山的反应没有打到他的预期,涂磊一连提了好几件许山在炎煌学校上放学期间发生的倒霉事,却怎么也看不到许山愤怒的表情。
这可怎么继续下去?他才不想看许山这副表情,他只想看许山想要干掉他,却又不敢动手的憋屈样子。
而且涂磊今天来,正是希望许山能气到跟他动手,在学校斗殴,他的政审就真的完了。
“你知道是谁这些年来一直花钱请你帮人作弊吗?”涂磊终于说到让他最得意的一条线,“你肯定想不到,我从开学第一个月起就在谋划这件事了。”
是的,入学前他还想着要跟许山真刀真枪的干一场,却被他那个平时只会跟阔太太打牌的妈拦住了。
她先是给涂磊分析了许山的家境,再分析时间对一件案情的影响,最后教他如何让他动脑子,遇事想得长远些。
涂磊这才逼着自己想了一整夜,决定从小地方开始着手。
他本来是想在高考的时候再动用这条线,在此之前只要一直给许山留下作弊很容易、作弊有钱拿的印象,高考时候动点手脚,让他被禁考三年,之后再想其他办法对他下手。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当他意识到许山准备去参军了,这才临时决定提前计划。
涂磊只是回忆都激动得双眼放光,他的呼吸渐渐急促,“你说,摆思涵是个没救了的残废,你再来打我啊,看看这次还有哪个小姑娘来救你?啊?”
他脸上的笑看得许山攥紧了拳头,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打他。
但是不能。不可以,他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绝对不可以动手。
这么多年过去,他为拖累摆思涵的事愧疚了无数个夜晚,是摆思涵劝解他,宽慰他,让他必须冷静下来。
他绝对不能再想初中时候那样,脑子一热就要动手,再辜负了摆思涵为他换来的前途。
“许山,你还是个男人吗?啊?”涂磊对许山的沉默既开心又苦恼,他像只不断起舞的火鸡一样,试图通过肢体语言引起许山的关注。“你怎么跟乌龟一样,这么能忍?不是,你想去当兵对吧?什么时候走啊?”
“怎么不说话?”
“你走了,摆思涵还有人罩着吗?”
“我还有一个学期加一个寒假、一个暑假。这么长时间我都不会离开这儿,你走了,摆思涵还是会落在我手里。”
涂磊已经亢奋起来了,他一开始只是信口胡说,颠三倒四地挑拣许山最不想听到的话,单纯是为了激怒许山,可说到后面,他自己也觉得十分有趣。
“你说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现在想起诉我也不行了吧?而且她有什么好起诉的?是她自己要跳楼,又不是我推的?倒是你,呵!你可是实打实地把我打伤了,啊!”
许山冷漠地注视着涂磊,片刻后活动了一下手关节,忽然站起来。
涂磊吓了一跳,往后仰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又想继续点火,“我听说摆思涵的爸妈都挺恨你的,你知道吧,本来我家准备给她赔偿三十万,虽然他们不要,但也不代表就乐意看着摆思涵把这钱为了你化成人情。”
“还有,摆思涵也成年了,不知道她这样的残废还能不能嫁出去,不然本少爷就将就一下,帮她一把,别让她到死都是个老处/女……”
“你够了!”许山向前一步,赵遥立刻从凳子上站起来,想要帮忙。
涂磊推开他,把自己的袖子挽起来,露出两条精瘦的手臂,“怎么,听不下去了?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不敢动手了?”
别的话许山都能忍,唯独侮辱摆思涵的话他忍不了,这个时候如果不能把涂磊打个半身不遂,他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至于当兵和政审什么的,过不了就过不了吧!为了摆思涵,这些他都不稀罕!
许山抡起凳子就朝涂磊头上砸去。
“打扰了,你们继续。”门忽然开了,穆然看了眼里面乱成一团的清醒,有些头疼地退出去帮他们带上了门。
许山这一铁凳因为这个插曲而偏移了一点,落在对面学生的桌子上,铁质椅子腿打折了不说,还把对面那张桌子砸了个坑。
涂磊是想引许山动手,但完全没想拿自己的脑瓜子跟铁凳比硬度,看到桌上的裂缝,也不禁后怕,生出一背冷汗。
赵遥更是心有余悸,要是涂公子在他面前被许山砸中了,不管是死是活,他也别想好过,于是不顾涂磊半推半就的抵抗,强行将他与许山隔开了。
路上涂磊说得好听,什么只要引他动手就行,把计划说得仿佛天衣无缝,好像愤怒的许山真就会如他预想的那样,打起架来还分轻重的,这下好了吧,被这一椅子吓到了吧!
里面的人乱成一锅粥,外面的穆然关了门才觉得不对劲,转手又把宿舍门退开了。
“你们干什么呢?”他大喝一声,没喊住许山,倒是把赵遥喊停手了。
涂磊装作还要跟许山拼命的虎样子,被赵遥拦腰抱住的时候使劲张牙舞爪,赵遥一松手,他跟倒栽葱一样直奔避免去了。
赵遥有点愧疚,又有点尴尬,还有点想笑的意思。
“没事儿吧没事儿吧!”他大声嚷嚷着掩饰自己的笑意,弯腰去扶涂磊,并用背把准备用脚踹涂磊脑袋的许山撞开。“穆然!拉住许山!他疯了!”
穆然再怎么摸不着情况也看得出,许山是打算对涂磊动手的。
看着地上因为腿软而爬不起来的涂磊,穆然只好先过去用身体把许山按住,因此他也挨了许山好几下,疼得搂住许山呲牙咧嘴。
“你们怎么回事儿?”他按住许山之后给赵遥使眼色,让他先带涂磊走。
赵遥也不傻,得了机会把涂磊拉着就往外走。
穆然压在许山身上,一直等到外面没动静了才问:“你们怎么回事?”这时门又开了。
许山的舍友会来了。
见到屋子里抱在一起的两个男人,他说了和穆然一样的话:“打扰了,你们继续。”然后礼貌地轻声带上门离开了。
穆然已经无力解释了,他和许山相顾无语,松开了彼此。
“说说吧,你们两个怎么回事?”穆然甩甩手,刚才用力过猛,他手都弄疼了。
刚才方悦跟他说了半天,无非就是为了他好,绝对不能把证据上交给学校,还说什么龙唯一记过影响不大,要是得罪了那些找涂磊帮忙作弊的人会给他带来麻烦什么的。
这些都不是穆然想听到的。
从小他父母给他灌输的经验里没有处理这些事情的,但他们却教了他如何坦诚面对自己的心。
如果因为害怕承担后果就选择不帮龙唯一,穆然觉得自己可能无法面对自己的心,又或者其实在他决定去偷涂磊的“帐单”时,他就已经做出了决定。
和方悦的谈话不欢而散,他在操场上转了好几圈,一直到天都暗了,才决定去找龙唯一。
可他不知道龙唯一在哪儿,还是看到群里有人说许山已经回来了,才想到要找许山了解一下情况,他推门之前听到里面很热闹,可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涂磊在跟许山打架!
哦不对,是涂磊在被许山打!
这两种说法他已经无力思考是哪一种更有趣,但其实都没差,这说明许山和涂磊不是一派的。
这大概是个好消息,至少目前没有多一个敌人。
“你找我有事?”许山也活动了身体,突然发力让他的肌肉有些小幅度的颤抖。
穆然坐下,“我来问问龙唯一你们怎么回事?给我说说情况。”
他绝口不提自己手中涂磊的证据,只问龙唯一的事。
许山跟他讲了情况,当穆然听到老师说要调监控需要两周,而龙唯一提出想要做一次第二版试卷的时候就知道,恐怕他只能将证据上交了。
学校没有提前给个人考第二版试卷的情况,因为怕提前泄露第二版的试卷。也就是说,龙唯一想要凭第二版试卷为自己正名的想法落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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