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炎在外面等了有一会儿了,看里面没动静,轻轻敲门,“睡着了?”
龙唯一木然吐掉嘴里残余的泡沫,看到景炎的时候竟然有想哭的冲动。
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不能让景炎看到那张照片,不然她辛辛苦苦掩盖的事就会被景炎发现!
“没,没什么……”龙唯一转身又进了洗手间,给自己搓了条凉毛巾醒神。
“我今早不晨跑了,有点事。”她对门口的景炎喊。
她想先去问问苗暄,这种时候该怎么办。
苗暄这会儿应该还没起床,她发过去的消息一直没收到回复。
龙唯一抱着杯热水坐在客厅里,一动不动,就一直盯着挂钟看。在她脚边不远处,是抱着枕头睡得口水横流的凤烨。
景炎直觉龙唯一反常,“你今天怎么了?做噩梦了?”她明明才刚起床,前一晚还好好的,怎么早上就这个样子了?
龙唯一脸色惨白,呆呆地不说话。
无奈,景炎只好给她的茶杯里加了点煮化的红糖。
这种事他没有体验过,不敢随意评论。
“不行就请假吧。”暑假那一整个月,龙唯一可都没这么痛苦过。
时间差不多了,龙唯一魂不守舍地背起书包去等公车。
胡正言开车从她旁边过,只看了一眼,没打招呼就走了。
龙唯一心情更加低落。
胡正言应该是知道她的清白的,他的表现,除了让龙唯一感到更深的绝望,并没有任何好的改变。
事实上龙唯一并不在意流言,以前她习惯了独来独往,不管别人如何造谣,她都毫不介意,只是一些伤人的话而已,她不会少一根毫毛。
可现在不同了,她有了朋友,重新和穆然恢复了关系,有了正常的交际圈子。
这些给过她快乐的人曾让她多快乐,现在就能让她多痛苦!
精英群渐渐苏醒,有人在群里说着话。
他们已经不再讨论前一晚的事了,但龙唯一也不敢贸然冒头,去跟他们打招呼。
她心里很清楚,只要她露头,那群人就会想起前一晚那个帖子,追问她和每一个人的关系,让她费尽心思的解释却不一定会听得进去。
因为太过恍惚,龙唯一差点坐过站,还是车上好心的奶奶看她是学生,才提醒她在炎煌学校门口下车。
龙唯一走在校园门口,感觉所有人都在看她。
在这个帖子发出之前,她走在路上还会有眼熟的人跟她打招呼,可现在,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让她感到恐惧。
她身边方圆三米以内都没有人,但那群人也不走远,她们隔着这条“隔离带”,毫不避讳地对她指指点点。
龙唯一紧握着的手机发出提示音,她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慌忙点亮屏幕。
苗暄:“进班再说。”
连苗暄都没办法帮她了。
她进班的时候苗暄还没来,她缩在最后一排单人桌后,默默把前一晚写好的作业摆在桌角。
这样等下收作业的时候就不用应付爱八卦的课代表们。
肖潇比苗暄来得早,她叼着面包片进来,望向龙唯一的眼神很复杂。
龙唯一想跟她打个招呼,说点什么,但她很快就转过去了,并不想和龙唯一说话。
第一节课快上课的时候,苗暄终于背着毛绒小熊的书包,裙角飘飞地赶到教室。
“下课说!”她远远地跟龙唯一喊了一声。
龙唯一悬着的心终于落地,有一个人认可她,愿意和她说话,她就不会觉得自己已经被世界放逐了。
课代表收作业的时候都没靠近她的桌子,好像她是什么可怖的病毒传染源一样,并没有出现她之前预想的情况。
大概她们已经觉得自己知道的就是全部的真相,耻于与龙唯一为伍,所以迫不及待地站队表明态度。
“所以,在中世纪……”历史老师还没走到龙唯一面前就忽然调头,不愿继续前进。
看来这件事连老师都知道了。
龙唯一已经麻木了,她强迫自己聚精会神,把注意力都放在课本上,可她满脑子都是那个帖子下面那些侮辱性的语言。
是的,她忍不住,一定要去看别人是如何评论她的,也许还会有一两个人替她说话呢?
终于熬到大课间,她刚一下课就把课本按在桌上,去前排找苗暄。
过道上正在伸懒腰的同学发现后面走来的是她,飞快地让位,躲回自己座位上。
“肖潇!”她叫肖潇的名字,肖潇却端起两个茶杯避开了她。
苗暄示意她坐下。
“我跟她说了,这中间应该有误会。但是你知道的,她跟她姐姐关系很好,我甚至觉得她比她姐姐还讨厌郑北。”苗暄很无奈,她对这件事看得很清。
景炎1.0和龙唯一基本扯不上关系,他们就说了两句话。
凤烨是景炎的表弟。
云墨是龙唯一的表哥,景炎是龙唯一的男朋友,胡正言和穆然和龙唯一都是正常的朋友,
郑北……要不是顾及肖潇,龙唯一也不会躲着她们去见郑北。
“现在的关键是,学校论坛可以匿名发表消息,我们不知道到底是谁发的那个帖子。”
还好,还好苗暄相信她……
龙唯一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乐芝坐在后排,看到龙唯一的惨样子,高兴得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她一想到她发的帖子有那么高的浏览量和评论量,心里已经给龙唯一盖好了棺材。
龙唯一这次栽了,估计是爬不起来了!
除非她换个城市,换学校,躲得远远的,可是现在网络这么发达,谁能保证新地方的人就不会看到这个帖子?
她开心极了,又拿起手机在好几个群里发了一样的消息,“你们看那个xxxx的帖子了吗?就脚踏七条船的渣女!”
不管别人看没看过,她都要让这件事一直火热着,让龙唯一没办法无视!
苗暄说的都是事实,炎煌学校的学生,只要是用学校发的手机卡联网,就能无限流量上网,并且在学校论坛可以匿名发布消息,就连已经毕业的人也能看到。
就连学校的人也不能查到到底是谁发了消息,况且现在大家并不想知道消息是谁发的,他们只想站在道德制高点,尽情地嘲讽这个露出狐狸尾巴的“坏人”。
“那该怎么办呢……”龙唯一喃喃,大大的眼睛承载过多的眼泪后流了下来。
苗暄叹了口气,“等吧,我帮你劝劝肖潇,你要是能联系到穆然和胡正言,这两个是咱们学校的,至少能帮你消掉一部分谣言。”
龙唯一点头,“我晚上问问穆然,他应该会帮我。”
“最好是这样。”
到下午的时候,论坛里有人爆出一张照片,是暑假时候的,照片上,龙唯一被江晨搂在怀里,手里还抱着篮球。
那个匿名人说,“暑假时候龙唯一的男朋友江某和篮球社的胡正言一起打篮球,之后她才和穆然认识的。”
照片中两人动作十分亲昵,让人不用联想就知道他们关系不一般。
很快就有篮球社的人出来继续透露,说龙唯一的男友出国了,的确是照片中的那个人,很多人可以作证。
苗暄把照片发给龙唯一,并带了个问号。
之前景炎可是说过的,两个人从暑假就在一起了,那江晨又是怎么回事?
龙唯一没办法解释,只好不回复。
晚上放学又是景炎来接她,路过的人对景炎也指指点点,让龙唯一无颜面对景炎。
景炎对周围人的反应有觉察,但龙唯一不说,他也不问。
他在学校门口等着的时候就听到了,周围人指着他提到龙唯一的名字,但是其他那些关联词他又听不懂了。
“今晚我不夜跑了。”和早上一样,龙唯一根本没有积极进取的动力了。
回家的路上,龙唯一望着车外的人不说话,景炎起初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到后来就光明正大地打量龙唯一了。
反正她毫无知觉。
到家后,龙唯一给穆然发了消息。
“在吗?”
她连作业都不想写,摊开作业本就开始发呆,双眼涣散地望着漆黑的手机屏幕。
穆然做晚饭去了,屋里只有她和正在玩电脑的凤烨。
手机在桌上嗡嗡响了一下,屏幕也跟着亮起来。
龙唯一飞快扑上去拿起手机,是穆然的消息!
“在。”
龙唯一激动得从手臂抖到指尖,“你能不能帮我告诉他们,我们没有关系!”
穆然的头像后显示“正在输入中……”
过了很长时间他的消息才发过来,“我可以证明你没有像贴子里说的那样。”
他隔了一会儿才发过来下半句“引诱我。”
龙唯一看着他发过来的字眼皱起眉头,穆然想说什么?
“但是其他那些人呢?”
“龙唯一,胡正言和你应该没什么关系,但是其他人是怎么回事?”
“之前胡正言跟我说的时候,我总是替你辩解,现在我不敢了。”
“龙唯一,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这些话好像一开始就很容易继续说下去了。
从第一条开始,后面的话很快就发过来,一条接一条,不断地发过来。
龙唯一越看心越凉。
他的用词,他的揣测,他的倾向,无不让龙唯一感到心寒。
她把穆然当作生命中最美好的玫瑰,愿意为了他远离他,甚至于哪怕有一天要为这朵玫瑰与世界为敌她都无所畏惧。
可仰慕是单方面的感情,她不能要求当她用柔软的心面对玫瑰,玫瑰就能只还她花香。
玫瑰有刺,每一根能戳伤她的刺都是她自己种上去的,她无话可说。
凤烨早就觉得龙唯一今天不对,一边跟楼宇讨价还价,一边悄悄观察龙唯一的状态。
他刚跟楼宇用注资换来人造人身体的合理身份,一回头就见龙唯一面无表情地流了满脸泪水。
发生什么了?谁惹着他的小嫂子了?
凤烨一脸震惊,刚才两人回来的时候就没说过话,难道是龙唯一跟景炎吵架了?
这个倒是很正常,就他表哥那个性子,龙唯一能忍这么久,还第二次把他带回来,那就已经是异于常人了!
他倒吸冷气,悄悄靠近龙唯一。
“喂,你怎么了?”
他的嘴唇张张合合,要是平时,龙唯一早就看得移不开眼了,但她现在只是哭,什么都不想说,只想哭。
也许她还想说点什么,可是一张开嘴,呼吸困难,大概只有眼泪可以畅通无阻地在她身体里穿行了吧……
“别哭了啊……”凤烨慌了,他虽然自诩撩妹高手,但他只喜欢开心的小姑娘,像这种哭着的,尤其是一看就知道内里已经肝肠寸断的人,他可从来不敢碰啊!
龙唯一先是默默抽泣,到后来揪住胸口不敢松开,吸进一口气就要抽搐好几下,她哑着嗓子,不断重复。
“我不开心!”
她哭,但是除此之外又说不出别的话,“凤烨,我不开心,我难受。”
除了直观地表达自己的感受,她竟无法说出自己到底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像刚才呱呱坠地的孩童,面带满世界的恶意,却无力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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