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陵记凤流觞张若水》第96章 (二)指如兰花

    “那就别想,好好地睡一觉。”秋明峰将身心疲惫的张若水推出房门,张若水刚一脚跨出,便看见门前娉娉婷婷立着个绿衣美人,正是倾璇。
    庭上树荫处,不只是谁支了一架竹编的躺椅,此时秋凉未来,暑热没有完全消除,躺在这架椅子上闭目养神,细听风声,必然十分惬意。张若水却无心享受这一片惬意,他只是被倾璇强行按在椅子上,发木的眼睛无论如何也合不拢。
    张若水侧过头,池中的粉荷早已开谢,那日他替景澜摘的荷花,相比也已经零落成泥了吧。张若水心中泛起酸楚,而且莫名其妙地脊背发凉。他不敢去想,那日景澜伤得这样重,那天忽然霜风大吹。少女的如花笑靥,或许已经跟这些莲花一般凋谢了。
    倾璇慵懒地靠在树边,仰望着透过层层叠叠的绿叶垂下的日光,悠悠吹起了竹笛。悠远的笛声,仿佛微风拂过青草上的露珠,引人入梦。
    张若水睁开眼,发现自己置身在夕阳的余晖中。漫天黄云,天际有一片霞光。和煦的薰风拂来,随风轻曳的花草轻挠着他的下巴。就在不远处,有一条静谧流淌的长河,在夕照下镀上了金黄的色彩。河岸开满了烈焰燃烧一般的曼珠沙华,浩浩荡荡,延伸到天边。
    一个白衣胜雪的女子在花间奔跑,披散的长发如同墨染的瀑布。不经意间的一个回眸,让张若水看清了她的脸庞,那双盛开桃夭的眼眸,曾多少次入梦。
    “景澜!”张若水呼喊着,抽身便去追逐那道奔跑的身影。然而,他的双脚似乎是被满地的红花缚住了,任凭他如何使力,只不过往前挪了几小步而已。“不要走!”张若水伸出双臂,几乎是朝那道飘渺的身影扑了过去。
    “噗!”张若水一头栽在花丛里。等他将头扬起时,景澜早就乘上了一艘小船,在澄黄的川水中渐行渐远,朝夕阳驶去。
    夕阳、长河、曼珠沙华,张若水终于反映出这里是哪里了。这里是忘川河畔,岸上开满接引亡灵的彼岸花。而景澜,踏上冥河摆渡人的小船,通往下一个轮回去了。
    她终究还是死了,最后一面也没见上。但是,她的那一回眸,看上去没有痛苦,她很心满意足。也许,她的最后一刻是死在此生至爱的怀中吧。鼻腔中泛起莫名酸涩,张若水眼睛一眨,两颗热泪啪嗒一声滚落。
    “起来。”一只纤纤素玉手伸到了张若水面前,来人的音色柔丽,一如这满天的黄云,令人倍感温暖安静。
    顺着这双柔夷,张若水抬头望去。她蹲在自己身边,一身红衣鼓满清风,仿佛与周围的曼珠沙华融为一体。她的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意,仿佛就是治愈创口的良药,敷在张若水心间,暖意慢慢将伤痛融化。
    鬼使神差,张若水将手搭在她的手上。“没事了。”她说道,眉间的花钿丽得惊艳,“回去吧,这里,你不该来。”
    “那凤姑娘,为什么,你又在这里?”张若水轻声问道。
    凤流觞不语,只是挥了挥衣袖,瞬时狂岚掀起,裹挟着张若水,一直把他吹到天边。
    “呃……”张若水微启星目,揉着惺忪的睡眼渐渐苏醒。身边,倾璇盘腿坐于树下,仰着头小憩着。
    听见了动静,浅睡的倾璇也睁开了眼,晶眸眨了几下,恢复了往日的清冷。“你醒了?”倾璇扶着大树袅娜起身。“嗯。”张若水头脑清醒了不少,“我……感觉舒服多了。”
    “那就好,你要振作。”倾璇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你找到了父母家人,以后的日子要好好过。”
    “嗯,我明白了,谢谢你,倾璇姐。”张若水从躺椅上坐起,低头说道。“别谢我,大公子拜托我来安慰你这小鬼的。怕你刚经历这么多事,接受不了。”倾璇抱了抱腿,扬起下巴吸了口气,“这就是……手足。”
    “倾璇姐,我和大哥也是你的表亲吧。对了,你是在……担心明洌?”张若水侧过脸问道。倾璇一脸淡然,徐徐说:“担心什么,我们不过仅有血缘罢了,不过,他也是父亲的孩儿,那样离弃他,未免太过分了……”
    “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是否孤身一人……”张若水喃喃道,同时托腮沉思。“或许景姑娘已经不能伴他左右了。”
    这时,远处行色匆匆地跑来一个小丫鬟,还没走近就冲着张若水喊道:“公子,公子,不好了!”张若水腾地从椅子上站起,蹙眉道:“什么事?”
    小婢女指着秋远航卧房的方向,道:“是庄主,庄主醒来之后发了狂,拿着剑要砍夫人呀!”
    “啊?”张若水如闻炸雷,二话不说便龙行虎步地奔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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