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陵记凤流觞张若水》第74章 咬紧牙关

    此时此刻,密林之中。
    倾璇一路一颠一跛地艰难前进着,臂膀上草草地包扎了一段白绸,血迹干枯的颜色,残红委地一般。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了,倾璇抿着发干的嘴唇转身,凤眸凝霜,有些无力地将竹笛举了起来。
    一支手执弓弩的轻骑队霎时间就将倾璇包围了起来,领头人扯了扯缰绳,呼喝道:“姑娘,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已无处可逃,快快束手就擒!”
    倾璇咬紧牙关,瞥了领头人一眼,冷哼一声,别过头去。那领头人见她傲慢,骤觉面上无光,喝道:“好倔的女子!我看也不必再听梁大人的命令留你活口了。众将士听令,将她射杀!”众士兵齐喝一声,纷纷拉开弓弦,齐刷刷对准了倾璇。
    忽然,从天而降一个持剑的白衣少年,三尺长剑流水般抽出。他一手持剑,一手将受伤的倾璇护在身后。
    “总算找到了你了。”张若水转了转乌睛,有些责怪地瞥了一眼她。马上的领头人指着半路杀出的张若水喝道:“哪里来的野小子,竟敢妨碍公务。”
    张若水不出声,只管足尖一点腾起,掠风剑宛如出海的蛟龙,朝着那位将军的胸膛便猛然刺来。那位将军手持关刀,轻轻一拨就将张若水拨开,马蹄踏下,将军居高临下,关刀耍得跟舂米一般。张若水左躲右闪,占了下风。
    四面弓弩手早就做好了准备,箭在弦上,随时可发。
    倾璇一路奔波已是神志不清,面对着四面楚歌,竟是不起波澜,晃晃悠悠地原地转了一圈。将军一刀击打在张若水胸前,好在他那掠风剑挡了一下。
    将军将二人扔在围成的人墙中,一声令下,羽箭离弦,来势汹汹,挟风裹雷地朝两人袭来!
    刹那间,张若水和倾璇脚下一亮,忽然生出一个万字佛印,金光烈烈,形成一道坚固屏障,将飞来的流矢全部当下!领头人见状一惊,高喝道:“妖术!”话音未落,整座密林却是梵音骤响,盘旋着高树顺势而上,攀附着叶片随风落下,诵经之声不绝于耳,令人如闻钟鸣。
    一阵异香袭来,大片的荷瓣如雨坠落,划过脸庞耳际,便留下道道血痕。一道红光冲来,骤然生成锦鲤之状,大口一张便将领头人击落下马。“何方妖物?”领头人扶着骏马起身,哆哆嗦嗦地东张西望着。
    不远处,一行僧人缓缓步来,领头一位白胡子老僧,身穿红黄相间的普通袈裟,手执法杖,面容慈祥,身后跟着几个衣着素雅的小僧。“妖僧!妖僧!”领头人指着走来的僧人,面色灰土。
    “众生皆苦,这两位命不该绝,施主,还是莫要再留执念了。”老僧人上前几步,双手合十说到。“来人,射杀这些妖僧!”领头人起身翻上马,指着几个僧人发号施令。
    老僧人微微一笑,轻声念咒,弓箭手纷纷捂耳呻吟,五官纠结在一起,有人甚至落下马来。领头人见状吓得魂飞魄散,吆喝着:“撤兵!撤!”说着便一拉缰绳,调转马头随即策马狂奔,其余将士也纷纷上马仓皇逃窜。
    张若水回过神,收好掠风剑上前几步,双手合十,道:“谢大师救命之恩。”他身边,因为伤口发炎和暑气攻心,倾璇眼前一黑,直直地倒了下去。张若水见状连忙将她扶住,此刻的倾璇像一枝弱不禁风的碧柳。
    张若水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因为烫一下子弹开了。张若水转眼望向营救他们的僧人,央求着:“大师,我姐姐怕是发高热了,有地方让我姐姐休息一下吗?”说着,张若水将不省人事的倾璇背在背上。
    “施主别担心,红袍山庄就在前方,我们本来就是赴秋夫人前去讨论佛法的。秋夫人心地善良,送这位姑娘去疗伤再好不过。”
    红袍山庄,那不正是秋明洌的家吗?说不定他也回家了。张若水思忖着,连忙答应:“红袍山庄,好的好的。”
    长沙。
    秋明洌与景澜同行,两人找了家酒家,点了几份好菜,慰劳饥饿不堪的五脏庙。景澜心思单纯,端起饭碗便埋头吃饭,动筷如风,根本不惦记蜀锦会发生的事。
    而秋明洌却用筷子心不在焉地拨着碗中的青菜,幽瞳盈盈,平时的佳肴,此刻竟然难以下咽。他还念着凌天霜的去处。“明洌哥哥,是菜不好吃么?”景澜睁着一双水灵的杏眼问着,伸手夹了一块排骨放进他碗中,“多吃点啊。”
    秋明洌却将筷子啪的一声放在桌上,道:“我出去走走。”秋明洌径直走向门口,却恰巧与一人擦肩而过,两人相互擦撞了一下,那人蹒跚了半步,回头瞪着秋明洌。
    眼前是个三十上下的富家公子,一身鹤纹镶朱边玄袍,青丝高束,头戴镂空玉冠,面色铁青地望着门前的紫衣公子。秋明洌一脸错愕,方要开口,却见那位男子一掌劈来,秋明洌足尖一滑,双袖宽展如苍鹰展翅,两人顺势来到了酒楼前的空地上。
    景澜见状立刻放下碗,提着紫花裙便冲了出去。只见,两人已然缠斗了起来。男子解下腰间佩剑,秋明洌亦开启踏雪扇。男子挥剑如秋风劲吹,隐隐有红枫之影朝秋明洌障目而来。
    秋明洌腾身凌空,踏雪扇恍如白绸飘动,气凝丹田,注气于刃,四股席卷落叶的小旋风将男子包围,秋明洌俯身冲下如猛虎扑食,折扇一合,直指男子心间。男子挥剑挡开踏雪扇,纵身一跃而起,旋身一转,长剑当空横劈,便破了这剑气阵。秋明洌倒退了几步,男子趁胜追击,长剑如银蛇出洞般刺来。
    此时,景澜见情况不妙。从竹篓里扔出几个蛊虫给那男子。男子见状横眉一竖,劈剑拨开飞来的蛊虫,喝道:“你是何人?竟敢对本公子下蛊!”秋明洌连忙上前挡在两人中间,朝那男子喝道:“大哥,住手!”景澜惊得杏目圆瞪,念到:“大哥?”
    酒楼的雅间中,方才还对二人剑拔弩张的公子此刻已是面含春露,摆手邀请着两人入席,点好了一桌丰盛的酒菜。
    “这位姑娘,在下秋明峰,方才得罪之处还请见谅。”秋明峰端起一杯陈酿寒潭香,“在下饮尽此酒,权当赔罪。”说罢,秋明峰举杯一饮而尽。景澜一笑便露出一对娇俏的小酒窝,摆手道:“没事没事,只是误会。”说罢,她咧嘴一笑,竟将一杯清酒饮下肠肚。看得秋明洌目瞪口呆。
    烈酒下肚便化作一团烈火。“呀,辣死了!”景澜吐着舌头,娇憨之态引得两兄弟扑哧笑着。“景姑娘,这是烈酒,女孩子别喝。”秋明洌用抬着折扇习惯地敲了敲手心,秋波如四月春水。
    景澜侧过头望向他温柔的眉眼,眼波盈盈久久无法移开。少女眼如桃花,双颊也染上了桃夭的颜色。
    “大哥……”秋明洌坐于秋明澄身旁,折扇宽展,眉宇间有些不适,“你怎会来这里?”秋明峰目光一闪,又小酌了一杯酒,笑道:“当然是来谈生意的。对了,这位景姑娘是苗疆来的吧,这里有几份苗疆菜……”秋明澄向景澜寒暄了一番,两个人夹菜饮酒,吃了几日来最丰富的一餐。
    景澜十分不胜酒力,刚才那一杯便让她迷迷糊糊地去与周公相会了。当景澜睁开双眼时,发现自己倚在马车一角颠簸,秋明洌斜挑凤眼,略带怨怪地瞪着秋明澄。
    “你瞪我也没用,你是一定要跟我回红袍山庄。”“这是?”景澜如坠云雾地坐直身体,抬袖揉了揉微微刺痛的太阳穴。
    “景姑娘,他点了我的穴道,你快帮我解开啊。”秋明洌无法动弹,眼珠差点跳了出来,瞪着景澜说着。“啊?”景澜扶额,“可是,没有师父在,我一个人不会……”
    武夷,红袍山庄。
    张若水一下马车便是一眼惊艳:前方高耸的楼宇,亭台水榭鳞次栉比,四周奇异外形的枫树。枫树茂密葱茏,秋风拂来之时必然金红相映。红袍山庄不愧为五大商帮之一,四方建筑恢弘大气,隐隐有皇者风采。
    倾璇有了几分清醒,有些颤颤巍巍地被张若水从马车上扶下。倾璇昏昏沉沉地揉着眉心,迎着骄阳眯着眼睛扫过前方的景色,道:“这里怎么像是来过。是哪里?”张若水扶着她走到树荫下,回答道:“红袍山庄啊。”
    “红袍山庄!”倾璇如闻惊雷地清醒,凤眸一睁便丢开张若水的手想要跑开。“我不要去红袍山庄!”绿裙摆动,倾璇头昏脑涨,几乎是一路横冲直撞。
    迎面走来一个手持紫檀佛珠的中年妇人,倾璇冲来,正好与她撞了个满怀。妇人打了个趔趄,被身旁的小婢女及时双双扶住。倾璇却没站稳,张若水也没赶上来,脚下一滑便摔坐在地上,沾了一脸尘土。
    “夫人,你没事吧?”小婢女关切地问。妇人并不愠怒,浅笑着摆摆手怕,步履款款地朝摔在地上的倾璇走去。“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妇人俯身,双手握住倾璇冰凉的指尖,将她扶了起来。
    张若水只觉这夫人衣着端庄,面色和悦,不觉多看了几眼。柔丽的眉眼呈现在倾璇眼前,她愣愣地瞪着她,过了半晌才支吾说道:“你、你是……”
    “这位是秋夫人。”方才的老僧人笑脸吟吟走来。“久违了,念苍大师。”秋夫人虔诚地双手合十。秋夫人转向倾璇,抬袖拭去她额角的汗珠,道:“天这么热,这位姑娘可不能再站了。”
    恰巧这时,不远处也悠悠驶来一辆马车,比起张若水坐的那辆要华丽数十倍。
    秋明洌非常不甘心地下了马车,几乎是被大哥半押解着跨进了大门。张若水一见他和景澜,乌瞳中几乎闪着金光。
    “秋兄,景姑娘!”张若水小鸟扑飞一样冲了过去,丹唇皓齿,几天来笑容从未如此灿烂。不过,说不清是他是奔向秋兄还是景姑娘。但是,秋兄却很配合地拥了过来。两个好兄弟一见面便亲切地相拥在一起。
    “张若水,再不见到你我都以为你死了。”秋明洌一扇子敲在他的肩头上。“哼,你小看我了。”张若水略带骄傲地扬了扬头。
    “哈哈,张小哥,明洌哥哥一看到你就笑成花了。”一旁,音色甜美的不是景姑娘又是何人?张若水回眸凝着她朝气灵动的眸子,竟然欣喜得语塞了。
    秋明洌一眼瞅见了倾璇,将张若水和景澜撇在一边,连忙上前问道:“倾璇姑娘,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天霜呢?”倾璇自然也不知道凌天霜的去处,只是迷迷糊糊地摇头:“她和韩少侠在一起。”
    丹凤眼中凝聚了不少火星,秋明洌低吼着,几乎要将倾璇吞掉:“什么?她怎么能和那个伪君子在一起?你是怎么保护她的?”
    这时,秋夫人步履匆匆地上前一把抓住秋明洌的双手,道:“洌儿,怎么一回来就大吵大闹?”秋明洌凤眼一凝,面露一丝愧色,轻唤了句:“娘……”秋夫人抬袖拭去宝贝儿子鼻尖的轻尘,眸光柔和,道:“回来就好。快去见你爹吧。”
    “爹……他一定在生我的气,我不去……”秋明洌嘟囔着低头。秋夫人一笑,便如阳春洒下的暖阳,她点了点秋明洌的鼻尖,道:“你认个错,他就不生气了。”
    原来这位和颜悦色地妇人就是秋夫人,秋明洌的母亲。见她行如弱柳扶风,呵气如兰,眉宇之间有种亲切之感。张若水突然有些艳羡秋明洌,有个如此温柔如水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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