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芊芊顾若言》第70章 （下）

    顾若言在客厅睡了一夜，一双长腿无处安放，一夜睡醒后原地活动了好久身子才活络过来。他看着披在自己身上的薄被，视线转移到那扇已经打开了的卧室的门，里面此刻已经空无一人。
    顾若言下楼的时候叶燃穿着他买的那件浅黄色连衣裙，小小的身子在人群中游走，笑靥如花。儒禾叶燃，她的名字在B城的圈子里不难打听。流言很多，褒奖很多，贬低也很多。有人说她是靠着宋亦儒才走到了今天，可顾若言查过，儒禾这4年的大案子一半都出自她手。他曾经想过芊芊长大会怎样，可以学设计，摄影，美术，做一些自由浪漫的工作，只要陪在他身边就好。
    他从没想过她会置身充满铜臭味道的商界，抛下骄傲虚与委蛇，一杯杯的被灌酒，只是为了拿下一张订单。他曾经多想保护她，如今看着这样左右逢源的她就有多难过。
    “走吧，回去了。”顾若言快步冲进人群，一只手拉着她纤细的胳膊，将她向外带。
    叶燃没有挣扎，顺从着他的力量，任由他把自己拽到车边。
    “你带我来的时候说的漂亮，说是来这儿与澳洲地产界的各位交好。可现在又这样一味拖着我走，你如今出尔反尔只要一夜的时间了？这样不打招呼就走了，这些年康健是这样做大的？”
    顾若言一路踩着油门往前冲，冷着一张脸。“嗯，我改主意了。你不要再去外面找业务，回头我让法务和儒禾签一份优先供应商合约，以后我们的业务同等条件下都优先由儒禾承接。”
    叶燃脸上的嘲弄转为错愕，她盯着顾若言半晌，又转为讨好的笑，“顾总，您是学法律的，应该知道口头协议也是有效的。一言为定，回头我就联系法务过来，我们这两天就把这优先合约给签了吧。”
    “一言为定，合约今天就拟，明天就签。”
    “好嘞！顾总早上有没有没吃饭呀，昨晚有没有睡好呀，现在累不累，要不要我给您开车呀？”
    她难得给自己这样的好脸色，原来钱还有这样的好处，自己这些年拼死拼活将康健做大如今看来才有意义。
    叶燃从后座的文件中抽出笔电，在车上一条条的测算着收入与利润，越算笑得越发灿烂。有了康健这棵大树，日后她想要在澳洲拓展业务就容易多了。儒禾的资金链活起来，银行贷款的问题也解决了。
    顾若言把人送到酒店门口，叶燃跳下车，从后座搬出资料，恭恭敬敬的向他鞠了一躬，“顾总慢走，明天我就带人去康健签约。”
    “唔，明天见。”
    “明天见。”
    叶燃抱着一大摞资料往酒店电梯走，心里还在默默的计算利润，被人喊了名字才后知后觉的回头。
    “师兄……”
    电梯的门在她的身后缓缓开启又慢慢闭合。他们却都没有挪步。叶燃面对宋亦儒时难得有这样慌张的情绪，还带着一丝愧疚，一种被揭穿的惶恐。
    一直到房门口，叶燃要伸手从包里取房卡，宋亦儒才接过她怀里的资料。走进房间，他把资料丢在茶几上，几张纸飘在了地毯上，他没有管，转身从冰柜里取出矿泉水，一口气喝了一大半。
    “师兄，你怎么来了？”叶燃弯下腰稍稍收拾了一下问道。
    “我不来，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这回来一语双关，问得既是她何时回酒店，亦是她何时回国。
    叶燃站在那里，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康健的合同我看了，白纸黑字的写着要求儒禾的总经理叶燃做项目监理。这样的合同你也签了？康健的这个项目五年起步，你就准备这五年一直耗在这儿了？那你的仇呢，那个言家呢？因为见了顾若言，所以都不要了，都放弃了？”他逐步逼近：“叶燃，走的那一天，你答应过我什么？”
    “我说过，我会回去。”叶燃抬起下颚，眼神不再闪躲。“我会回去，我会报仇，我从没忘过。因为他是顾若言，所以一切都不容易，面对他不容易，避开他不容易，可我在熬着呀，一直一直在熬着。如果不是为了报仇，我为什么要在这里，我为什么要这样熬。”重逢于她从不是鸳梦重温的旖旎，那些回忆是迅猛锋利的龙卷风，将她卷入其中，撕裂切割。“面对他，欣喜时会愧疚，犹豫时会惶恐，往事萦怀，幸福的悲伤的都那样沉重。师兄，我已经很努力了，努力不爱他，努力去恨他。师兄，我还能怎样？”
    “离开他，跟我回去。你明明有的是选择，你却要走最远最难的路。你活到现在还不明白人性经不起考验的道理吗？你为什么还要这样考验自己？”
    “我根本没有选择。”叶燃走到他的身后，声音清冷，犹如风动碎玉。“我从B城到布里斯班为儒禾争取这两亿的订单时你没有拦下我。现在我拿下了订单，拿下了康健未来在澳洲所有的基建项目你却要我回去？这不可能。”
    “康健在澳洲所有的基建项目顾若言都给你了？叶燃，你……”宋亦儒欲言又止下满是狐疑。
    “我没有用什么手段，他自己良心发现主动把业务都给了我们。明天我就会带着法务去康健签约。师兄，你面前的是一份年均5亿元的订单，他可以为儒禾带来每年1亿的净利润，还有质押资产。师兄，你还要带我走吗？”
    啪，宋亦儒将水瓶掷在地上，瓶里剩下的水泼了她半身。“叶燃！你看清楚，你面前的男人，你名义上的丈夫，是我宋亦儒！一年一亿又如何，为了几个亿我宋亦儒就要把妻子给卖了吗？叶燃，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面对宋亦儒猩红的双目，叶燃终于力有不支，她蹲下身子，抱着自己。“师兄，这是最好的选择。我已经在这摊烂泥中抽不了身，可你却是被我无端拉下来的。来澳洲之前我一直不安，如果我拿不下康健的订单，那我就是毁了儒禾，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如今，我每每依靠你的力量往前走一步，就多一份惶惭。师兄，无论我和言家最后的结局如何，我总要守住儒禾，你和清和一起创立的儒禾。师兄，当初结婚时你想把一切都分给我的心情，此刻我才能理解，因为我也是这样。”
    宋亦儒站在原地，俯视着缩成一团的女孩子，眉头紧锁，最终只留下一句喟叹，“叶燃，你真的知道自己的真心吗？”
    叶燃听着那个脚步声渐行渐远，听着房门被带上。她揉着膝盖慢慢站起来，倒了一杯伏特加，一饮而尽。
    宋亦儒没有再出现过，只是第二天他的贴身秘书亲自陪着叶燃去康健签了优先供应商合约，又帮她搬到了昆士兰区的住所。这几乎等同于宋亦儒认同了她长留布里斯班的决定。
    赶在开工前叶燃回国处理儒禾的国内业务，她在B城待了两周，却连宋亦儒一面都没有见到，司机传话只说是去了加拿大出差，叶燃点了点头没再追问这太过凑巧的行程。
    叶燃回到布里斯班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她打了车回家，刚进家门换下外套就听到了敲门声。这个房子她也是刚刚搬进来，邻里都不熟悉，如今夜色已深，谁会现在来找她？叶燃蹙着眉向玄关走，从猫眼往外看，心里倏忽一紧，顿了顿，还是开了门。
    “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以后再坐红眼航班可以让我去接你。这么晚一个人回来不安全。”
    顾若言撩完就跑，叶燃愣愣的关上屋门，楞楞的再次脱下外套。她想着刚刚那个闪进对面公寓的背影，一张嘴张开成了O型。“所以这个人现在是搬到我家隔壁了吗？我和顾若言，成了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