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芊芊顾若言》第45章 （下）

    宋亦儒看着叶燃，看着她的手无意识的摩挲胸前的贝母钻石项链。那是一件不菲的饰品，他曾经一度因为这条项链而误会在酒吧上班的叶燃是一个追求物质的女人。毕竟，这一条项链的价值已经足够普通大学生四年的学费。当然，如今他明白，这是叶燃藏在心里的人送的礼物。或许，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当她犹豫时总会不自觉的去触摸它。
    时隔多年，那个人是否还在她心里，在她困惑时，仍然本能般想去依靠。
    “叶燃，嫁给我吧。”宋亦儒仿佛心理暗示般一次次重复他的请求。白色的礼盒被打开，那是来自Chaumet的约瑟芬加冕系列。一排切割钻石之上，是一颗净度高达IF，D级成色的两克拉梨形主钻，整个钻戒形似皇冠，优雅华丽。
    叶燃看着那枚钻戒，脑海里是这三年他们生活的点点滴滴。
    和宋亦儒朝夕相对的这几年，她觉得很安心。她知道他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另一个人，另一个像天使一样的男孩子。这让她没有负担。他不爱她，她就不用回应，只要配合着，安静的生活就可以了。而这样的生活要走多久，要走到什么程度，她没有想过。
    婚姻应该是一个承诺，承诺我们彼此相爱，愿意相守，从此不离不弃，只等待死亡将我们分开。叶燃早已不期待婚姻，遇到宋亦儒之前，她就已经是一个坚定的独身主义者，说到主义，都稍显正式，她只是做好了一人孤老的准备。
    而宋亦儒的婚姻，不是承诺，那更像一个手段，她是工具，婚姻是途径。
    “好。”叶燃的回应比宋亦儒预想的更快更容易。她握住宋亦儒搭在桌上的双手，笑容里有着满满的安慰。一个人走下去，生命会有很多空白，而能和你走一段，成全你的圆满，真的很好。只是有些可惜，她没有看到自己如今的表情，那想要给予对方安慰的笑容里，藏着自暴自弃的自我放逐。
    “叶燃，谢谢你。”宋亦儒将钻戒缓缓套入她左手的中指，伸长了手臂环住她，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谢谢你。”
    那一晚，宋亦儒枕在叶燃的双膝上，第一次向她提起那个人。
    “李韶，他的父亲在战时是一个步兵，为救我爷爷牺牲了。战后，我爷爷用了许多人力财力才从一个山村里找到那位的遗孤，一直养在身边，算是半个儿子。我父亲决定从商后，束缚太多，许多事便不能亲力亲为，这些年，宋家的江山也有一半是李叔打下的。他的儿子，就是清和，李清和。”这个名字，宋亦儒已经许久没有在清醒的时候提起，这样说起来，还带着些犹豫。
    “清和的母亲很早便过世了，李叔又太忙，我母亲疼他，便常将他接到家里。李叔二婚后，新太太对清和不太好，他便更不爱回家了，在我们家索性常住了下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吃穿用度，都是一样的。我小时候，抽烟打架，凡是家里不许我做的，我都偏要做。清和不同，他从小没有母亲，父亲又严厉，性子上更加谨慎小心，很得我妈妈的心。那时候我太混，因为忌妒，没有少找他麻烦。他面子上都受了，看起来可怜得很，可暗地里处处给我使绊子，常害我被父亲打。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我不过是看着霸道，实际在他身上，实在是没有讨到一点儿的好。”
    “清和长得据说像他的母亲，画画的时候，阳光打在侧影上，远远望着，真得是漂亮极了。叶燃，你知道吗。在他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那么漂亮的孩子。他隔着画布对我笑的样子，比他身后的天使雕塑更美。这样好的孩子，其实是被我害了的。我和他，是我主动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贪念他的笑，贪恋他身上那沾染颜料的味道，不喜欢他和别人说话，不喜欢别人碰他。他心思深，胆子却小，怕极了鬼片。我便买了大摞大摞的恐怖片逼着他陪我看。看得晚了，再诱他陪我睡着。就这样，一步一步，一步一步，陷到了不能自拔的地步。”
    “是清和想着我们总得经济独立，我便买下了儒禾的地，打算和他开一家小小的工作室，钱不用多，够谋生就好。那时候太年轻，太天真，在国内风光无两，又有爱人在侧，实在不愿离开这舒适的环境，就没有出国。甚至被父母发现时，我还天真的以为，凭着我们的感情，只要坚持，任凭什么样的人都不能拆散我们。那时候，做了许多傻事，绝食、自残，却没有一点儿用。我最后一次看见清和的时候，他全身都是伤，那样好看的一张脸，被打得看不清眉眼。你知道吗，那是他父亲，李韶亲自动得手，而他的后母，张艳萍，也不知吹了多少的枕边风。他跪在我的面前，让我忘了他，让我放过他。他说，他从没有爱过我，一切不过是一场年少轻狂。在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叶燃。我不相信，我不会相信他不爱我。只是那时候的我太脆弱，没有能力保护他。其实，都是我的错。我惹了他，却又不能保护他。我用很长时间调整自己，一点点活成我父母希望的样子，这些年，你是如何寻找金灿的，我便是如何寻找清和。可是没有一点儿消息，一点儿都没有。我不指望能从李叔身上得到什么，如今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得到腾飞，我要用他们最在乎的腾飞逼着他们把清和送回来。我要找到他，天涯海角，我一定要找到他。”
    “叶燃。这就是我全部的故事，我可以说的，大抵就只有这些。当年我没有保护好清和，如今我一定会保护你。叶燃，谢谢你。”
    如果李韶没有带走李清和，日后宋亦儒便不会想着要从他手中夺回腾飞。他的性子，怕只会想守着清和过简单逍遥的日子，也就不会有日后诸多波折。可那一年的那一步，于李韶而言，亦是唯一的选择。凡人看因果，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简单明了。可那时那日，为何种瓜不种花？算了，一句宿命，便抵掉那万语千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