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凡休汝》第346章 试探

    此时虽已过盛夏，但接近了丰收的季节。在以往的这段时间里，塔亚王国的卡奥城作为王国国都，本应该在最热闹最繁华的时期，此时街上的人流量却不及往日的一半。甚至很多人走在路上都一直只是低头看着脚下的路，偶尔会抬起头来，警惕地看一眼周围的环境，确认没有奇怪的人盯着自己后，便又埋头匆匆赶路。
    就连不分季节热闹的德基肯商会，在此时都受到了极大的影响，进出的人数远不如以往。
    若是没挑对时间上街，一眼望去，街上除了灰尘恐怕就只有将灰尘卷向空中的风了。
    整个卡奥城就仿佛进入了寒冬期，所有人都噤若寒蝉，若不是有什么要紧事，几乎家家户户闭门不出。
    而这一切，都得从现任塔亚王国国王----尔西斯说起。
    砰。
    房门被用力地推开。
    “陛下……”
    “出去。”
    冰冷的声音将下人的话硬生生吓了回去，不敢多问，那人连声答应着，赶紧退了出去，同时还不忘把门带上。
    “那群老东西……”
    尔西斯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眼睛随意地在周围扫视着，就仿佛在寻找一个可以让他情绪瞬间爆发的引线。
    ……呼。
    然而爆发却也只是在脑中想了下，即使是在这只有他一人的房间，早已经习惯控制自己情绪的尔西斯也在第一时间冷静了下来。
    冷哼一声，径直走到了书桌前，扫了一眼今天被“那人”新带来的情报，不禁又冷笑了一声。
    正冠盟，南之介……
    最后那几个最重要的字还没在心中说出口，身后突然传来的脚步声顿时让尔西斯警惕了起来，不过待得听到对方熟悉的声音后，便稍稍松了口气。
    “哟，我今天来的还真是巧啊，国王陛下刚好处理完事情回来？”
    没有回答那人的话，尔西斯面不改色地继续浏览着对方今早才带来的新消息。
    三张纸，主要是说明了三件事情。
    一，南之介已经和那位大人物联手，联盟的后盾总算是又变强了一些。
    二，短时间内没有王国分崩离析这类大事情，就不要联系南之介了。
    三，特别强调，这段时间内尔西斯最好不要有别的想法。
    总而言之，就是勉强算得上好消息的只有一条，另外两条便是坏消息和威胁警告。
    尔西斯甚至能想到，南之介是以何种面容吩咐手下写下这些话的。
    他一定是带着无比自信的，毋庸置疑的坚定的微笑，眼中还有着耐人寻味的意味。
    尔西斯太了解南之介了。
    “怎么？国王陛下心情不好？”见尔西斯没有回答自己，那人在尔西斯的身后左右摇晃着，看清了尔西斯在看什么后，才突然笑了。“什么啊，原来是在看我今天早上放在你桌子上的消息？”
    尔西斯依旧没有回答，只是不动声色的将三张纸折叠了起来，然后顺手交给了身后的人。
    这些东西，自然是不能留下痕迹----虽然负责传递消息的人似乎并没有想到这些，每次都大咧咧地将消息明目张胆地摆在桌子最显眼的位置，仿佛生怕尔西斯看不见似的。
    “嘿，别这么阴沉着脸嘛，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我可以听你说说哦？”
    嘴上这样说着，那人动作却丝毫不满，从尔西斯手中接过三张纸，稍稍催动了下灵力，那几张纸便仿佛蒸发一样，一点点凭空消失，最后连一点飞灰都不留下。
    “哎，先别说，我猜猜……是因为那群老头子又来烦你了吧？”
    “知道就好。”尔西斯终于还是没忍住叹了口气，这一刻的他就仿佛失去了所有架子，像破了洞漏气的气球一样瘪了下去，无力地靠在椅背上。“盟主留给我的，可不是什么好局面啊。”
    “哈，谁叫你公开支持我们独立了，如果我是那群老头子的话，我也得找你麻烦。”
    “……你是哪边的人？”
    对于那人口无遮拦的话感到了些许汗颜，尔西斯却也习惯了这种交流方式，在外面摆出的威严的架势，在这人面前便顿时消散了。
    “而且，如果我不支持盟主的话，恐怕来找我麻烦的就不是那群老头子了吧？”
    虽然下意识地看向了和自己说话的那个黑袍人，但尔西斯却也早就预料到了自己不会看见他的面容。
    这些年一直是这样。
    正冠盟那边负责和自己交流的人一直是他，两人如果抛开身份上的问题，恐怕也算是从小一起光着屁股长大的兄弟了。
    然而尔西斯却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个人的真容。
    不过尽管这样，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尔西斯已经能够在每次他说话的时候自动想象出他的表情，而且通过对方的声音，尔西斯甚至能大概想象出他的长相。
    而此时，尔西斯敢保证，这人坐在自己的床上不说话，肯定是因为正在望着自己笑。
    他能看见自己，自己却看不清他，这种感觉果然还是有些怪异。
    “不过，我觉得。”
    听着他略带调侃的语气，尔西斯便知道，这个人又要语出惊人了。
    “其实这次你认为的，是坏消息的第二条，未免不是一个好消息。”
    果然。
    尔西斯眼中的警惕之色一闪而过，嘴角却抢先一步勾了起来。
    “什么意思？”饶有兴趣地看着还在自己的床上宛若小孩子一样蹦跶的黑袍人，尔西斯道。“我不明白，少了一个后盾，我有什么好高兴的。”
    那人闻言，停止了蹦跶，顿了顿，才看向尔西斯。
    “真不懂？”语气有些意外。
    “现在我都要被那群老头子烦得脑子炸掉了，盟主这个时候出差，不是火上浇油么？”尔西斯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坐在了床边。“还是说，你有能力帮我解决这些问题？”
    “不能。”
    拒绝地很果断。
    “所以我说……”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回答，尔西斯也不介意，只是有些心累地抬起头，向那人看去。
    结果一张巨大的，虚无的，黑暗的脸引入眼帘。
    “……”
    尔西斯上下滚动的喉结显示了他被吓到的心情。
    “你就没想过……独立出去？”
    这一次，尔西斯没有猜出对方是以怎样的表情说出这句话的。
    因为他的口吻，并不像是在开玩笑----起码听上去是这样。
    而这虚无的面容却仿佛拥有着魔力一样，让尔西斯居然犹豫了一阵，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他的问题。
    就在尔西斯张口，即将说出内心的答案时，一阵极强的寒意忽然从背后顺着脊梁柱袭上了大脑，让他一个寒颤，瞬间从刚刚的失神中恢复了过来。
    尔西斯沉下了脸，警惕地左右打量了下，才最后靠近了压低声音道：“就算是你说这种问题，我也不敢保证盟主会轻易放过你的。”
    “唔？”
    对于尔西斯的反应明显有些意外，他怔了下。
    “嘿，我这不是为你着想嘛，既然你没有这么想过那就算了。”那人挠了挠头，继而又放低了姿态，略带谄媚地道。“那个，盟主那边，就别打我小报告了。上次他揍我的伤到现在还没好呢，喏，你看。”
    一边说着，他就欲掀开自己的衣服，结果被尔西斯嘴角抽搐着一把按下了。
    不是，就算是知道对方只是个派来监视自己的人，但果然，两个发小单独处在一个房间，两人都坐在床上，其中一人还要作势掀开自己衣服什么的……
    尔西斯干咳了一声。
    “总之，如果你回去要汇报盟主的话，就告诉他我这边暂时能撑得住，但是时间久了，如果他还不派人来的话，恐怕到时候塔亚王国就得分成好几个王国了。”
    虽然早就料到了自己支持正冠盟独立的这件事会引来王国贵族老人们的质疑，但没想到，这一次的事态已经远远超乎了尔西斯的预料。
    他们其中极端者，甚至已经快要到以性命相要挟，逼迫尔西斯公开反悔了。
    而且这还不是其中的一股小势力，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尚在观望之中的贵族们，只要有了带头人，他们的蠢蠢欲动迟早化为加入的行动。
    虽然在此之前尔西斯就已经在为今天竭力培养心腹，但没想到这次的反响还是会这么大。
    “果然，人在遇到涉及自己利益的事时，嘴脸就会变得十分丑恶。”
    “嗯？你在说什么？”听见尔西斯在自言自语，黑袍人顿时充满兴趣地凑了上来。
    “没什么。”尔西斯摇了摇头，起身作势要送黑袍人离开。“走吧，记住我说的话。如果时间久了，我可真撑不住了。”
    “这么着急就送我走？”
    嘴上这样说着，黑袍人还是从床上下来了，身体很诚实地向外走去。
    “那我走了，别想我啊。”
    似乎是知道尔西斯不会给予自己回应，那人说完之后便动作麻利地迅速离开了。
    房间中便又只剩下了尔西斯一人。
    直到那人离开近三分钟后，尔西斯身体才稍微松懈了些，
    自己的事情，确实是要尽早考虑了。
    一想起黑袍人试探自己的时候，那种突然失神的感觉，尔西斯就一阵后怕。
    ……联系一下那个人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