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时锦道:“你从不缺女人,女人香可能闻得到许多,却也不用这般不讲究。”说着手指又擦了擦苏徵勤的鼻梁。
她的动作很轻柔,让人依稀以为那指尖或许有几分柔情。
苏徵勤道:“别人的手我很少闻,闻到了也满是脂粉香。”他笑眯着眼,心情很不错的样子:“阿锦,你也会吃我和别人的醋么?你不用吃醋,等以后,我的所有的都会是你的。”
良久,凤时锦笑道:“与我这样的人谈风月,大概也只有你二皇子会不嫌弃了。”
苏徵勤嘴角笑容加深,道:“别人嫌弃才好,这样便无人与我争抢。”
凤时锦面上的笑容极淡,风一吹就没有了。她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黑与白,那是沉入了深渊的色彩,面上很是安静。
大约,现在对她说着爱与占有的男人,以后都会恨她入骨吧。以前的苏顾言是这样,现在的苏徵勤也是这样。
她双手沾满了血腥,无数人的性命被她间接害死,她是一个比女魔头还要可怕的存在,她玩弄心机,利用别人的情意,怎配得到别人的垂怜呢?
她想,苏徵勤也迟早会明白,并且迟早有那么一天的。
黄昏的时候,日落从山与山之间的夹缝中缓缓下落。这个时候的风才凉爽了一些,吹得满山坡的树木都沙沙作响。风从身后来,拂乱了凤时锦的满头青丝。她随手捋了捋头发,别在耳后。
他们虽然没有赶往下一个城镇,却在山野里终于发现了一家农户。朴实而简单的茅草房,似乎安然宁静的样子,那院子里时不时传来两声犬吠,以及孩童的哭闹声。
苏徵勤很明显的面上一喜,道:“阿锦,今天晚上总算有着落了。”他刚要抬脚往那农户去时,不想凤时锦却紧了紧他的衣襟,他脚下一顿,问:“怎么了?”
凤时锦淡淡道:“没事,只是能不去那里就不去吧,那里孩子太吵了,我想清静一些。”
苏徵勤挑眉道:“想清静一些?那就只有露宿荒野了,你愿意吗?”
不想凤时锦却道:“这样也好。”
于是眼看着农户就在眼前,舍了有可能吃得到的热汤热菜还有舒服的炕头,苏徵勤调了个方向,往不远的山上密林处走去。他找了一个干燥的地方把凤时锦放下,如今的季节即便是入了夜也冷不到哪里去。他给凤时锦生了火,让她好好靠着树脚,说道:“你且在这里等我,我很快便会回来,先去弄点吃的来。”
凤时锦点点头,微微仰着头靠着树,闭上眼睛小憩,听着苏徵勤的脚步声渐渐走远。其实在她所处的这个地方,也隐约间听得见山脚下农户里的狗叫声,虽然听起来很吵,却也很恬淡。
孩童哭了,凤时锦禁不住弯了弯嘴角。那狗吠也一声盖过一声。她即使是闭上眼睛,也仿佛能够想象得出,落日的余晖洒满整个院落,屋顶冒起袅袅青烟,孩童在院子里与狗为伴,哭哭闹闹。孩童的母亲实在受不了了,便挂着围裙拎着锅铲出来看一眼。
那面上的笑容仿佛也是安宁恬淡的。以前她定然曾幻想过,她就是那位拎着锅铲出来看看院子里熊孩子的女人。
只不过那笑容也只维持了短暂的一瞬,转瞬即逝。
不多时,苏徵勤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他走路都没什么声音。直到他站在了凤时锦面前,往她身上投下一道阴影,凤时锦才缓缓睁开了眼睛,看见苏徵勤正看着她。苏徵勤脚上踩了一双很普通的布鞋,手里还拎了一双,他蹲在凤时锦面前,将她脚心拂干净,给她把鞋套上,笑道:“总是要有鞋才好走路。”
凤时锦问:“这鞋你哪儿来的?”
苏徵勤对凤时锦眨眨眼:“问山下农户家借来的。”
凤时锦还看见旁边放着一串地瓜,刚从泥地里拔出来的样子,藤子都还在上面,十分新鲜。凤时锦淡淡道:“若是借的,别人家的狗能叫得那么厉害吗?”
苏徵勤摸摸鼻子,道:“这都被你发现了,好吧这鞋是我顺手顺的,地瓜也是我顺手拔的,那农户家的狗忒实心眼儿,追了我几块田。只不过要想追上我,也需得它有本事才行。”随后苏徵勤便开始烤地瓜,那热火一烘烤,地瓜上面的泥土便自动脱落了,一个个生得肥硕又圆润。他又道:“只是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也是情非得已,现如今是非常时期么,等将来我再加倍还给他们便是。这事儿你就忘了吧,要不是为了你,我也不屑于去干。”
凤时锦没有回答。苏徵勤烤好了一个地瓜,依旧十分贴心地帮她剥去了皮,放得温凉了才递到她手上。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凤时锦一口一口地吃,苏徵勤心里忽然觉得特别的满足。他冷不防抬手,轻抚凤时锦鬓角发丝,凤时锦顿了一顿,便听他轻声地道:“你放心,过了这一次,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跟着我受这样的苦。”
凤时锦寂然道:“再多的苦,也算不得苦,定多是身体累一些,伤一些罢了。或许有一天你会发现,你舍不得跟着你受苦的,其实是另外一个人。”
苏徵勤撇开这话题,转而笑道:“又或许,你自己都不了解你自己,旁人比你更了解你自己。”他认真地看着凤时锦,脚边的火燃得噼噼啪啪,忽明忽暗地映照着他的脸:“你以为你自己是个冷血无情、不择手段的人,但其实你内心的那份善良从未丢过是不是?”
凤时锦闻言,嗤笑一声,道:“二皇子是在跟我说笑吗?处在像你我这样境地的人,又有几个的手上是干净的?你不是,我也不是。要想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杀人如麻,不血流成河,如何颠覆这腐朽的世界?善良,在这里,有何用?”
苏徵勤了然道:“阿锦,你说得再不堪,同样也是没用。你越掩饰,反而叫我看得越透彻呢。昨天晚上,那对老夫妻的死在你心里留下了遗憾,不然何故你不愿意再借宿农户家中,你说你不喜欢吵,只是怕连累他们罢了。”
苏徵勤慢条斯理地剥着地瓜皮,如若无事地说出这些话。得到的却是凤时锦无关痛痒的一句回应:“随你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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