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是时,另一个杀手上前,欲了结了柳云初的性命。柳云初举着刀一阵狂砍都没能砍中目标,这时又一道黑影从树丛中跳了出来,火红的衣角在火光下翩跹跳跃,宛若带刺的玫瑰。他一把拿过柳云初手上的刀,一把将柳云初推离,而后和杀手打斗了起来。
那气贯长虹的架势,还有雷云闪电般变幻不定的招法,打得杀手一片凌乱。
正是姗姗来迟的苏徵勤。
眼下他面目一片冷肃之气,下手丝毫不比杀手心慈手软,杀手又是将将和安国侯斗过一场的,哪里敌得过苏徵勤。
后周遭又响起了腾腾马蹄声,大拨的人正从这个方向赶来。杀手们见刺杀柳云初已经不大可能了,因为苏徵勤将他护得死死的,于是便打算撤退。奈何苏徵勤也不会给他们全身而退的机会,四面八方相继赶来苏徵勤的暗人,欲擒活口。
眼见着杀手被捕,若是留下活口那么等待着他们的即将是比死更可怕的事情。于是乎吞了口中备好的毒药,口中涌出一股污血便倒地身亡。
柳云初几乎连滚带爬地跑去安国侯的身边,此刻他正静静地躺在地上,身上戎甲冰冷彻骨,身上血迹浸湿了地面,紧闭着双眼。
他无助地将安国侯抱起,一会儿耸耸他的肩,一会儿轻拍他的脸,哭得像个迷失了路的孩子,喃喃道:“爹,爹你醒醒呀……你不要吓我,你一定会没事的……救兵来了,我们都没事了……”
在场的除了苏徵勤和隐去暗处的扈从,军机处的官兵也来了。他们团团围着柳云初和安国侯,全是沉默,神情伤痛。
除了柳云初,所有人一眼都看出来,安国侯已经死了。
柳云初偏还无助彷徨,带着泪眼张望所有人,道:“你们倒是救我爹啊,快去找大夫啊……”说到最后已经开始疯狂咆哮:“我让你们滚去找大夫!快去啊!”
苏徵勤收到消息后已经第一时间赶来,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他蹙着英眉,看着柳云初难过的模样,心里也有些许的愧疚。
党派之争便是这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安国侯一生磊落耿直,在京中并无树敌,还有谁会置他于死地呢?答案想想也不言而喻了。
还有柳云初,从淮南一回来,便遭此暗杀,想来是激怒了幕后黑手。如若不是他从中促成这些事,在救凤时锦的同时也造就了反太子的民声,柳云初也不会成为他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苏徵勤蹲在了柳云初的身边,手落在他的肩膀上,感受到他剧烈的颤抖,轻声道:“侯爷已经去了,让他安息吧。”
柳云初红着双眼泪流不止地瞪向他,吼道:“你骗人——我爹他还没有死,你骗人——”
苏徵勤摸到了他肩膀上满手的血,道:“你的伤口需要及时清理一下。”
结果柳云初奋力挣扎,就是不愿离开,也不愿包扎伤口。他死死抱着安国侯的身体,像个耍赖的小孩。
苏徵勤终于也有些怒了,道:“不要忘了你父亲这般拼命是为了什么!还是为了保护你!你这般打扰他、作践你自己,就是给他的回报吗?”柳云初不吭声,他一字一顿道:“你放心,侯爷的仇,我一定会帮你报的。”
柳云初哭了很久,很久以后,他亲自将安国侯的尸体背起来,一步一步往前稳稳地走,道:“这仇,我自己来报。”
安国侯在城郊被刺杀身亡一事,第二天传遍了整个上京,震惊朝野。但是杀手已全部死亡,死无对证,也查不到幕后真凶是谁。有官员上禀,道是淮南暴民最近有北蹿的迹象,暴民疯狂起来杀死侯爷也可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正如上次皇陵的刺客那般。
苏徵勤神色一凛,心知查下去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
接下来,安国侯府一片素缟。也正是安国侯的死,警醒了皇帝。暴民蹿京,事情可大可小,国师问斩一事,需得重新考量。
凤时锦也不知睡了多久,当她忽然睁开眼帘时,头顶是精致的轻飘飘的刺绣罗帐,她正躺在一张床上,房间很干净又很空旷,似曾相识。外面的天色漆黑,桌上的烛光摇曳。
她恍惚以为自己是已经死去了,到了地底下。她坐起身来,冥想了一会儿,才发现少了一个人,然后四处观望,唤道:“千纪?千纪?”
死后自己理应是和他在一起的。说不定眼下已经做了一对鬼夫妻,而君千纪正在厨房里张罗晚饭。她这样想的时候,自己稍稍宽下心来。
只不过,怎么死的,怎么上的断头台,她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身上的伤口又痛又痒,她定睛看了看,双手十指皆被白色纱布缠绕,臃肿得像一根根山芋似的。
不是死了么,为什么还会感到疼痛……正待这时,有人轻轻地推开了房门。房门吱呀一声,衬得夜色更为宁静。苏顾言手里正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抬头看见凤时锦已经醒来正迷茫地坐在床上,不由愣了一愣,吁道:“你醒了啊。”
他没想到凤时锦会醒来得这样快,这是让他感到意外的。
大夫说她伤得特别严重,给她包扎了伤口以后一天一夜都高烧不退。眼下正值特殊时期,苏顾言很是担心凤时锦会在这个时期醒来,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因而让大夫开的药里每一剂药都多加了一味助瞌睡的。如此一来既有助于她恢复,又能让她安安静静。
转眼间苏顾言已到了床边,将药递给凤时锦,道:“将药喝了吧。”
凤时锦看见活生生的苏顾言,药是滚烫的,他手心里的温度是暖暖的,不知怎的,她的心却一点点地凉了下去。
大约她是意识了过来,自己并没有死。
凤时锦没有去接药,而是张口便问:“千……千纪呢……”说出的话带着不可磨灭的颤抖。
苏顾言半低着头,抿唇不言。
凤时锦受不了这样的沉默,一把掀翻了他手里的药,药碗碎在地上,药渍洒得到处都是。她扑过去,紧紧揪着苏顾言的衣襟,面色苍白,人已极度消瘦,那腕骨就只剩下了皮包着骨头架子,仿佛轻轻一折便会断掉。她道:“我问你君千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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