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华采安景臣》第278章 昭阳宫纪事(下)

    顾华采来到昭阳宫偏房一处,同她一起来的李嬷嬷道:“沈夫人且先等着,因为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故而这里并未备着的干净衣裳,老奴方才让人去取了。”
    她听罢便安心坐那里等着。
    李嬷嬷站在一侧却不住的盯着她,如此赤裸裸的目光着实让顾华采有些受不住,于是便主动开口说:“听嬷嬷口音中好似有些南方人的韵味。”
    “老奴原先是江南一代的,十六岁时被选入宫中做秀女,那时还是大兴王朝,先帝尚在,宫中最最得宠的却是两个被皇后捡来的外来丫头,分别被封了明慧公主同明艳公主,老奴是个有福的人,被分到了明艳公主身边......”李嬷嬷突然一顿,“不过后来王朝覆灭,明慧公主已是皇后,势与王朝共存亡,明艳公主因着嫁给了先辅国将军而逃过了一劫,好生活了下来,然世事难料,先辅国将军一族也尽灭,那时老奴还在宫中,因着资历的缘故在宫人中尚是有一席之地的......”
    “后来老奴便遇到了如今的主子云妃娘娘,娘娘心地善良,待下人也是极好的。”
    李嬷嬷说到情动处不禁红了眼眶,道:“真是的,老奴干嘛同夫人说这些陈年往事,没的给您添烦。”
    “无碍,本夫人也是极爱听些往事的。”顾华采心下寻思,于先前辅国将军府尚在,身为沈氏主母,便是她的娘亲,向是深居简出的,那时只以为她是生性淡薄,如今听李嬷嬷一言,方晓得她该是避嫌的。
    而如今的云妃娘娘,同当年的沈氏主母一模一样的云妃娘娘,合该是当初李嬷嬷原先的主子明艳公主,李嬷嬷却同她说这一出,也不晓得是何用意。
    新衣未过多久便已运来,李嬷嬷道:“若是夫人不嫌弃老奴,不若让老奴伺候夫人更衣。”
    “嬷嬷是云妃跟前的红人,我实是不敢当的。”她这样推拒道,李嬷嬷却是殷勤至极。
    末了,顾华采只得道:“晓得嬷嬷一片好心,只是我换衣的时候向不习惯有旁人在的。”
    如此,李嬷嬷也没有再坚持。
    顾华采方一人在里间将衣裳给换了,李嬷嬷透过屏障在外间却是一眼不眨的看着,待顾华采穿好衣裳后,又忙转了身,笑呵呵的道:“夫人换得真快。”
    顾华采道:“刚刚换衣途中不小心将发饰给弄乱了,这样去面见皇上同娘娘总是不妥的,不知嬷嬷可否着人端来盂盆我好洗漱一番。”
    李嬷嬷忙道“好”,又立马着人去安排了来。
    没了昭阳宫里的那股子浓郁香味,连带着脑袋也清醒了不少,不再像先前那样浑浑噩噩,顾华采越发肯定今日云妃召见她是个局。
    刻意选在明帧帝在的时候让她出丑,这样一来对圣上不恭的罪名足够她受的了,她得拖些时辰再回去。
    李嬷嬷将这儿给顾华采安置好后,道:“老奴先去同娘娘说一声这儿的情况,免得娘娘担心,夫人有话尽管吩咐一旁的人便是了。”
    顾华采点头,李嬷嬷径直朝着主殿去,将顾华采的一番情形禀告了,云妃同沈元堂大笑道:“早便晓得你娶了个妙人,沈夫人这般注重仪容,殊不知在本宫同皇上这儿,却是不会太看重这些的。”
    话音又陡然一转,“不过当家夫人,合该如此。”
    两下里一时无言,又过了一会儿,沈元堂便起身告辞,去到偏殿里接上顾华采,一同去了。
    云妃又心不在焉的应付了明帧帝一会儿,待殿里没旁人了,便忙问李嬷嬷道:“怎么样,那孩子的背上可有......”
    “老奴是在外间窥见的,沈夫人背上并未有月牙色胎记。”李嬷嬷略微迟疑道,“不过倒是有个黑色蝴蝶模样的黑点。”
    “那便不是了。”云妃如释重负,又有些失望的模样,“究竟是面容有似,不是她了。”
    李嬷嬷接口道:“当年大小姐阴差阳错,被人追杀,也是时也命也,不过究竟老天待娘娘不薄,还留下了清悠郡主,娘娘切莫伤心伤身呢。”
    “你以为我是在怀念......怀念那个孽种?”云妃大笑两声。
    李嬷嬷正觉奇怪,刚想问来,云妃已然转了话头,“清悠这孩子向来想要什么,本宫便会给她什么,方才召沈夫人前来,本便是为了能治一治她,好让清悠解气,不想因着她容貌的缘由,本宫为印证心中所想,这才放了她一马,可想来清悠该不开心了。”
    李嬷嬷晓得沈清悠便是云妃的心头肉,当下也只得好生宽慰云妃。
    ......
    ......
    不过刚上了马车,顾华采的身体便朝着前面倒去,沈元堂的眼眸淡淡一瞥,伸手扶了她一把。
    两人一对视,沈元堂稍显疑惑的神情顿时入了顾华采的眼,她扶着头靠向了后面的马车壁解释道:“刚刚从进了昭阳宫里便觉得不舒服,也不晓得是怎么了,后来换衣裳的时候倒是缓了一会儿,只是一坐进马车里便又觉得头晕脑胀的。”
    对面这人是聪明人,许多话是不用说得那么明显的,但是顾华采晓得他懂的。
    沈元堂不消想,便也知道顾华采这是被人算计了,这倒让他有几分愉悦,顾华采在他眼中是聪明人,只总是聪明的模样也不免无趣,偶尔如如今这样也是有些可爱的。
    只看对面人有气无力的样子,沈元堂将翘起的唇角给收了起来,道:若是严重的话,前面不久便是药铺,去看一看也是使得的。”
    顾华采轻“嗯”了一声。
    马车在一家名“窦氏药行”的门前停下,给她看病的便是窦氏药行的掌柜窦大夫,窦大夫先行给顾华采把脉,而后面色并不甚好的问道:“夫人平日可有嗜睡?”
    “原先是不的,只近来几天老是觉得身子不舒服,偶尔迷糊。”她回答的一板一眼,心中在昭阳宫中便有的定论如今越发的肯定了来。
    “原来如此。”窦大夫抚了抚他的白胡须道,“想来夫人该是长期呼入龙脑香所致,这种香料一般上了年纪的人用得多,可以安神,不过切忌不能同麋鹿香混在一起,轻者暴躁易怒,重者更甚者会有自残行为。”
    “不过幸得夫人以水覆面,才使得病情没有加重。”
    窦大夫的话语尚未说完,顾华采已然呆住了。
    若是她刚刚在昭阳宫中未曾因着被茶水泼到了衣裳而出了正殿,可真真是会当着明帧帝同云妃的面儿做出一些自己都不能控制的事情,届时自己的下场怕是会不好。
    后怕之余不由庆幸,也不由的将这一笔账给记到了沈清悠并顾芯儿的头上。
    这一段日子她接触最多的便是顾芯儿,由顾芯儿本身所携带的龙脑香,再由沈清悠义母云妃娘娘宫中的麋鹿香,方才能造成她先前的反应。
    这两人配合的真是天衣无缝呢。
    只她浑然不觉沈元堂却并一种诡异的似乎审视的目光看着她,直至窦大夫开了方才,拿了药来,又上了马车,他才问道:“这些日子你一直睡不好,到了必须用药物辅助才能睡着的地步?”
    顾华采错愕,这是在怀疑她?
    只作不解道:“我平日是不喜欢用那些香料的,倒是六妹妹来找我时偶尔会携带些,只是我对香料没太多研究,也不晓得是什么。”
    “六妹妹?”沈元堂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她说得是何人,又说,“哦,你是说顾芯儿,本相一时倒是将她给忘记了。”
    “相爷忘性真是大呢,不晓得有朝一日可是会将妾身也给忘了?”她不禁摇了摇头,“妾身真真儿是纳闷呢,刚刚大夫口中的两味香我却是一件也不曾接触过的。”
    沈元堂眼底黯了黯,云妃宫中的安神香中有一味便是麋鹿香。
    这话他没同顾华采说,只是禁了声,背靠后去,作假寐状。
    顾华采一直端正在另一端,直至马车停下,沈相府邸已到,沈元堂却还没有起身的动静。
    顾华采叫道:“相爷,到府了。”对面人动了动,却是翻了个身。
    难不成真的睡着了?顾华采把握不住,想着先下马车,着人将沈元堂给抬进屋里睡着也好,不防身后有人拉了她一把,转眼间她已到了马车内壁,而面前的赫然是沈元堂的睡颜。
    伸出的脚一个迟疑,又在沈元堂睁眼时鬼使神差的给踢了出去。
    只听得“咕咚”一声,闷哼声传来,顾华采连忙下了马车,似乎她那一脚用了很大力气,使得沈元堂还需得在地上歇息一番才有要起来的架势。
    当家主人摔倒在自家门前,幸亏这个时间点儿出来的人不多,所看见的也就仅仅是沈相府前的侍卫罢了,再看那些侍卫一个个的,皆是低下头,心中不住默念“我没看到、我没看到”四个字,一面却又憋足了气的模样,也够上人笑许久了。
    顾华采还真就一个不小心给笑了出来,不过她也连忙给掩饰上,忙上前边扶着沈元堂边道:“相爷这是怎么地了,下马车也这般不小心。”
    嘴中这般埋怨着,却又飞快的低声道:“刚刚妾身一时没来得及手脚,还请相爷喜怒,给妾身留个面子。”
    沈元堂的嘴角不住抽搐,他心道自己不要面子?嘴上却是嘲讽的厉害,“都说人的第一反应最能体现她的心境,你在防备本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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