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华采安景臣》第174章 送佛难（上）

    “三女素有艳容，裕和太子特向今上求娶顾氏沅馨为侧妃，朕听闻之后倍感欣悦，允之，钦此。”
    宣旨公公嘹亮的嗓音复归平静，顾侯爷道：“微臣接旨，吾皇万岁。”
    送走了宣旨的公公，顾侯爷捏着圣旨满面阴云的问道：“在本侯不知道的时候，你们又做了些什么？”
    “侯爷，馨儿她……真的没有缓转的余地了吗？”刘氏盯紧了顾侯爷手中的圣旨，似乎想上前给撕碎了。
    顾沅馨也呆呆的望着圣旨，呐呐道：“怎么可能，五皇子怎么会不要我……可我也不要嫁去西夏啊……”
    又瞪向刘氏同顾沅芷，“都是你……都是你们！”
    然后便扭头跑了回去，刘氏同顾沅芷面面相觑，顾沅芷道：“母亲不要太忧虑了，我一会去同三妹谈谈，看看如何是好。”
    就在昨天，刘氏母女三个还在思量着如何让顾沅馨逃过这一劫，然而今日里景珍皇贵妃就让人来退婚，紧接着圣上赐婚的圣旨就下来了，真真是祸不单行，让她们的计划都成了空。
    这样人散了之后，阴云笼罩的顾府里就来了一位客人，一身素净衣裳的沈清悠珊珊而来，刘氏这会儿心烦气燥，就让顾沅芷去招待她。
    经过上次生辰宴的事，顾沅芷从沈清悠手里吃了亏—因着沈清悠替她出言博斥了冒犯顾沅芷的郑小姐而生出的好感也因为沈清悠当日借着顾沅馨的话头而百般为难刘氏烟消云散了。
    更涌出了对沈清悠浓浓的戒备，心想这人面上一副笑意吟吟，却是个心思深沉的，将沈清悠迎进了门道：“不知清悠郡主今日怎么有空来了我府上？”
    “怎么先，难不成未来嫂嫂不欢迎我？”沈清悠徉装不高兴道，一边又立马笑了起来，“听闻圣上给馨儿妹妹赐婚裕和太子，我来呀，自是为了贺喜。”
    这“喜事”于顾府，起码是刘氏母女来说可是烦恼的，却被沈清悠这样一说，应不是，不应也不是。
    就叉开了话头说：“说这些做什么，母亲这会儿正为我五妹妹的失踪而烦心呢。”
    “哦？这是为何。”沈清悠也认真听道。
    顾沅芷面露苦色，“也是母亲才晓得错怪了五妹妹，说来都是那杜大人判错了案子，让母亲误会了五妹妹，如今五妹妹没了影子，母亲心中如何不愧疚？”
    顾沅芷也想借着沈清悠的口将这话给传出去，好让刘氏这些日子坏了的名声能有些好转。
    不料沈清悠浑不在意道：“说不成五小姐就这样没了呢？”
    这样明晃晃咒人死去的话也真让顾沅芷愣住了了，沈清悠见此哈哈大笑，“我说笑呢，五小姐可是我的表妹呢，定然吉人天相。”
    顾沅芷的也附和着笑笑，“清悠郡主真会开玩笑。”
    “我来这么久，还不曾见过馨儿妹妹，妹妹去了哪里，我过来可是为了见一见她的。”沈清悠止住了笑意，幽幽问道。
    顾沅芷听着沈清悠一口一个“馨儿”，暗道不想清悠郡主何日同三妹关系这样好，狐疑间耐不住沈清悠一个劲的问，便将沈清幽带到了顾沅馨处。
    顾沅馨在屋里听到敲门声，还满是不耐烦，待到了外面一看是清悠郡主，面容攸的变了，将沈清幽给迎了进去，反将顾沅芷给挡在了门外说：“二姐，我和郡主有些私房话要说，你先去吧。”
    顾沅馨以往虽然行事一向张狂些，可对待顾沅芷这个姐姐却是恭敬有余的，头一次在外人面前这样没给顾沅芷脸子，顾沅芷皱了皱眉，到底念着这个妹子最近不大顺些忍了下去，嘱咐道：“清悠郡主是客人，你好生招待些。”
    沈清悠道：“不碍事的，我同馨儿妹妹在一起没大没小惯了的。”
    顾沅芷当下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沈清悠这是明面上讽刺她们姐妹之间反而不如沈清悠这个外人。
    谁知顾沅馨还极为赞同的附和了，顾沅芷忍着心中的不快走了出去，顾沅馨忙将沈清幽拉进屋里床上坐下，问：“沈姐姐来找我是为何？”
    沈清悠一反刚才面对顾沅芷之时的贺喜之词，一脸担忧的看着顾沅馨，“我也是为你担忧呢，听闻.....”
    “这种关头，也就沈姐姐知道关心我了，却不见我那母亲同二姐有个什么表示。”听了沈清悠一番叙说，顾沅馨就着说道，“沈姐姐有宫里的关系，知道的消息十有八九都是真的，可叹我对五皇子的一片苦心呢。”
    这时的一片愁苦之色却也是真心实意的，顾沅馨想起了那日在顾家老夫人的寿辰上，第一次见到五皇子时，都有些镜中花，水中月般的感觉。
    沈清悠一听，眸光顿时亮了对着顾沅馨道：“我来这儿之前，正去宫里看望了一下义母，中途还见五皇子的呢。”
    顾沅馨从方才的感慨中出来，立马缠着沈清悠问，“究竟是个什么情形，五皇子他......可还好？”
    “人倒是好的，就是精神不大好。”沈清悠有些犹豫道，“我看五皇子平日里都是风流倜傥的，今日却是萎靡不振，说话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
    瞧着顾沅馨期待的神色，又说：“今日看馨儿妹妹这般，转念一想，说不成那退婚的事五皇子也是不愿的，该是皇贵妃做的主，想来真是天意弄人，就是不知道那裕和太子究竟搞的什么鬼，又没见过馨儿妹妹，偏偏就指定了你......”
    而听着这一番话的顾沅馨，心中真是七上八下的，不禁道：“真的不是他的意思吗？”
    又突然抓住沈清悠的手道：“这个时候也只有沈姐姐你愿意帮我了，我想最后见五皇子一面，姐姐你帮我好不好，好不好.....”
    “这个有些困难，虽说我有义母在宫中，可规矩向来也是要守的，总要递了折子，得到允许才能进去，更不论说皇子们正是大好时光，哪儿会时时都在后宫里，就算是在，也是在景珍皇贵妃那儿，我义母和景珍皇贵妃一向不太对付，怕是有些困难。”沈清悠为难道，又说：
    “不过为了妹妹，我还是可以想些别的法子的，就是有些麻烦，不过......也想要馨儿妹妹帮我做一件事。”
    顾沅馨这会儿脑子里只想着再见五皇子一面，只对着沈清悠一通点头。
    沈清悠笑吟吟道：“你靠近点，我同你说。”遂同顾沅馨一番耳语。
    ......
    ......
    自沈清悠离开后，顾沅馨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般，先是去了刘氏处，向着刘氏认了错，一翻哭诉，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又不久后即将离去，刘氏哪里舍得苛责她，只将她拉到怀里，母女两人重归于好。
    却去了顾沅芷处，也不外是些认错的话，还带了些吃食，顾沅馨本是对不住刘氏最多的，刘氏都原谅她了，顾沅芷自然也不大放在心上，只是到底有些意外道：“你来主动看姐姐，心意到了便好，却还带些东西，都在一个府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真是生分了。”
    “现在抬头不见低头见，不久后就不是了。”顾沅馨叹了一口气道，“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事了，二姐你看我带来的这些糕点，都不常见呢，尤其是这萝卜糕，可是去长公主府上的时候，乐晗姐姐专门让我带的呢......”
    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一来顾沅馨也是诚心想修复姐妹情谊的，二来顾沅芷也不是那没眼色的人，不会去挑着顾沅馨的伤心处说去，一来二去倒是恢复了以往的情分一般。
    而今日的一切，切切实实的落到了顾华采的眼里，她先是在墙角处听了圣旨，实是在意料之中的事，并没什么新意，后来便跟着顾沅馨了。
    至于为什么跟着顾沅馨，顾华采的眼中攸的绽放出光芒，犹如狼见到了羊一般。
    自然是因为顾沅馨比较好糊弄了。
    眼瞅着顾沅馨自顾沅芷那儿出来以后，已经快傍晚了，本该是按着原来的路回去休息的，却不想顾沅馨竟顺着崎岖小路绕到了安平侯府外面。
    她一个女子，又在这样的深夜，是要去做什么呢？
    顾华采莫名嗅到了一丝阴谋，没过多久，停下来了一辆马车，顾沅馨上了马车，随后马车朝南驶去......
    城南处倒有不少富贵人家，不过最有名的是沈相府邸。
    而今日沈清悠来过。
    沈清悠去了之后，顾沅馨就分别去了刘氏和顾沅芷处，然后紧跟着去了城南。
    再联想到起初在长公主府上，也是沈清悠主动同顾沅馨打的招呼，这声招呼貌似有点不寻常。
    当然，顾华采没有跟上去，她两只脚再快，也快不过马车，索性又回到了府上，不过这次，却是径直到了顾沅馨的院里。
    因为前阵子顾沅馨身边最信任的婢女绿芜在明帧帝寿辰进宫的时候折损了，剩下的几个都是不受她待见，又有些胆小的，平时生怕顾沅馨发脾气她们会遭殃，是而不是必要的时候，譬如如今，并不会近屋。
    所以顾华采一路上是没遇到什么人阻拦的，简直是有些太顺利了。
    顾沅馨是在二更天后哽咽着回到屋里的，她也怕会被人发现她出去过，屋里并没有点燃烛火，哽咽声逐渐增大，顾沅馨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对景。
    更甚者自言自语道：“怎么会呢，他怎么会没有感觉到，明明沈姐姐还说他萎靡不振的......”
    “定然是他怕我会担忧，生出些别的什么心思。”又安慰着自己说。
    “生出什么心思呢？”
    “当然是不管不顾的同五皇子在一处呢，我倒是想呢，同样是做妾，做五皇子的妾比那劳什子太子的妾好多了。”
    顾沅馨有些天真的近乎于呓语道，直到屋里突然亮了，她的面前猛的有了一个身影，顾华采在前面满是兴味道：“三姐想私奔？”
    顾沅馨猛的退后，大呼道：“鬼啊！”
    她已经有段日子没见过顾华采了，再加上刘氏从一开始就是奔着不让顾华采好过的心思去的，才有了后来的这一系列的事情，甚至于在顾沅馨的心里，顾华采这个五妹都已经是不存在的了。
    可谁想就在这一刻，漆黑的屋里乍时间变得明亮，那个“畏罪潜逃”消失了数十日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屋里，自己的面前，还是在她说出些不能为外人道者的事情时。
    顾华采靠近，很是无辜道：“难道三姐看到我不开心吗，还是说三姐心虚呢。”
    “我心虚什么？！”为了印证自己没说错，顾沅馨还往前仰了仰身体，却在触到顾华采的目光时不自在的又退后了。
    顾华采突转哀沉，“三姐，你害的我好惨！”
    “不，不是我害的你，是母亲，我一直都被蒙在鼓里，我也是受害人。”顾沅馨颤着声好不容易将一句话说完，顾华采就坐在了原处，“是吗，可是二娘那儿......并没有证据呢，二娘是我的嫡母，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二娘的眼皮子底下，我不能将二娘如何，可是三姐你今晚去做了什么，我倒是可以散发出去，亦或是清悠郡主同三姐你做的那些什么交易，我也可以对外透露一二呢。”
    她很是笃定的说道，看着顾沅馨的面目逐渐变白，再白，直到她说到沈清悠的时候，真真是花容失色了。
    她其实也不过是唬她呢，可她的三姐姐貌似真的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究竟是什么呢？顾华采很好奇，不过现在不是弄清楚这个的时候，她若再问下去恐怕会露馅的。
    顾沅馨跌坐在了地上，看着这个向来入不了自己眼的“妹妹”，却以这样强势的姿态逼迫着自己，脑中有一瞬间的崩溃。
    顾沅馨其实对顾华采一直是有敌意的，这敌意是由刘氏从最开始逐渐影响的，由初进府时顾老夫人的传家镯子而始的，可其实顾沅馨自己知道，她那样趾高气扬的、意气风发的对着这个失去母亲庇佑的五妹妹，不过是因为她怕。
    她的婚事本该是顾华采的，顾沅馨其实一直都戒备着顾华采。
    没成想到最后......原不该是自己的东西，终究不会属于自己。
    顾沅馨突然喊道：“是不是你，你想得到五皇子，所以才设计了我？”
    顾华采错愕不及，不禁然笑道：“即便我有这个心，也没有那么大的能力支使得动裕和太子要求娶你，更不会使得景珍皇贵妃要退亲，三姐未免将妹妹我看得有些太重了。”
    她是动了些手脚，可倘若最初顾沅馨没有对刘和远有那样不良的心思，顾沅芷没有撺掇着顾侯爷举荐她去和亲，刘氏没有想着借由顾沅馨去了刘府做手脚然后诬陷她，这一切的一切，可能都不会发生，不过是自己造下的果，自己去偿还罢了。
    而今，正是她一步步讨回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