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刘黑闼正在城内的营署中跟董康买、高雅贤和刘希道等人讨论连夜突袭获嘉的行动计划。正在他们谈得正欢之时,一名身材高大、长着一脸络腮胡的探马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地向汉东王禀报军情。刘黑闼听说,李元吉已经引军达到了卫州城外,不免大惊失色。
虽说刘黑闼能掐会算,精通用兵之道,可他怎么也没预料到李世民会走分兵袭击卫州这着妙棋。的确,李世民棋高一着啊!他不得不在心里暗暗佩服这位对手一番,同时也皱起两道又粗又黑的一字眉,思考着对策。他清楚当前自己的处境,如果不能尽早击退李元吉,前往获嘉抄袭李世民,那相州就会因兵力不足而被唐军攻取。相州一失,便切断了他退回都城的去路。到时,洺州很可能会因得不到足够的增援而失陷于唐军之手。由此看来,打败李元吉就成了重中之重了。这么一想,他便当机立断,决定趁唐军立足未稳之际率军出战。
董康买比较了解李元吉,知道他只是个有勇无谋的莽汉,不足不虑,教他真正害怕的是李世勣。他清楚李世勣曾是李密的军师,足智多谋,常出妙计击败对手。他想,以李世勣的智商,他肯定会料到汉东王今夜前去劫营。如此,到时汉东王很可能会被李世勣所算计。因此,当他听说刘黑闼要命军偷袭唐营时,他表现出很大的担忧,并婉言劝他坚守勿战,以静观其变。然而,刘黑闼此时有些头脑发热,也许是被当前的紧迫形势所逼吧,他不有听取董康买的意见,而是固执己见,铁了心要今晚率军劫唐营。于是,他当即下令,命全军作好准备,三更出发。
从上午一直忙到日落时分,唐军才把营寨建了起来。将士们累得都快直不起腰了,一个个倒在刚刚打好的地铺上就睡。李元吉看到手下都累成这样了,心里也挺心疼他们,毕竟这些人大都是自己的老部下老伙计,也就放手不管由他们去。可李世勣看到士卒们如此松松垮垮,便有话要说了。这倒不是他不懂关心士兵,而是他那敏锐的嗅觉嗅到了非同寻常的气息,他隐隐感觉到今晚很可能会发生什么重大事件。于是,他告诫李元吉道:
“殿下,在下以为今夜不可放松防备,得让全体将士打起来精神,做好战斗准备。现今士卒这么散漫,一旦有意外,该怎么办呢?”
“李将军,你的意思是今夜刘黑闼会引兵前来劫营?”李元吉天资聪颖,他很快就明白了李世勣的言外之意,若有所思地说句。
“不错,殿下,在下担心的就是这事儿!”李世勣回答道,“刘黑闼见我军已安营扎寨,必知我军将与他相持时日。而他却不想与殿下长时间对峙下去,因为他明白秦王已率军奔赴相州。刘黑闼清楚,以范愿那三万兵马是根本守不住相州,所以他得急着击退我军前往获嘉抄袭秦王。在刘黑闼看来,我军刚到卫州,营寨尚未稳固,士卒也已疲乏,故而今晚乘机袭营是最好的取胜之道。在下以为今夜当御敌,不知殿下以为如何?”
“言之有理!”李元吉微微点了点头,沉吟道,“将军所言不无道理,刘黑闼急于进兵获嘉,不敢正面与本王交战,只得抱着份侥幸搞袭击了。”
“殿下所言甚是!”王孝逸连忙拱手说道,“刘黑闼兵马与我军旗鼓相当,虽据有城池,然也不可击退我军。因此,他肯定不想与我军明着干,而是想背里地偷袭我军。在下以为,今夜刘黑闼必亲率大军前来劫营,因而齐王殿下当命军应敌呀!”
“王将军说的对!”张胤紧跟着恳请道,“殿下,成败在此一举,请立即下令全体将士作好战斗准备吧!”
“嗯,你们说的对!”寻思了会儿,李元吉面带微笑地回答道,“既然已经猜到了贼军要偷袭,本王自然得想办法反击他们,最好把贼首刘黑闼杀掉,或是生擒活捉,以立大功。”说到儿,心中一喜,随即又把眼睛转向李世勣,问道,“李将军,你有何妙计可一战而败贼寇?请说给本王听听!”
“殿下,在下以为可将计就计!”李世勣已寻找了破敌之计,听齐王这么一说,就赶紧拱手答道。
“将计就计?嗯,不错,此计甚妙!”李元吉想了想,点头称好,“刘黑闼这贼要劫本王的营寨,那本王就空着让他劫去。本王率军埋伏在营外,待贼军入了营,便从四面出兵把他们围在垓心打,看刘黑闼没能逃到哪儿去!”说罢,哈哈一笑,又咬着牙补上句,“这回,本王一定要杀掉刘黑闼!”
“殿下英明!”李世勣拱手高声赞了句,接着又说道,“若不出在下所料,刘黑闼当三更前来劫营。今天色已晚,请齐王殿下调集人马,准备设伏吧!”
“好,本王这就调兵遣将!”李元吉拍了下几案,厉声下令道,“众将听令!本王命将军李世勣引一万兵马伏于营西侧,将军王孝逸王引一万兵马伏于营北侧,将军张胤引一万兵马伏于营南侧,本王率所剩兵马于营中引诱。你等听到喊杀声后,当立即合围贼军,不得有误,违者定斩不饶!”
“是,殿下!”众将齐上前,对李元吉一拱手,高声应答道。
接着,李世勣、王孝逸和张胤等将军出了齐王营帐,回各自营中做准备工作。
不到一个时辰,他们便率领自己的部下人马悄悄地出了营门,人衔枚,马勒口,摸黑朝营外不远处的山丘下埋伏去了。他们做得相当隐蔽,以至于城上的守军根本没有发现他们的行踪。因此,汉东王刘黑闼也就没有获得相关的军事情报,只一心一意地准备着劫营的事儿。
三更时分,卫州城内忽然响起了一阵马蹄声,有零星的火光闪动着。不一会儿,刘黑闼就引军出了城门。这时,飘浮着淡淡白云的夜空中出现了一轮如钩的弯月,将淡淡的月光洒落在地面上,使得天地间罩着层朦朦胧胧的光亮。为了不使唐军察觉自己的行动,刘黑闼命令将士熄灭所有的火把,借着昏暗的夜光,悄悄地向北山脚下的唐营快速奔去。此时,周遭一片静寂,只听到见因上了蹄套而发出的轻微的马蹄声。
没过多久,刘黑闼引兵来到了距唐营不足百米的山坡上。他忽然往后一挥手,示意将士们立即停止前进。紧接着,他放眼往唐营望去,只见整座营寨一片漆黑,只有几盏灯高高地悬挂在半空,闪着昏暗的黄光。营内相当寂静,只偶尔听得见几声马叫,根本就没有任何人的动静。看到这一切,刘黑闼内心不禁翻涌起一阵狂喜,他想唐军一定以为自己今夜不会乘机偷袭而不设防,一个个安然入睡了。这真是天助我也!他在心里喜不自禁地地说了句,然后扭头冲着身后三万大军大喝一声,命令他们袭营。顿时,沉寂的夜空中响起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不一会儿,刘黑闼率军冲开了唐军的营门,军士们如潮水般涌进了营内。他们看见整座营中只有千余唐兵把守,不禁喜出望外,策马舞刀直杀过去。那些唐兵见刘黑闼亲自引兵入营,也是窃喜不已,他们装模作样地抵抗了几下,就撒开两腿直往黑乎乎的营内拚命逃窜。刘黑闼见状,兴起,一边拍马直追,一边大声催促部下人马长驱直入。快到营中心时,依然不见李元吉率大军前来迎敌,这不由令他感到有些诧异,心想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李元吉已乘机引兵逃跑了?抑或是,这是一座空营,专为诱他而设的。这怎么会呢?他一面心里嘀咕着,一面骨碌碌地转着眼珠子四下张望。
就在刘黑闼疑惑不定之时,突然耳边一声炮响,一队人马从黑暗中冲了出来。为首的正是齐王李元吉,他长槊一挥,直冲着刘黑闼大骂了声。刘黑闼见李元吉引兵过来,心中的疑虑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他怒骂一声,挥刀直取李元吉。李元吉见状,纵马挥槊一把挡住飞过来的大刀。只听当地一声脆响,头顶上空迸射出一串耀眼的火花。
两马相交,大战起来。但见火光之下,刀来槊往,快如奔雷,疾似闪电,令人眼花缭乱。刘黑闼果是勇猛善战,手中那把刀使炉火纯青,威力无比,令一向以武功自居的齐王也不得不暗暗佩服他了。当然,李元吉的武功不在刘黑闼之下,若要分出输赢,恐得斗上好几百回合。李元吉好斗,不过今晚他却一反常态,只跟刘黑闼战了四五十回合,就虚晃一槊,拍马往后跑。刘黑闼以为李元吉打不过自己,一面令军追杀纷纷跟着齐王往后撤的唐兵,一面策马直奔手下败将而去。李元吉一边往后营跑,一边频频回头往后看,见刘黑闼不顾一切地引兵直追自己,大喜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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